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公公的声音隔着门,在屋外响起。
房内的未央闻言,赶紧飞身一跃,在屋梁上的一个角落处藏了身。
而殷霁微微惊讶,没有抬眼,只低声道:“宣---”
“宣宰相苏大人,礼部尚书陆大人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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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苏至应,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陆正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双双跪地,面色有些焦急。
殷霁心中的惊讶在见到他们二人时一直未能消减,多日来,这整个承乾宫都不曾有大臣来访,何况,是面前的他们。
“不知二位爱卿前来,有何要事?”
数日来,苏至应都在寻求觐见皇上的机会,不料,屡屡吃了张公公的闭门羹。今日,虽不明个中缘由,但终于是有了机会:“惊闻圣上龙体抱恙,老臣迟迟未能前来探视,望皇上恕罪!”
心中虽知蹊跷,但苏至应并未明言,只抬头注意着皇上的表情。
只见殷霁脸色没有变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对他的话表示什么意见,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苏至应果真接着开口:“方才,御医处又传来谣言,说...”
自己也是听说了这个传言,才急奔至此的。
“朕这病,迟早是要昭告天下的。”
没等他说完,殷霁自动开口,解除了他的疑问。
苏至应闻言,心中大惊,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嗓音,道:“皇上!老臣心中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不当讲,你今日前来,势必都是打算要讲的,难道朕还拦得了你不成?”殷霁闭目养神,让人更加看不清他此刻心中的想法,“说吧。”
“自从圣上龙体抱恙,所有文武百官,均被太子殿下下令,不得靠近这承乾殿半步,其中是何居心老臣不敢妄下断言;同时,在百官中,太子亦是不择手段,铲除异己,如今,整个朝野上下,几成太子一手遮天之势!如此下去,老臣恐怕...”
“放肆!”殷霁沉声低喝,“苏至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侮辱我皇族太子!”
“臣惶恐。”苏至应万万没有料到这些话会出自自己认为的明君口中,不过,今日既然来了,他本就有了不顾一切的准备,“老臣为官至今,已四十年有余,对我大殷朝的一片赤诚忠心苍天可表。如今,冒死直谏,望圣上明鉴!”
停顿了一会,苏至应仍旧选择把自己今日的目的说出口,“老臣认为,关于皇位的继任人选,还请皇上三思!”
“恳请皇上三思!”又一声跟着开口,说话的,是今日觐见的另一个人,礼部尚书陆正德。
他师从苏至应门下,在朝中,一直都是苏大人政见的拥护者。如今,在朝中自然也跟着成了众人排挤的对象。
“古往今来,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乃史之正道。”殷霁突然睁开眼,道:“那,你们今日前来,是要朕废了如今的太子了?”
殷霁的眼,直直的扫过跪在面前的两人,“你们俩,不要命了吗?”
“从塌进这扇门起,老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苏至应挺身回答。
“陆正德同恩师共生死。”
“那,朕问你们,除了太子,你们难道会有更好的人选?或者,朕再可问,若真有了所谓的下一个人选,你们是否会继续百般挑剔,万般刁难?”
“众所周知,六皇子宅心仁厚,老臣曾担任其讲学师傅,深感其冰雪聪明,文韬武略。数月前,恰逢于少林,发现皇子如今已然身健体康,应是...”
殷霁眯着眼,看着他,眼内闪着精光。
“太子太傅周大人、兵部尚书张大人、刑部侍郎叶大人...到!---”
屋外,公公口中报出了一长串的名字,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承乾殿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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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霁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由周大人带头,来人如一阵风般,就这么闯了进来!
“臣周贤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首之人乃太子太傅,也即是当今皇上的恩师,不过,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在朝中也已呈半退隐状态。
看见他,殷霁不免心中一怔,多年不问朝事的人竟然都来了。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后的官员们亦跟着跪地,开口请安。
殷霁扫视着跪在他跟前的一整列官员---
当朝正一品、从一品、正二品甚至连从二品的文武官员,此刻竟然几乎全部到齐!
反观他们的对面,只有零落的苏、陆二人。
“方才,老臣在殿外,便听闻有人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企图混淆视听,其居心之叵测,实在让人寒心!”周贤不疾不徐的说出这番话,明眼人一听,便知这是有所针对。
只见他完全不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继续开口:“众所周知,为大殷,太子在国事上倾尽心血,鞠躬尽瘁,福泽苍生;为皇上,四处寻访名医,孝心可嘉,值得旌表;将来,必是同圣上一般贤德明君。”
“太子太傅说的是啊!”张重良语重心长地附和着,“现下,朝中上下,君臣一心,我大殷国的统一大业将指日可待。”
“如今,大殷境内国民安居乐业;各边陲固若金汤,亦少不了太子的一份功劳!”第三个开口的,是刑部侍郎叶久持。
果然,今日的一切,从头至尾,都在这群人计划的当中。
殷霁不禁暗忖。
“苏至应、陆正德,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他沉声低喝,不难听出其隐藏的怒意。
“臣愿听凭皇上定夺。”
明知多说无益,两人选择了沉默。
众人谁也没再说话,只等着看皇上如何处置这两个‘乱臣’。
殷霁也没有说话,只开始闭目养神,方才,同未央的谈话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这些个虚伪的面孔,他实在是不愿再看了。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接着,又该有人出场,服帖人心、收拾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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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珞昕似乎姗姗来迟,踩着中间大家的‘分际’,他来到了龙床跟前。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珞昕来啦?”殷霁的眼皮动了动,仍然没有睁开。“起来吧。”
“谢父皇。”珞昕起了身,让位于身后的人,面色焦急道:“儿臣方才听刘御医说了些胡话,赶紧把胡御医请了来,父皇您要不要再看看?”
坐在床上的殷霁闻言,终于睁开了眼,看清了他身后的人,又合上了。
“不用了,朕的身子...还能活多久,自己这心里头啊,明白着呢!”他的声音越来越缓顿。
闻言,珞昕也未再做勉强,只是面色沉重,轻叹了一声。这时,他仿佛突然察觉满地的官员,有些惊愕道:“父皇,这...???”
“不说这些也罢。”出乎意料的,殷霁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提,“倒是门外,若朕方才没有看错的话,藏龙、卧虎两营的将军似乎也来了,想必是有要事,那就一起宣吧。”
珞昕脸色一变,但随即恢复了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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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殷国两大将军相继入内。
“藏龙将军上官德忠参见圣上!”
“卧虎将军皇甫勤会参见圣上!”
“两位将军为保我大殷江山,多有辛苦。不知深夜出现在此,是否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珞昕一眼,只见后者对他们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开口道:“父皇,突厥已然在我北疆燃起了战火,两位将军此番正是为商量抗敌大计而来。方才,儿臣未有说明,是以不想让父皇担心之故。”
“突厥?”这一点确实出乎殷霁的意料,“那,你们可有商量出个结果?”
“儿臣认为,突厥人狼子野心,这一仗势在必行。儿臣认为,由上官和皇甫两位将军率兵支援北疆,势必将他们一举成擒。”
“好,不过...”殷霁眉峰蹙起,停顿下来,“如今,朝中似乎有人对朕立下你这个太子颇有微词...不如,你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吧。”
一边说,殷霁一边看着苏、陆二人开口。如此一来,一箭双雕,自可轻松解决眼前两方的对峙。
珞昕闻言,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之间,总想不起来。
“这...”调整好思绪,他沉着以对。只见他看着殷霁,面色悲痛,“如此时刻,儿臣不愿离开父皇半步...”
堂堂大殷皇帝,若驾崩时无子送终,该是何等凄凉。
满地的文武百官自然纷纷赞同太子的话。
“朕意已决,珞昕你就放心去吧。”
“父皇...”
脑中灵光一闪,珞昕突然明白了父皇此举背后,可能的用意。他盯着床上的殷霁,似乎想看出一个结论,无奈后者紧闭着眼,满脸的疲惫,个中心思,着实让人难以揣测。
“皇上...”
“大家若没有其它的事,就都下去吧。朕要歇着了。”
......
“儿臣告退。”珞昕低首沉思。
“臣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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