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回来了没？”
“回六皇子话，未央姑娘自早朝后被皇上喊去御书房，还没回来呢！”对这个自己服伺了多年的皇子，雨儿总是软声软语的，虽然年纪相仿，但总忍不住生出点疼惜。
“哦？”手中的筷子略顿，“一个人么？”
“似乎是的。”知道自己的主子最关心的便是未央姑娘，雨儿便补了句：“兴许是皇上召未央姑娘前去领赏了吧...六皇子，这回，可是谁都知道咱们落棋楼出了个大将呢！”仍是少女心性的雨儿一入宫便是在这特别且无甚拘束的落棋楼里做事，所以对于宫里那些个谨言慎行的规矩从未学着一星半点，说起话来，也分外天真。
不过也正由于这点，让她在这楼中一待，就是五年。到如今，因为两位主子们都是喜爱清静之人，这楼里也只有她这个宫女了。
珞祺乌黑的眼眸看出半点心绪，只是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用完膳，便一个人在书房里兀自抚起琴来了...
连自己什么时候入的眠，也不甚清楚了。
待到屋外打盹的雨儿发现琴声已断之时，打开门，看见双眸紧闭但眉头未舒的珞祺，低声讷闷了句：“这六皇子最近许是真太过疲乏了，连未央姑娘都没等到，就这么沉沉的睡去了...”
细看着珞祺熟睡的面庞，这雨儿，也端的生出些想念来...
不过，随即便拍了拍微红的面颊，暗嘲了下自己，这点本分，自己还是有的。
这落棋楼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小主子的心思？
想着想着，这雨儿，满腹的心思又变成如何让这位小主子真心的展颜一笑了。
或许，这就是自己这位小主子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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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垂，天地一色，偌大个落棋楼，全然不见半个人影。
夜风不时掠过，带着初夏的气息。
此刻，落棋楼西侧，未央的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四个看不真切的面孔。
“属下见过主子。”四人一致抱拳行礼。
“都是自己人。不用多礼！”未央挥手，看向来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你们辛苦了！可有什么消息？”
原来，仍是平日里楼中那不起眼的四位公公，早在御花园的变故之时，已在未央的吩咐下，各司其‘职’。
只见一人上前，道：“据属下观察，二皇子自回宫后，无甚特别动作。对皇后娘娘，也如常，不理不睬。更不甚同孟王爷有何来往。”
未央听言，面色微凝，“那皇后呢？”
“令属下奇怪的是，这皇后娘娘最近也十分安分，不曾接见孟王爷。”
“在福宁宫里的其他人呢？”未央的眉头微蹙着。
“并无异常。”同一人回道。
“那，可有派人盯着？”
“主子放心，照您的吩咐，福宁宫中已有我们的人。”天枢在四人中最为年长，深得未央信任。
“很好，那天璇那边呢？”她望向屋中的第二人。
“张尚书近日行径嚣张，已惹得孟王爷极大不满。不过，自从皇上宣布有意立下储君人选后，当日支持三皇子和五皇子的那一派，已基本倒戈，在各项政事上，支持六皇子。朝堂上已形成两面僵持之局势。”天璇冷静的叙述着未央不在宫中来的变化，他在四人中最为沉稳，加之，武功不俗，所以，自是应付朝中狡猾大臣们的不二人选。
未央敛下眼眸，陷入片刻思索。
未曾料到，才短短两月不到，珞祺已掀起朝堂上又一场轩然大波。
久久，未央又继续问道：“天玑，让你查的那件事...”
“禀主子，属下多方寻找，可...三皇子就像人间蒸发了般，没有任何消息。据属下所知，张尚书派来的人，也一无所获。会不会，人已不在宫中，甚至，已不在大殷？”天玑大胆猜测着。
说到三皇子的下落，未央不免心中有所顾忌，当时听到御林军已来到，自己同二皇子便迅速闪过，本以为他必死无疑，可事到如今，连尸体都找不到，未央心知，事情必定有变...
自己必须先下手才行...
“天玑，加派人手，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到他的下落。”
“是！”
说完正事，屋内的紧张气氛舒缓了些，“天权，近日来，落棋楼中，可有不寻常之处？”
天权与未央同龄，最为年轻，但武功最为高深，所以自然而然的被派在楼中保护珞祺，虽然慧明师父也武功高强，但未央仍旧不放心，尤其是近日风声鹤唳，许多事情不得不防。
“一切平安无恙。”目光迎向未央，天权正视着她。
“那就好。”未央终于长舒了口气，片刻，她郑重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切以六皇子的安全为第一考量。”
“那你呢？”天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惹来三位兄长讶异的目光。
听言，未央的面色霎时严肃起来，“我说过，我只是暂时帮助六皇子做一些他不方便去做的事情，你们未来的主子，只有六皇子一个。至于我，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话，就不配让六皇子信任了！”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四个人，语气依旧温和，但任谁都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
紧绷，甚至有些冰凉。
天权欲言又止，未竟的话在三位兄长警告的目光中吞了回去,于是便默不作声。
“你们都下去歇了吧，有任何情况，记得向我禀报。”
“是。”
......
四个人影转瞬即逝，只剩未央一人透过窗棱看向楼外，想着今日之事。
一弯眉毛似的弯月挂在桐影之间。
浮云似动非动，天风将起未起。
。。。。。。。
“北疆一战，朕知你功不可没，你想要什么奖赏？”
今日早朝后，未央被传至御书房，殷霁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出乎未央意料。
“皇上过誉，未央惶恐！”仍旧跪地行礼的未央闻言一怔，看不见皇上的表情的她无法猜测他的任何一点心思，只能平淡道：“在落棋楼中，未央一切无缺，并不需任何奖赏。”
“大胆！竟敢拒绝朕的赏赐！小小一个六品参赞，在朕面前竟如此放肆！”，殷霁走近未央身侧，凌厉的嗓音更加清晰，落在未央耳畔：“谁给你的胆子？六皇子吗？！”
众所周知，在众位皇子和皇女中，殷霁从来独独只称呼六皇子的名讳，直称‘六皇子’，还是第一次。
未央仍旧没有抬头，但，殷霁的怒气仍很明显的传达到了她的耳中。
在宫中，皇上的赏赐是众人渴望的东西。但当这赏赐是皇上主动提出时，便只剩可怕了。
要求太少，即便自己不觉可惜，也会生出个藐视皇室尊严的罪名；要求的过了，是无状，更是大罪。
所以人言常道，‘伴君如伴虎’，也正是这个理。
“有功就得赏，有过则须罚。朕向来尽量做到赏罚分明，北疆之战，朕想赏你，有何不对？”再走近了些，未央看见皇上的衣襟下摆离自己已不到一尺距离，“为何不抬头回话？”
心思回转间，未央心头，竟渐渐清明起来，抬起头，看向，殷霁，大胆道：“此次北疆之行，实属意外，之后得胜，不敢称侥幸，但实非未央一人之功，未央恐怕受之有愧；并且，未央自小便待在落棋楼中，相信之后也会。加官进爵，未央不需要；金银财宝，未央相信，落棋楼并不缺，若蒙皇上赏赐，未央受宠若惊。”
凝视未央片刻，，殷霁神色依然，“你...这是埋怨朕，将你囿于落棋楼而不得发挥所长？”
他似乎故意曲解着未央的意思，只为了看到料想中未央表情的些许变化。
但，未央仍旧波澜不惊，迎上他的眼，“未央说过，落棋楼，是最适合未央的地方，永远都是。”
坚定的语气，让殷霁想起了与未央出征前夕的谈话。
“朕也曾说过，等六皇子的病好了，对你会另有安排。”同样淡淡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话，没有改变对珞祺的称呼，只是语气明显缓和了些。
未央不语，因为，她并不认为，自己具有改变一国之君决定的能耐。
显然的，自己面前的皇帝已经做好了一切决定，眼角的余光瞟到桌上的令牌，她了然，且冷静以待。
果然，殷霁拿起书桌的青铜令牌，笑道：“从今天起，你，便是朕御赐的御林军副统领。”
虽然惊讶，但因有了心理准备，未央表情未变，双手接过，“谢皇上恩典。”
御林军副统领？谁人不知，军权上，孟王爷只手遮天，不论是各地的军队，还是昔梁城内外为数近两万的御林军，皆听其命行事，自己这个副统领，充其量，只会是个箭靶罢了。
但此刻，并没有时间让未央多做细想。
殷霁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低到几不可闻，“有了强大的御林军做后盾，六皇子不就更安全了么？”
“嗯？”饶是一向来自认冷静自持的未央终是忍不住抬头，惊讶出声。
这......
未央真的糊涂了...
“许多事情，不要光看表面...”殷霁意味深长，道；“谢过恩了，下去吧。”
......
出御书房的门，到现在，已经数个时辰过去，未央仍未理出个头绪。
或许，这宫中，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远处飘过一片乌云，片刻间，眉毛般的月牙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