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整整,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
一袭不改的月牙白长衫,领口、腰间还有袖口,处处是厚厚的绒毛,暖暖的。
还有,久违的笑容,宛如灿烂的春日阳光,暖意四下流淌。
“未---央。”
终是珞祺先开了口,走了上前,想让未央把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他肆意地笑着,只是嗓音听来比平日低哑些。
“是的,是我。”看着未央错愕、想开口却哽住,又瞬即惊喜,万般变化的表情,珞祺的笑意更深了,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一步的距离,他又道---
“我很好呢,未央。”
不需多说,珞祺总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
未央终于回神,喜悦之情带上眉梢,“你怎么在这里?”
“和天枢、还有天璇一起来的。”珞祺笑着应答。
“你,怎么...”目光落在珞祺的衣间,又是白色,很容易曝露行踪...拓跋朗...
“放心,有他们二人在。”明了她未竟的意思,珞祺有问必答,目光不曾稍离过未央的脸庞,逐渐往下,细细检视过她身上的每一寸,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再放了下心。
“坐下来说吧,未央。”
对于未央过于担忧的表情,珞祺有些失笑,给她拉开木凳,坐了上去。
然后,用手背轻触了下桌上的茶壶,确认过壶里的温度后,他缓缓倒出一杯热茶,“突厥不比宫中,还是太干冷,你要多喝热茶暖暖身子。”
“珞祺!”不为珞祺的行为所迷惑,未央正色,低声道:“宫里,怎么样了?”
以为珞祺在刻意掩饰什么,未央执意追根究底。
珞祺眼眸调皮地一转,嘴角扬起,“放心啦,我很好,父皇他...”明白未央对父皇的重视,珞祺顿了顿,仍旧继续道:“也很安全。”
“二皇子呢,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个人,是未央最担心的。目前,这个人也是最为危险的。
他会做出什么,未央虽有隐约猜测,但总觉不可捉摸。
“无论怎样,他还是父皇的儿子,我的皇兄,未央你多心了。”
那些繁杂的事,既然自己要放下了,自然,未央也不必知道。
珞祺轻甩了甩头,轻描淡写,简单带过。
眼中映入珞祺肯定的眸光,未央也终于放心了些,但,对于珞祺出现于此的举动,她依旧不解,“你,来这里...?”
“带你离开。”
没有丝毫的考虑,珞祺说出这四个字,没有嬉闹,坚持,定然。
未央眼眸睁开了些,疑惑更深了,她抬起头,“珞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以我现在的戴罪之身,我们几个,以何名目回宫?”
“皇兄答应过我,不再追究...如若不然,我们二人,亦勿需回宫。”
这个答案,已经过珞祺的深思熟虑,十分肯定。
虽然,这还需要一个前提。
这个前提,来自于他对珞昕的信心,珞祺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珞祺?!你...”
只一刹那,未央便明了了珞祺心中的打算,她的脸色大变,退后了一小步,“你怎么可以...”
她喃喃出声。
“没有任何事情,会比你来得更重要。”
珞祺逼近她,眼眸灼灼地,嗓音不高,却犹如重锤,直击未央的心底。
此刻,未央眼中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几年前的孩子,他有思想,有灵肉,是个完完整整的、彻彻底底的人。
男人。
她的表情,落入珞祺的眼底,让他一口呼吸提至心口,撞击着胸腔四处。
“住口!”未央直起身,目光决然,“你忘了梅妃娘娘临死前所说的话了吗?我是你的姐姐,我要看着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未央,你应该明白,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姐姐,不要让这个困住你自己,看着我...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亲情,那只有一种解释...”珞祺深吸口气,回视她的双眸,扳住她的身子,“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应该去做的。因为,没有任何事情,会比你来得更重要。”
“珞祺!”未央惊叫出声,全然没有了素来的冷静自持,恍然无措的她,下意识挣开了珞祺的钳制,并退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怔仲...激动...惶然...
这个自小疼爱的弟弟...虽然在这之前,她隐约知晓,但却从不放在心上,今时此刻,她是真的明白了。
她,能接受吗?
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
对面的珞祺,笑了。
无论未央的反应是怎样,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来日方才,不是吗?
他单纯的未央呀...
似乎听见巡守侍卫走动的声音,珞祺上前,再次将未央拥入怀中,双唇紧贴在她的额心,定定地,吻了下去---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躲开。”
许下誓言般,说完,珞祺迅速从窗口离开。
右手探入前襟,珞祺才发现,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转回头,却发现已经有人在未央的房门口逡巡不去,叹了口气,也只好暂时作罢了。
于是,他准备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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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依旧是一团迷雾,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却拨散不开。
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小男孩。说是小男孩或许还太过,因为,枯瘦的身形,让他看来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周围一片死寂。
他面前的,是一个满脸泪痕的女人。
此刻,她颤抖着的手上,拿着一个药碗。
面容同样枯槁,仿佛风一吹,便能完全带走她的样子。那眼神,也不知在看向何方,没有焦点。
接着,小男孩没有开口,径自低着头,喝下了那碗黑黑的、苦涩的汤汁。
因为他知道,只有乖乖的,面前的人,便不会再有其他奇怪的举动。
......
热...热...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小男孩开始躁动、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然后,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切...
热...焦灼的热...
火...好大的火焰...
疼...烫到心口的疼...
想开口,却好似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口,发不出任何声响...
想提脚,却仿佛有人摁住了自己双腿,挪不开半步距离...
额头开始冒出大大小小的水珠,顺滑至脸颊,然后到颈间...
不能动...热...
是他仅剩的知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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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呀---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珞祺走后,未央的房间门口,多了几个侍卫四处走动,不得安宁。
静不下心来的未央,索性在他们的注视下,又来到了宋清琰的屋子。
近亥时了,屋内的灯火也早已熄灭。于是,借着屋外的些许亮光,未央掌起了灯。
将手中的油灯靠近了些,宋清琰的模样让未央心下一惊!---
床榻上的他,头发散开,双眸紧闭,满面通红的可怕,发间,颈间,直至渗出衣物...到处都是汗水...
棉被下的身体,似乎也焦灼着,异动不安。
他发烧了!
这个念头闪进未央的脑海。
近几日,不是没有听王府里的丫环说过,他反复的病情,但第一次亲眼目睹,对未央来说,实是一大冲击。
这个人,做了这么多事情,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他如此,珞祺也如此...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在一团迷雾中,走不出来了呢?
这个时候,丫鬟们定也都歇息去了,贸贸然去叫醒她们,实在不合时宜。
举起手,又放了下去。
毕竟...不妥。
这层顾虑,在今日见过珞祺之后,突地变得益发鲜明起来。
未央笑了笑,为自己的多虑。
床上的这个人,可是自己的朋友,不是吗?
更何况...
......
没有多做迟疑,未央静静地将不远处的水盆端至床前,放在木椅上。
将手探入冰凉的水中,未央不禁瑟缩了一下。
好凉!
可是,环顾四周,似乎也不大可能会有热水,只是不知,这样子,管不管用了。
利落的把布巾拧好,在空气中抖了抖开,未央再试了试巾子的温度,反复数次,片刻后,才将布巾覆上了宋清琰的脸庞。
缓缓地将汗水擦去,再把被子口掖了掖紧,床上的人不知怎地,又送了开,源源不断的冒出汗水来。
非但如此,他的口中,开始呓语不断,只是声音太轻,太轻。别说听不真切,连破碎的字句,未央都不曾听见。
仿佛,很是压抑。
这是第一次,君未央看见宋清琰如此...脆弱的模样。
好...好奇妙...好陌生的感觉。
未央没办法去形容。
于是,她只好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一而再,再而三。
一遍一遍...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辰开始,床上的人安静下来了。
未央也累了,竟也就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门外的侍卫守了一夜,也没见君未央出门,也没有多想,只是派人原原本本禀告给了拓跋朗...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