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未央回以一笑,认真地回望着他。
现在的她,心头太乱,希望珞祺的琴音能够帮助自己解开些心绪。
“好久没弹,恐怕生疏不少,有点紧张呢。”
珞祺的手,小心翼翼般放了上去,看着未央,开始轻拨出第一个声响...
未央对他温柔的笑着,目光同当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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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从一开始的悠远,到后来的忽远忽近,一声一声,散开在营帐内。
没想到,和着琴音,珞祺竟然似吟诗般,低唱开来---
“所谓知己---
亦或空中楼阁,亦或幻中仙境;
浮华喧嚣,断难寻觅;
红颜蓝颜,几番浮沉,扰人清梦;
梦醒时分,涟漪散去---
徒留一笑矣...”
虽然珞祺常取笑她为‘不解风雅’,但未央还是听出来了---
这是母妃娘娘常弹的《高山流水》。
于是,她脱口接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汤汤乎志若流水。”
......
珞祺笑了,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方才,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去昔梁城呢。”
珞祺的声音似乎十分轻快,只有自己才知道,方才找出许久未弹的古琴来为的是什么。
但,未央察觉到了,她笑出声音,道:“珞祺,你怎么年岁越大,忘性也越大了?”
她突然的调侃让珞祺有些无措,“怎么了?”
接受到他紧张的思绪,未央蓦然一阵心疼,“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还需要,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珞祺看着她,心中一直纠结的东西开始试着慢慢释然。
“我的幸福,便是看到你过得幸福。”
未央的身体明显一怔,想开口却被珞祺断下---
“你想和我说,你和宋清琰只是伯牙、子期?”
未央闻声,默然。
“为自己好好想想吧,未央。”
珞祺拨完最后一个旋律,站起身,经过她的耳际---
“你太笨...喜欢你的人,太辛苦啦...”
所以,这份辛苦,还是交给别人吧。
珞祺这些天来不知道第几次对自己说。
......
打开门,晨晖照进,清冷的光,好似琉璃的珠子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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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朗正独自喝着闷酒,谁都能看出此刻的他,心情十分的不好。
自从那日拓跋齐来示威过后,整个突厥军中气氛紧绷;煞费苦心抓来的殷军人质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莫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拓跋朗亦十分的恼怒。
“王爷。”巴汗悄然进门,喊道。
一个物体立马朝他的方向飞来,并随着‘哐’的一声,陶瓷的酒杯就这么应声碎成一地。
“滚!”
他早已吩咐下去,这个时候谁也不准来打扰他,不管是谁。
仿佛早已料到他的举动,巴汗一个飞快地闪身,酒杯撞在他身后的玉柱上,碎片亦没能伤他分毫。
“朗王爷,据前方的消息,王上今早起程,此刻应该已经到了驿馆门口。”巴汗平静的叙说,看不见拓跋朗表情的变化。
终于,拓跋朗有反应了,他一口饮尽壶中的酒,将酒壶一把砸在桌上,眯起眼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他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
巴汗正了正身子,“听说是王上自己的主意,在今天之前,谁也不知道。”
“身边都带了些什么人?”拓跋朗眸光凶狠。
“除了四个贴身护卫,没有旁人。”
“好了,你下去吧。”
“是。”
......
巴汗离开后,拓跋朗不禁开始猜测,父王这一遭,是否真如拓跋齐那人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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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正朗参见父王。”
将自己好好梳洗了一番,去除了酒气,拓跋朗恰好赶上了迎接拓跋律宏的王驾。
拓跋律宏别过头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只是由巴汗带着来到了拓跋朗议事的书房。偌大的书房内,安静的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拓跋律宏从一进门便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然其周围的气压之低,是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你们都下去吧。”
拓跋朗打破沉默,沉静开口。
“王上,朗王爷,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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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丢尽我拓跋家颜面的事?”
房门才刚刚被带上,拓跋律宏饱含怒意的声音便在这空荡的书房内响起。
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怒火,拓跋朗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孩儿不明白父王话中的意思...”
态度极尽谦恭、无辜,让拓跋律宏的火气似乎压下来了些,“难道说,你忘了自己让情同手足的巴鲁为你挡箭!你忘了自己竟然为了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全然沉迷其中,不顾军中大事?”
说到最后,拓跋律宏的声嗓已经低沉的可怕,“还是说,你要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齐儿会撒谎?”
向来对拓跋朗从不严厉苛责的拓跋律宏今日竟舍得如此责骂,可见他心头的怒火有多大。
闻言,拓跋朗咬了咬牙,他就知道这个拓跋齐一定添油加醋的在父王的耳边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父王,您误会儿臣了。”尽量压下自己胸口的不满,拓跋朗低声上前道:“巴鲁的死,孩儿一直很内疚。但事实绝对不同于父王所知,当日情况紧急,巴鲁为我挡下那一箭,我想救他,却已来不及...”
他低下头,仿佛十分悲伤,“都怪孩儿...”
他转了个话题,接着说,“至于那个女人,孩儿只是年轻气盛,一时迷了心思...”
拓跋朗并不否认,他知道,半真半假的话才能使父王相信自己,“但如今,已经将她除去。孩儿明白,眼下,突厥的统一大业才是我拓跋朗应该去做的事情...”
“再有,我狼族的子民,怎能被儿女私情乱了阵脚?”
他抬起头,身躯正然,眼神一片清明,让人信服。
拓跋朗的话,渐渐安抚了拓跋律宏高涨的怒气,他终于稍稍平心静气下来,点了点头,正声问道:“好,这些我都不怪你。但是,我要你明日将所有士兵撤离回宫。”
“什么?!”
今日拓跋律宏所有的话都比不上这句让拓跋朗来得震惊。
“持久之战,考验的不是双方的兵力,而是背后粮草及物资是否有源源不断的供应。如今,我突厥大旱连连,这样几个月下来,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对你颇有微词并蠢蠢欲动,如今齐儿已经完全不能应付,我决不允许我拓跋家的大业毁在你的手上!”
拓跋律宏的一席话重重打在他的心头,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王,恕孩儿不能听从于您。”
“什么?”拓跋律宏惊愕,从小到大,拓跋朗这样忤逆自己,还是第一次。
拓跋朗静下心来慢慢分析原因,“这件事,我也布局许久,如今无功而返,相信父王同孩儿一样不甘心吧?”
他注意到拓跋律宏的的神色,知道自己亦是说中了父王的一份心思,于是他继续道:“第二,如今,吐蕃那边早已与我连成一条阵线;况且,孩儿得到消息,那殷皇早已在数日前驾崩,只是有人暗中操纵,秘不发丧而已。”
“什么?”殷霁的死讯让拓跋律宏震惊,“此事当真可靠?”
“应该错不了。”拓跋朗得意地继续道,“只要我们把消息传回殷国京都。,必将掀起一派惊涛骇浪...到时候,有了吐蕃的助力,别说小小北疆,直逼昔梁相信也不在话下!”
拓跋律宏的心思开始动摇,但是素来保守的个性让他仍旧摇摆不定,“若这是对方故意放出的消息,只怕会中了别人的‘请君入瓮’之计;况且,吐蕃那边,怎会突然与我们合作?万一他投靠敌营,我们将得不偿失,自身难保...”
个性虽稍嫌优柔寡断,周密的心思,亦是拓跋律宏称王多年的关键。
“不成功,便成仁。”
拓跋朗似乎打定了主意,猛然之下,‘扑通’一声,他双膝跪下---
“还请父王成全。”
拓跋律宏看着自己英挺、睿智的长子,没有说话。
怦--怦--怦—
拓跋朗连磕了三个响头,“还请父王成全。”
“好,我帮你处理好宫内大小杂事,并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终究是不忍,拓跋律宏松口了,“若是拿不下殷国,你马上给我回突厥,而且要答应我,此生再不能动一分起兵的心思!”
只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心软而成为突厥的罪人才好...
“谢谢父王,谢谢父王。”
拓跋朗欣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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