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雪地之上,八千殷军正艰难急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在雪中艰行了四天三夜,傍晚时,大家终于到达了距北疆城外五百里处,眼看一天内就要抵达目的地,这驮运粮草的马匹和大家的坐骑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染上痢疾,不能继续成行。于是,这些士兵们果断决议,徒步走到北疆。
“林统领,天也黑了,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了吧。”为首的其中一人忧心道。
被问到的那人,正是太子殷珞昕随身的得力侍卫林同,如今他奉了皇后之命赶到北疆,就是为了
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他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好吧。”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后面的士兵们大喊:“到前面,我们支起帐篷休息一宿吧。”
于是,大军就在雪地里驻扎起来,为防止生火造饭的炊烟引起旁人注意,士兵们稍事安顿后开始铲起地面上的积雪---
于是,才半晌的工夫,冰冷的泥土中就被挖出了十几个大洞,而后,洞中开始升腾起小火苗,火堆架起,取来的雪也化成了水,接着大家便开始蒸煮起粮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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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着半生不熟的雪水,乐观豪爽的士兵们亦开始谈天说地,胡吹乱侃...
“我们此次,可是要立下大功了!”只听得其中一个将抓起腰际的一个小铁壶,小抿了一口,得意地笑问着旁边一人,“贾副统领,你说是不是?”
“那是!”被称作贾副统领的人也跟着深沉一笑,“我们助太子平定番乱,自然是为大殷做出了贡献!”
说完,他看着左侧的林同,发现后者呈现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统领,怎么了?”
林同没有回答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
好半晌,才从他口中吐出三个字来。
“不对劲---”
“怎么了?”虽对这荒蛮之地不甚熟识,曾有多年行军经验的贾况也开始感觉出了异常来。
这风...
“不好,暴风雪要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面色一沉,低喝出声。
听见他的话,大家纷纷变了脸色,慌乱起来---
“那...林统领,我们该怎么办?”
这些士兵,大多都是成年驻守江浙一带,从不曾见过‘暴风雪’这样一个陌生的词汇。
“快!大家兵分几路,贾况,你带领大家用绳子固好帐篷!”林同率先做出反应,“罗顺,你带几百人把所有的食物全部搬到这边来!”
“其余的人,全部聚到一起,不准离开这里。”
他一一吩咐着,只希望能够顺利渡过这场难关。
“回禀统领,方才我们有人去山上找柴火和果子去了,到现在还没见回来...”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不用了!”他黑眸一转,“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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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因为这场意料之外的暴风雪,才安静了不到半刻的士兵们又开始纷乱起来。
本就阴沉的天空陡然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狂风呼隆隆的刮着,割在脸上生生地疼。鹅毛般的大雪亦开始到处肆虐,昏暗的阴风卷起无数雪花,将整个天空都给遮挡了住。
仿佛,天,就要这么压下来,一下子砸在地面上。
林同艰难的行走着,雪花落在他的盔甲上,顺着头顶的盔甲边缘掉下来,飞入眼睛里,跟前的景象顿时就一片迷蒙。
他停顿了一会儿,将自己靠在干枯的树干上稳住身体。
擦掉额头及眼睛里的雪水,林同继续前行。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便急急地追了上去---
不料,脚下一个没有注意,他狠狠地栽了个跟斗,然后,闪躲不及之下,身旁那颗不算粗壮的树就这么被风刮倒,尖锐地树枝划开他的裤子,刺入了皮肉!
“呃!”
他吃痛出声,倒在地上。
“统领!”
或许是因为发出的声响太大,原本还昏迷在泥地上的那个士兵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那士兵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从自己的衣角撕下两块布料,林同给自己和那士兵简单的包扎了一番,“你的腿受伤了,不要乱动。”
“林统领你...”瞥见林同自己的伤口,那士兵有些迟疑地问着,“我们该怎么办?”
说完,又是一阵夹杂雪花的狂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同看了看周围,道:“你坚持住,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阵,然后等雪停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一边说着,林同一边咬着牙,艰难的将那个士兵拖到了一个还算粗壮的大树下。
“啊---”不小心被碰到伤口,那士兵惊呼出声,“林统领,这风雪,什么时候才会停?”
林同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
外面呼啸的狂风还在继续,他们倚靠的大树也跟着摇摆不定,树枝上的积雪成片成片的砸下来,即便迅速地拍掉了,不一会儿,又堆满了肩头。
沁骨的寒意侵袭着两个人的身体,相对着,谁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快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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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们觉得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阵阵的呼唤声---
“有人吗?”
“有人的话,听到请应答!”
漆黑寂静的深夜里,空旷的四下,让这喊声听来格外清晰,他们看不清来人的影子,只隐约听见悉悉簌簌的脚步声。
所幸,从他们的话语听来,应该同是殷军没错。
谁?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他的心头下意识泛出一个问题。
“我们在这里...”他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呃!”由于太过用力,扯痛了伤口,林同再也没有了力气,旁边的另一人早已昏死过去,他闭上眼,只能静待救援。
“君参赞,人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闻声找寻而来的一名士兵终于发现了林同他们,大声喊道。
“林同?”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林同艰难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却发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君未央!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路行来,只有林同一人知道,他们这八千援军所要做的,远不止抗击突厥那么简单...铲除六皇子,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为何今夜来救自己的,会是她?...
“你受了重伤,不要多说,有事回去再说。”
明白他的疑惑,未央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淡淡开口说。
“把林统领送回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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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暴风雪肆虐的厉害,未央他们一行人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把山上所有的士兵全部找到并抬回了临时的驻营地。
未央此行,只带了百余人,同时一并带来的,是军中御寒的衣物,还有粮食。
这百余人在雪中行军经验丰富,驻营技巧娴熟,在他们的帮助下,这八千士兵全部安顿在了营帐内,大家围在火堆边,开始饮酒谈天,恢复了开始时的气氛。
任凭呼啸的狂风撞击着营帐周围的帆布和铁柱。
这一头,喝过暖身酒,伤口亦处理过后的林同醒了过来。
毫不意外的,他看见君未央站在自己面前,周围没有第三个人。
“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一睁眼,他便竖起全身的防卫,她君未央出现在这样敏感的时刻,任谁都会生起防心。
不过,既然她能够找到这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他并不会再毫无根据的前提下多做猜测。相信,对方也会很快让自己知道答案。
“果然是聪明人。”穿这玄黑色的厚重盔甲,未央冷然一笑,“今天来,我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林同抬起头,扫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心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未央对他的反应不以为意,继续道:“你的主子...被查获叛国通敌,证据确凿,择日返京问罪。”
林同心中大震!
才短短几日,为何眼前的情境却发生了如此惊人的变化?
“所以?...”林同勉强自己镇定开口,“君参赞有何贵干?”
方才在昏迷之际,他隐约听到大家这么喊她。
“林同,我没看错你,听到我的消息,你竟然能装作无动于衷。呵呵!”未央冷笑,“看来,你对太子的衷心也不过尔耳!”
“你!”他眼睛圆瞪着,却语不成句,“我对殿下...”
想表明自己的赤诚,却隐约觉出眼前状况的诡异,恰恰,未央也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你这些话,今天,我只是要告诉你,这八千援军,我要了!”
“怎么可以?!”林同惊呼,他可是奉了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的密旨来剿灭...
所以,君未央发现了他们的图谋;所以,六皇子的人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所以,今天她来伸出援手也不是偶然...
他猛然身体一怔,发现君未央正以看似全然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她斜睨着他,反问:“进,有六皇子为你作保;而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吧?”
“你好像忘了,我还有另一种选择...玉石俱焚。”
了然了眼前的形势,林同竟一下子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并找到了可以抗衡君未央的筹码。
“那是愚忠。”
未央的眼神瞬时清亮起来,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他,没想到这殷珞昕身边竟真养了个人才。
“虽然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冷静,但我还是认为,你不会这么做。因为,你也知道...”她挺直了身,顿了一会,才缓缓道:“六皇子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说完这句,未央便不再开口。
不管结果如何,她选择静待林同的答案。
空气中的气氛好像被凝结起来,忽地从外面卷进来一阵狂风,压住帐帘的石块也被吹动,滚着滚着,来到林同脚下...
......
“好,我跟你走。”
闻言,未央眼眉舒展开,嘴角也弯了起来。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不紧张的。
接下来,就是明天的生死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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