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舍得舍不得 阅读至0%

第60章 舍得舍不得

书名:未央歌 作者:玥妤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2
    宋清琰闻言,将手中的棋子握了握紧,缓缓落盘,没再言语。
    未央见状,略微沉吟,有些讶然。
    今日的宋清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后,开口道:“只守怯攻,举棋不定。虽然谨慎,也不该这样拘泥。”
    这话,仿若针刺般,轻划了他一下。他迟疑的抬头看着眸若秋水,纯澈坦然的未央。
    “......时候还没有到。”他顿了顿,启唇道。
    未央闻言抬头,虽然疑惑,却并未多言,转而问道:“不知宋大人的身体,恢复得怎样?”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宋清琰仍旧淡淡低言,“我的身子骨向来较好,不用担心。倒是六皇子他,将丹药给了我,不知,他...?”
    “有秦公子的神医妙手,自然早已痊愈了。”原本还对此还心存的忧虑,在这次见到珞祺之后,便消失不见。
    这,让未央安心许多。
    “未央同六皇子的情谊,着实让人羡慕。”
    这话,纯粹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虽然,在意识到之时,宋清琰心下一怔,心率略微失了节奏。
    “那,是自然。我从十一岁入宫,在梅妃娘娘去世之后,便是同珞祺在落棋楼中,如今,也有八年了。”说到这,未央的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些回忆,她略微停顿,再接着道:“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说完,又是轻轻一叹。
    然后,或许觉出自己的言语可能让话题变得沉重了些,未央转了个话题,扯了扯唇,微笑着,调侃道:“宋大人自小出生于王府世家,应是不会有这些困扰才是。”
    不知是想出声安慰未央,抑或其他原因,宋清琰开口,“我的母亲,也是死于一场大病,接着,我也差点...想来,较之六皇子,确实是我比较幸运了。”
    说完,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闻言,未央不禁隐约记起,曾经坊间传言,似乎...当年还是个将军的宋王爷,由于一些原因,与其发妻处的并不和睦,并且当时年幼的小世子也遭受池鱼之殃...
    想到这,宋清琰的笑,落在未央眼中,有了些勉强的味道。
    她满心歉然,为自己的莽撞。
    “为人父母,总有疏失,不可避免。”
    虽不知其中详情,低声的安慰禁不住出了口,同时,温软的眸子看向他,唇角是真切的微笑。
    她自己,也是个孤儿呢。
    虽然,这一点,她差一点就要不记得了。
    宋清琰没有细究她的话,也没多作解释。
    其他的,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它,也该过去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是眼前之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笑容,对于自己,竟有着如此奇异的力量呵...
    良久,他才道:“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我遇上了让我受益匪浅的大夫,习得了他一身的医术...看着别人的生命因为自己而延续,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医书,还有那些药丸,在他过去二十年的生命中,几乎已经是全部,自己钟爱的全部。
    如今,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在无欲无求的他,以为就要发生变化的时候...一切,又要归于往常了。
    这样也好,也好。
    看了看棋盘上错落有致的黑白子,宋清琰心下益发清明起来。
    ......
    “能够有宋大人这么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是昔梁城所有人的幸事。”
    未央最后一子,终于落盘。
    显然易见,今夜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宋清琰,输了,并且是从未有过的彻底。
    “从来都听说,皇上对未央的棋艺也赞不绝口,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相信即便自己全力以赴,也并不能全身而退,对于未央缜密的心思,宋清琰心下赞许不已。
    “若假以时日,宋大人未必不能胜于我。”没有骄傲,或者故作谦虚地言辞,未央仅是就事论事,平淡开口,“俗话说,熟能生巧,就好比,当日,在北疆军营,未央不能胜过大人你的作战棋是一般的道理。”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更是让宋清琰赞赏。
    “哈哈哈哈...”
    第一次,也是认识以来的唯一一次,宋清琰露出如此放肆的笑容。
    而这样的大笑,自然让未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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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与六皇子打算何时动身回昔梁?”
    还在未央愣神的当会,宋清琰的话,就问出了口。
    心想他定是在病榻上听到了珞祺与自己的谈话,未央也没有再问原因,只回答道:“等宋大人的身体调养好,我们便择日动身。”
    无论如何,先回到昔梁,才可做长远打算。
    未央说完,她的脸上散发熠熠光彩,神韵定然。
    好一个自信之人,似乎从来勿需顾虑自己正身陷何处。
    “回宫?”这是宋清琰唯一的疑问,若自己没记错的话,此刻的未央,仍旧是个戴罪之身吧...
    “回到昔梁,再做其他打算。”
    拓跋朗近日异样的变化,让未央不得不把行动提前,以免夜长梦多。
    “五日之后吧。”宋清琰建议道。
    “宋大人大病初愈,饶是身体再好,也不可如此劳动...不如...”
    “五日,足够了。”
    “也好。”
    两人闲聊一阵,才发现,杯中仍旧空空如也。
    “差点忘记,天枢从宫中带来一些茶叶...”未央目光看向桌角一侧的白玉茶壶,有些惋惜...
    有些凉了。
    这壶中的茶,乃是殷国稀有的茶品,寒山银针。
    而这寒山银针,乃是产于苏扬的寒山之上的针状黄茶,其芽,直而不曲,茸毛披覆,茶色金黄闪亮,故又名“金镶玉”。冲泡后,芽尖竖立如笋,在杯中三起三落,香气清雅高贵,不可多得。
    然而,寒山银针注茶时最怕“候汤”的时间过长或不及。
    时间长了,这茶色转浓、茶味变苦、香味尽失,连下品都不如;可这时间若是不够,则空有香味而饮之淡如水,亦属下品,是以即冲即饮为佳。
    方才两人对弈之时,这房中的下人便冲好了再送来,而且,一局棋下来,这茶的温度,也不方才了。
    只是这些,也只有宋清琰这个懂茶之人心知。
    怪不得,在替人治病之时,常在民间听人说到几个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茶有茶性,人亦有意,上好的茶若不顺茶性,自当连下品亦不如;而再好的人...
    这一壶珍品,时机终究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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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需要将这壶里的水换掉?”
    眼光瞥见宋清琰略微蹙起的眉心,未央出口建议。
    “若要换的话,这整壶茶,恐怕都要换新了。”宋清琰若有所思。
    未央收回放在壶把上的手,恍然大悟,道:“哦?一时间,我竟忘了,宋大人可是对茶品颇有研究呢!今日不妨洗耳恭听,你且细细道来。”
    “未央你缪赞了,茶道博大精深,岂是我们这等小辈能参悟得出的?”宋清琰摇摇头,略微停顿,再道:“最多...也只饮得了一个‘舍得’之意。”
    “舍得?”未央的兴致被引起,笑道:“宋大人可否详细解说,权且当做今日收了我这个资质愚钝的弟子吧?”
    “未央你严重了,”宋清琰坐直身,眼眸定然,“这‘舍得’之意再简单不过,能舍才有得,一如品茗,若舍不得将第一泡之水舍弃,除去茶上的浊气,就不能得茶中之清然纯味,亦坏了茶的质感。”
    “舍得吗?”未央轻抿双唇,似在细细品味。
    然后,竟像是被震动了身子似的微晃了一下,“未央今日,果然是受教了!”
    她站起身,一个弯腰致谢,动作不失俏皮之气。
    宋清琰见状,眉角弯起,又道:“其实悟道在于心,各人有各人之悟,亦有其之不悟,世人又何必这般挂心?这舍得之意不也如此,能舍己之不悟才能得己之悟,不是吗?”
    能舍己之不悟才能得己之悟...
    太过执着,反而失了这茶原本的香气,不是吗?
    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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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快快的洗好脸,只着一身白色的中衣,未央静静地躺在她的床榻之上。
    翻来覆去,竟怎么也不能入眠。
    舍己之不悟才能得己之悟...
    珞祺...她是否太执着于‘己之不悟’了呢?怎样,又是他真正想要的呢?
    还有...
    那个宋清琰...总给自己一种奇特的感觉...
    今日,她终于明白。
    这种感觉,叫寂寞。
    入宫八年以来,除了珞祺,从未曾有人让自己往感触的层面上想过。
    今日,竟成例外。
    这宋清琰,或又可称作秦炎的男子,竟惹来如此繁复的例外。
    思潮起伏之间,心口松紧之际,一股热腾腾、滚烫烫的浪潮,在其中翻动着,再向四周流窜、扩散...
    口腔里泛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她把腿缩回床上,旋即,又起了身,双手抱膝,以头枕于其上,陷入沉思。
    不久,她又钻进被窝,将身子裹紧,然后,定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望着窗外...
    今晚,她难得的失眠了。
    因为,月光太亮,映射到她床前。
    所以,她才会睡不着,没有别的原因。
    是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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