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过去。
第三日一早,突厥竟突然攻城,号角吹响时,将值正午,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殷军尽管放马过来!”
“我突厥定要一雪前耻!”
这一次,他们于吉祥镇郊外十里外便开始派兵叫嚣---
“请监军允许本将出战!”虽然上次殷军获胜,但不能亲手复仇,皇甫勤会仍旧耿耿于怀。
“监军大人,属下以为,如此匆忙迎战并不妥。”
“李茂校尉说的对,”上官德忠附和道:“此次突厥既然宣战在先,定将天气及其它不可控状况考虑在内,天时不佳,此其一;其二,他们将队列摆在了吉祥城附近,阵仗一旦摆开,难免伤及无辜镇民,地利不宜;另外,这些日子以来,战役密集,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并且...藏龙、卧虎两营将士与北疆战士...近日大小纠纷不断...如此贸贸然出兵...实在不妥。”
说到最后,他摇头叹了口气。
上官德忠德最后一句话随即惹来一旁北疆副将的数枚冷眼。
“同为殷军一家,何来如此分别?”珞祺不以为然。
简单,却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军营内暗潮汹涌许久的两拨人,仿佛霎时豁然开朗,
然后,大家均把头低了下去。
突然,一士兵进了帐,在珞祺的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而他,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帐营内气氛的变化,突然起身,道:“将他们引至城门---”
然后,他对着方才进帐的士兵,嘴角略略舒展开,“让来人准备,我们在此侯战。”
他们一定不会料到,同样的伎俩,殷军会使第二次。
天时、地利、人和,方才的三道难题,似乎这珞祺这短短一句话间,轻松化解了。
-------------------------------------------------------------------------------
大家走上城楼,突然发现,今日多出了一个人。
手上,正举着一张满弓,手臂肌肉结实,张弛有力,目光灼然,看向前方。
这年轻人的背后,未央静站在那,同前方的珞祺交换了一个眼神。
“辛苦你了。”珞祺以口形无声说。
未央微笑着,摇摇头,出营奔波两日,寻得这名大力神箭手,百般劝说之下,终为北疆军营所用。
嗵!-嗵!-嗵!---
战鼓擂起。
......
难怪突厥军今日有恃无恐,原来,整整五部弩车,每车均备有千只利箭,待到殷军赶到,立即发出噼啪一阵乱响,踏马而来的殷国为首的各将士匆忙间提盾握刀,以避袭击。但,不多长时间,仍有不少士兵中箭下马。
哀叫声不断地在四下响起。
紧接着,在上官德忠指挥下,车兵迅速上前,将战车朝突厥士兵翻转而去---
战车被乱箭射中,木板的碎屑四下乱飞,裂开了几处。
殷国士兵,尽皆相顾失色,想不到几日不减,敌军竟请来如此利器,这下...
上官德忠见状深感不妙,于是将计就计,赶紧做落败状,逃回北疆城内。而突厥军趁胜追击,直逼而上,大有不一雪前耻不罢休之势。
......
不到一刻的时间,两军的交战之地便从吉祥城外转到了北疆城墙外。
城楼上的珞祺看见远远而来的两军士兵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不过,当他敏锐的发觉到殷兵的状态有异时,顿时眯起了眼---
士兵如来时,潮水一般涌回城内,然后,城门马上又关上了。
“弓箭手准备,帮我射最前面的那个人。”
弓箭手闻言,将手中的箭尖调整好方向,斜眯起一只眼---
“停!”
拓跋朗渐渐的奔进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勒马停住了。
这一次,他紧绷起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敏锐的眼四下观察着,最后视线停在了城楼上的那个黑点上。
“放箭!”珞祺果断下令。
谁也没有想到,殷国的监军竟敢如此大胆,在如此远的距离放箭。
让大家更没有想到的是---
巨箭猛然穿空,竟挟百步穿杨之势而来!
谁也未能预测到局势的变化,只有拓跋朗这双满是精光的眼,注意到了。
电光石火间,战马上的他,随手抓起一旁呆愣的巴鲁,抵在自己胸口---
箭,中了!
北疆城楼上一阵欢呼!
珞祺的视线一直紧盯着拓跋朗的方向,欢呼声中,眉头依然紧锁不开。
“怎么了?”未央注意到了,走上前,低声询问。
“不是他。”
未央站在他的位置,同样发现了异状。
慢慢的,大家都开始察觉了。因为,拓跋朗没有半点犹豫,甩开了中箭的巴鲁,踏马奔来。
珞祺的脸色变了。未央拍了拍他的肩,站到了他的紧后方。
“殷珞祺,你看看这是谁!”城门下,是毫发无伤的拓跋朗。
他下了马,站在那,身前,还有另一个人被挟持着。
“如果,你还想救这个人的话...”拓跋朗声音陡然降低,全身散发的怒意已经让周遭的人不寒而栗,“就赶紧给本王滚出来!”
“主帅!”
“太子!”
“真的是太子殿下!”
惊叫声此起彼伏,在城楼上响着。
......
“开城门。”
“珞祺?!”未央一阵惊讶,忘了称呼。
“监军!”大家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进,不可攻,退,不可守。一个殷珞昕的出现完全颠覆了整个局面。
“让我再试试。”弓箭手将弩弓握得死紧,开口后,却感觉额头开始冒汗。因为,即便身怀绝技,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拓跋朗身前的那个人。
“不用了。”珞祺否决他的建议,“打开城门---”
-------------------------------------------------------------------------------
咿---
城头上的士兵尽管心惊胆战着,仍然依令将城门打开...
珞祺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满身盔甲下的他,英气焕然。
“拓跋朗,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殷国的六皇子,远远的便让人不由得紧绷起神经,和传言中柔弱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此刻的拓跋朗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有备而来。
“放开他!”珞祺径自道出他的目的。
他的直接换来拓跋朗的冷哼,“凭什么?”
一边说,还一边不忘加大手上握着短刀的力道。
或许是不敢面对,由始至终,刀下的珞昕都不曾对上珞祺的目光,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难道,你还想再试一次方才的滋味吗?”珞祺的声音冷冷的。
闻言,拓跋朗脸色顿时青白交换,毕竟,临时将自己的属下拉来垫背,不是什么好张扬的事,“那,也要问过我本人才行。何况...”他环顾四下,突厥的弓弩车蓄势待发,其中的暗喻不言自明---
不料,珞祺却毫无惧色,“你以为,我真的会毫无准备便出来见你?而且,这个人,你知道的,我不是非救不可。”
“要我放了他也行,拿你自己来换。”
哼!
毕竟,殷军居高临下,而且还有了个莫测高深的神箭手...
拓跋朗放弃,为了达成今日的目的,他忍了。
“不行!”
“好。”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两记声音同时发出,
前者是拓跋朗刀下的珞昕,后者,则是一直冷静以对的珞祺。
两人的反应均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这其中,能笑开的,就只有得到满意答案的拓跋朗了。
“我答应过父皇,要保你平安。”珞祺开口说。
“我用不着你救!”强烈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是在这样的情况离开突厥。
“皇兄,你听我说。”珞祺悄然走近,想让狂怒的珞昕冷静下来,他放低了声音,在他耳畔,“等会...你看我的眼色,然后...”
珞祺知道,这是一着险棋,方才情急,他不能对任何人说明。
但,他相信自己同未央的默契。
只要抓准时机...
远处的城墙上,未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你们二人务需在本王面前上演‘兄友弟恭’的好戏!”拓跋朗把他的话打断,“换,还是不换?”
“换。”
“好!”拓跋朗得意的笑了。
不顾珞昕的反对,珞祺径自继续说,“答应我一件事,回营之后,找到未央,把监军之位给他,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如果,有个万一...珞祺心神没由来的一悸。
“好,”不再多说,两人交互了一个眼神,珞昕沉应道。
“废话少说!”拓跋朗渐渐失去耐性。
珞祺对上他的眼,双拳握得死紧,成败,在此一举了。
拓跋朗目不转睛,放开手中的刀---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珞昕被放开---
“趴下!”珞祺将珞昕拉近自己。
一枚意料中的利箭,朝着拓跋朗的方向,凌空而来!---
这个时候,突然刮起大风!
地面突地卷起一阵尘烟。
城墙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
待到未央赶到原地时,只看见了受伤昏迷的珞昕,和满地的鲜血。
珞祺呢!
她的心,猛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