藏龙卧虎两营近三万将士,只剩不到四千。
十八天后,凯旋的他们已经抵达昔梁城外百里处,正朝着城门前进。
此时的昔梁郊外,也是一片银装素裹。苍茫大地,均被白雪覆盖着。一路行来,鲜少有人影出现。大雪初歇,空气中凉意更甚,较之北疆,倒是没那么干涩,也叫众人更能适应了。
停住马匹,大家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不一会儿,空气中熟悉的清芬让这份归属感更加浓烈了。
虽然不堪疲惫,仅是眼前的景象,仿佛就可以安慰这些士兵的思乡之心了。
“皇子,今夜酉时,应该就可进城了。”
持续多日的苦战,也让皇甫勤会对这位身先士卒、沉稳应敌的皇子生出许多好感。
“是啊...”
珞祺感概良多,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宫城,待收回时,却发现了前方囚笼里殷珞昕阴狠的目光...不知何故,心下陡然生出些不安来。
不过,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
这股不安,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便得到了印证。
并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抬眼一看,竟然有数千官兵来到了他们面前。
从他们身上的衣着看来,是刑部的侍卫。
“大人!找到了!”
看到珞祺他们,其中有人开始大呼。
为首的那人听到,赶紧跑了过来,“全部给我抓起来!”
珞祺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是兵部张尚书,一旁随行的,是刑部叶添。
联想到方才珞昕的眼神,他心下大叫不妙,赶紧站起身,脸色大变,对着一旁的天璇、天玑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赶紧离开去高升客栈,若明日午时还没有我的消息,拿着这个,去找苏宰相,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叫与他俩手中。
“快!”见他们似乎还没有动静,珞祺面色低沉地催促。
天璇、天玑这才感觉到事情的迫切,挥身上马。
发现了异样,张重良策马冲上前,将手中佩刀拔出,绕着四下看了一周,然后,目光定在珞祺身上,冷冷发话:“大家给我听着,这六皇子殷珞祺,结党营私,毒害当今圣上,陷害太子,罪不可恕,如今奉皇后娘娘之命要缉拿归案。”
“藏龙、卧虎两营将士,你们乖乖的跟我走,一旦查清了没有嫌疑,我自然会放了你们...”张重良一副慈悲的嘴脸。
“去你的张重良!”他嚣张气焰让向来看不惯他的皇甫勤会再也忍不住,一刀拨开挟持住自己的刑部侍卫,大喝道:“军营中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太子勾结突厥乱党,差点害得我们命丧北疆,你竟然在这里睁眼说瞎话?我皇甫勤会第一个不饶!”
“看刀!”
说着,明晃晃的大刀仿佛就要直逼张重良而来!
“你!”闻言,张重良恼羞成怒,老眼眯起,斜瞪着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好...全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过!”
“保护皇子!”
这会儿,再是不懂,从前面太子得意的脸色,上官德忠也看出了些端倪。
军营中的传闻没有错,当今圣上他...
......
一会儿工夫,两方人马便开始厮杀了起来。
随着藏龙、卧虎两营士兵人数越来越少,上官德忠、皇甫勤会的怒气烧得也越来越旺了---
战死沙场也就罢了,今天要是竟死在‘自己人’手中,他日这‘藏龙’、‘卧虎’的名号不如送人了!
“上官、皇甫两位将军!别打了!”
珞祺实在是不忍心看见有这么多的人,因为自己而死。
“皇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给了他们俩一个安心的笑容,珞祺道:“得两位将军如此信任,珞祺铭记于心。”
“废话少说!”未免多生事端,见状的叶添赶紧差人送上绳索,“给我绑起来!”
“将殷珞祺押入刑部大牢!”张重良脸色一直阴沉沉的,说着,便一面迎上了从囚笼中走下的殷珞昕。
“太子受惊了!”
重获自由的殷珞昕看了珞祺一眼,冷冷丢出一句话---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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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地牢,是关押着朝廷重犯的地方。
两旁过道十分幽长,斑驳的墙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闪着寒光的刑具上,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血渍,隐约散发出腐臭的气味。一个连着一个的大烛台,使这里亮得有些刺眼。而此刻,所有的光芒仿佛都集中在尽头一点---
那里,只见一人被绑缚在十字架上,发束被解,四肢张开,衣服也零落地散了开来,破碎的布片蘸透了血迹,被带着盐水的鞭子一抽,就掉了下来。
“啊...”
才昏过去的珞祺被鞭子一抽,又吃痛醒了过来。一抬头,目光瞥见了眼前的案台,冷冷扫了一眼,又侧过了头去。
“装死是不是?”被他的动作激怒,叶添压抑着吩咐旁边的牢头,“给我泼!”
话音才落,一桶冰凉刺骨的冷水就这么把珞祺从头浇到了脚。
咳咳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珞祺禁不住连续咳嗽了几声。
见状,叶添眼中的光芒瑟缩了一下。
“殷珞祺,你斗胆谋害皇上,陷害太子,如今证据确凿,你到底认不认罪?”他走到台后,堂案一拍,厉声喝道。
珞祺转过头,眼神轻蔑,“叶添,换个新词,把你们的目的直说了吧!”
被说中了心事,叶添顿时结舌,吞吐道:“你...你休得胡说八道!”
本想再给他些惩罚,却因为突然想到某人的交待而作罢。
只见他走上前,不管珞祺愿不愿意,贴在他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你以为,藏了皇上的传国玉玺,就能保住你这一条命吗?”
珞祺的头一甩,将他挥开,不发一言。
叶添‘哼’了一声。
“不知道,禁卫军统领朱广虎这个名字,皇子可还熟悉?”珞祺的不合作态度似乎也影响不了叶添的好心情,他站了开,离了珞祺有些距离,在看清了他陡变的神色后,满意笑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由皇后娘娘做主,办你是迟早的事...”
“你真以为,朝廷中那些老臣全都没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任他殷珞昕搓圆捏扁,牵着鼻子走吗?”仿佛浑然不顾身上的伤,珞祺嗤道:“叶添,本皇子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
他殷珞祺如今已是这步田地,凭什么如此自信,自己能逃出生天,重掌大权?!
叶添有些惊骇了。
不过,太子的循循交代仍是给他状了胆,“这可是朝廷重犯,你们给我好好看着!”
扔下一句话,他便愤愤然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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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第二日清晨,一直躲在暗中不远处的天璇、天玑目睹了整个事情经过。
于是,就在当晚,他们便来到了当今宰相苏至应的府中。
暗中观察了片刻,发现今晚的相府似乎十分安静,并无任何异样,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选择了宰相入寝后片刻入了内。
“谁?”
过了一会儿,他们二人还在找寻宰相的具体方位,苏至应就发现了来人。
“落棋楼侍卫天璇、天玑见过宰相大人!”说着,两人就要跪下。
听见他们的通报,苏至应脸色陡然,扶起他们之后,将他们往内室里带,定下才将二人看清了道:“你们...”
“请大人救救皇子!”话不多说,天璇便将今日珞祺交付的卷轴放在苏至应手上,一面道:“在北疆军营,太子勾结乱党,危害大殷;如今他下毒害死皇上,还嫁祸给皇子...还请宰相大人明鉴!”
天璇、天玑言辞恳切,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许久,才听得苏至应的声音从这内室传开---
“问题是,即便有皇上这份遗诏,也不能证明皇子的清白!人证物证俱在,现如今...朝廷上上下下,几乎是认定了六皇子是杀害皇上的元凶...”
“哪来的人证物证?”
“朱广虎和那毒药。”苏至应微叹。
天璇听出不对,立即反驳,“这朱广虎!一定是被太子收买,还有那物证...毒药随便去哪里买不就有了?”
若这毒真是六皇子下的,当时皇上驾崩时为何偏偏谁也不叫,就叫了六皇子送终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苏至应一下子便想通了。他只是是不知,那同样在场的周贤为何偏偏被皇后和太子的一面之词蒙蔽了双眼,完全看不出其中的诡计...
偏偏,朝中其他的大臣,尤以当年的‘太子党’为甚,各个以讹传讹,将六皇子的罪名仿佛定了个十足十。
这其中的真实性,在太子殷珞昕的重赏允诺下,或许也没有人去在意。
又或许,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小部分原因吧,苏至应不禁这么想。
他同周贤,在朝中向来立场敌对,即便皇上多次劝和,却总是未果。如今年岁已久,即便自己有这份心,那周贤却总不肯端下架子来,听进自己的话...
“这事,即便我想帮忙,恐怕也有心无力...”最近,苏至应亦是为了这件事心急如焚,心中正思量着如何让六皇子避开这一劫,没想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偏偏,周贤、张重良等于是代表了绝大多数朝中文武百官的心思,自己一个即将退隐的宰相,能力是在有限。
闻言,天璇、天玑沉下了脸。
“让我好好想想,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再来这里找我。”
......
“殷珞昕那个阴险小人!”走出宰相府,回到客栈,天玑第一句便说得咬牙切齿。
“如今,该怎么办?”天璇神色焦急,看着天玑,完全摸不着头绪。
天玑看了看他,叹道:“未央主子如果在这里就好了...”
“是啊...”天璇附和,“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可回到了昔梁...”
“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兵分两路;你先去宫中查探,而我就去一下回春堂,看看陈大夫那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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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福宁宫一片静谧。
“朱广虎,干得好!”珞昕掀开袍子落座,得意笑开。
回到自己熟悉的福宁宫,他好生沐浴了一番,彻底清除了在北疆的晦气。看了看自己眼前毕恭毕敬之人,他笑道:“放心,本宫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事成之后,不但可保你家中老小安然无恙,以后我登上皇位,加官进爵,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朱广虎连忙赞同,本是受了胁迫,如今时间久了,也免不了受这巨大利益的驱使与诱惑。
哼!
区区一个殷珞祺,能耐我何?
即便是被困北疆,他精心训练的影子侍卫办起事来可是个个都不含糊,将信带给皇后之后,找到了朱广虎;其后,皇后拉拢了太子太傅...
对珞昕来说,事情的发展,好得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怯懦的母后都被自己逼急了...
哈哈哈---
对自己的计谋,珞昕暗自得意不已。
“藏龙、卧虎两营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
“回殿下,那些人本就没什么立场,听了太子的话,在属下的安排之下,他们全数派往边疆,永生不得踏进昔梁城一步。”朱广虎答道:“至于那的上官德忠和皇甫勤会,我已经将他们收押,同样关在叶大人那。”
“不识抬举的...给本宫全部不要留活口!”嘴里说着狠毒的话,珞昕脸上的微笑却不变,“那君未央人呢?”
此人一日不除,便是他心头一大患。
“布告已经贴了出去,任那君未央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昔梁城!”
这些事,在太子的交待下,不日便办得妥妥当当。
忽然,珞昕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谨慎道:“周贤那边...?”
他可是自己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卑职日夜派人监视,没什么异样。”
最后,便是他珞昕此刻最为关心的,“那,玉玺的事,查得怎样了?”
朱广虎皱了皱眉,摇头,道:“卑职快把承乾宫翻了个遍,也没能找见。看来...如太子您所说,只能从六皇子这边下手了...”
“给我好生招呼着,务必查出玉玺的下落!”
只要玉玺一到手,他殷珞祺,也就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