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失血过多,微臣方才已经用上好的金创药止住,幸好并未有任何中毒现象,但因为伤口感染,可能会有高烧现象,所以,必须彻夜有人照料。若无意外,明日自会清醒过来。”匆匆被请来的胡御医接下了慧明的话。
听了胡御医的解释,未央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便不说话,走上前,看着床上的珞祺,谁也看不出她的想法。“皇上驾到!---”
“祺儿呢?”正欲就寝的殷霁听见宫里的侍卫不寻常的动静,才知道珞祺被刺的消息,立马从寝宫赶了过来。
甫进门的他,看见跪了一屋子的人,便不耐烦地道:“都平身吧。胡御医呢?”
“微臣在。”早就听闻皇上对六皇子宠爱有加,如今自己恰又遇上这位皇子受伤,胡御医的心中亦甚为忐忑。
“怎么样?”
“回皇上话,六皇子手臂上受有刀伤,不过,微臣已经上药处理完毕,相信已无大碍...”一直不敢抬头,生怕说错一星半点。
“用最好的药,如有半点差池,为你是问。”
“是。”
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怒气,看着床上珞祺的神色,殷霁目光扫过一旁的未央,然后停留在慧明的身上,“听说,刺客是你发现的?”
“回皇上话,是的。”轻捻着手中的佛珠,慧明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人呢?”
慧明会意,“一人已咬舌自尽,另一人...未能抓住。”
在宫中,慧明的身份亦甚为特殊,身为珞祺的师父,教受其养生之道及其他。所以,并非任何人的属下,亦并无过失可言。
从慧明这里未能得到任何答案,殷霁的情绪反而更加冷静了下来,“张良---”
“奴才在。”回声的,是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的张公公。
“把陈重给我喊来。”
“喳。”说完,便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张公公便领了个人进来。
“臣陈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殷霁头也没抬,也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冷冷问道:“今夜御林军是你带领轮守?”
“回皇上话,因为君副统领临时抱恙,所以,是微臣带领各禁卫军轮守。”在进门之前,陈重已把事情的始末向张公公打听了个明白,他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这个统领职位便保不住了。所以,说起话来,亦是诚惶诚恐。
“在你的眼皮底下,还有刺客夜闯落棋楼?打算行刺皇子!”大手一拍,茶几上的杯盖跟着晃动,连里面的茶水都溅了些出来,足见皇上的愤怒。“这样子,叫朕如何把整个皇城的生命安全全部交到你手上?陈重,我看你这个统领也不想做了!”
“微臣知罪,微臣知罪。”昔日风光无限的御林军统领,此时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不知如何是好了。
殷霁许久没有吭声,整个屋子的人也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只静静期盼着皇上的怒气能够迅速过去。
谁也不知,方才进门的那一幕,不禁让殷霁想起了六年前那夜的梅妃...同样苍白的面容...
“陈重,今日之事,交给你去查办,给你十天时间,抓不到人,你这个统领之位,就让贤吧。”殷霁长舒了口气,方才胡御医的话让他冷静不少,思绪也渐渐开始运转起来。
“谢主隆恩。罪臣谢主隆恩。”陈重叩头谢恩。
“好了,下去吧。”
“遵旨。”殷霁再次走到珞祺床前,在床沿坐下,凝视片刻,开口了:“留下两个丫环,其他人,都下去吧。”
然后,起身经过未央处,“未央,今夜,要劳你费心了。”
“照顾六皇子是未央的责任。”未央恭敬回道。
“好了,都撤了吧。”看了看门外,不知殷霁在想什么。
说完,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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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殷霁,把其他人都遣回去了,身边只留了张良一人。
一路上,殷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在前头走着。
直到张公公发现有些地方似乎不对劲,便轻声开口问道:“爷,这不是回咱承乾宫的路吧?您是不是...?”
殷霁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是走着,忽快忽慢,仿佛被什么事情所困扰着。
张良也识相的没再继续说话,只是跟在他后头,小步走着。
“张良,今夜之事,你有何看法?”忽地,似乎殷霁已想通了什么,只见他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
对上殷霁的目光,张良低下眼,“恕奴才愚钝,刺客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落棋楼,连陈统领都一无所知,奴才恐怕...更是无从知晓了。”
“哦?”殷霁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跟在朕身边多年,人人夸赞从善如流、无所不能的张公公又怎会愚钝呢?”
一句话,让张公公顿时在回廊上跪了下来,紧张道:“皇上,奴才对您,可是一片忠心,天地可表啊!”
“起来吧!你这是做什么?”殷霁手一挥,“你那些事,可逃不过朕的眼睛。若不是念在你确实忠心一片的份上,朕早就把你给办了。哪能留你到现在?朕方才,亦只是单纯的再问你看法罢了,你在宫中各处眼线甚多,就没有什么朕所不知道的消息?”
张良马上起身,跟了上去,“爷,有些事,奴才只是胡乱猜测,说出来,恐是杀头的罪呀!”一句话,说得战战兢兢,额头也禁不住开发冒出汗珠来...
“你尽管说便是了,杀不杀头,朕自有定夺。”
皇上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张良的胆子大了起来,“恕奴才斗胆,这六皇子平日在落棋楼中,并不喜与人往来,如今,才开始同二皇子一道上朝...便遭刺客行刺,怕是有心之人...”下面的话,张良说不下去了,不过,相信殷霁也听明了他话中的含意,最后仿佛不放心似的,又讪笑着,补了句:“这仅仅是奴才的斗胆猜测,当不得真...”
殷霁闻言,面容紧绷,沉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去福宁宫走走吧。”
说完,便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无奈之下,张良也只好跟上殷霁的脚步。
走了几步,他才发现,这,原本不就是去福宁宫的路吗?
自己怎么会认为,万人之上的主子会有想不到的事情呢?
顶多,只是借由别人的口说出来罢了...
打起了精神,张良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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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腾,子时也过去了。福宁宫内,除了两个守夜的宫女,下人们都下去歇着了,四下安静得出奇。
只留下几个红色的大灯笼高高挂在宫门横梁下,被风吹动,左右摇晃着。
昏黄的烛光下,福宁宫,三个大字映入殷霁的眼帘,笔触遒劲有力。
这牌匾,是先皇亲笔所题,是以福吉安宁之意。尤记得当时,德高望重的孟老将军将自小因失去双亲在自己府中长大且视若己出的外甥女荐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殷霁,将军夫人即便是百般不舍,亦是在先皇的安抚下将如今的孙皇后迎进了宫。
定了定心神,殷霁甩开异样的情绪,大步朝前走去。
守夜的两个小宫女本来已经开始打盹了,看见来人,马上起身,跪在地上,“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并没有迁怒的意思,殷霁淡淡问道:“你们主子呢?”
主子?想到自己的主子,两位小宫女的答话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生怕说错什么,“皇后娘娘...早早的歇着了...二皇子他...奴婢们并不清楚。”在福宁宫的下人们都知道,这里的两位主子感情非常不好,二皇子很少来主宫给皇后请安,而皇后娘娘,也很少过问二皇子的动向。
“什么?!什么叫并不清楚?”声音并不很大,但一股寒意还是十分清晰地传达了出来,融入周围的空气中。
“奴...奴婢该死,奴婢确实不知。”不停的叩头,两位小宫女眼泪都快要吓出来了。
“等二皇子回宫,让他来见朕。”不想多留,殷霁转身便欲离开。
......
“父皇?”
不料,珞昕却在这时从另一侧的寝宫中走了出来,在宫中,每位皇子长到一定的年纪,都会被要求与其母妃分开居住,但在皇后的要求下,二皇子仍旧待在福宁宫,只是被安排在另一侧的寝宫。
今日他确实刚从外头回宫,没想到刚在门外便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聪明的他先回到自己的寝宫,再状似无意的出现,就是为了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着?”殷霁看见似乎睡意被扰的他,问道。
“儿臣最近有些浅眠,方才听见这边的声响,便出来看看。不知父皇深夜驾临,有什么重要的事么?”对于此事,珞昕实在是疑惑,不然,他也不会选在这时候现身了。
殷霁的眼眸一眯,不知在想些什么,“落棋楼方才有刺客闯入,朕担心之余,便来福宁宫看看。看来,一切安好,朕便也放心了。”
珞昕一愣---
刺客?
蓦然,他终于有些明白父皇的来意了。
怎会如何巧合?选在这个时候?
任谁都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是谁?
难道...想起数日前自己与皇后的谈话...
他的脸色猛地一变,但马上恢复了正常,眼神的变化也一闪而过。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给自己细想,他赶紧问道:“怎么回事?那,珞祺没什么事吧?”
这个是他最担心的,不管情况是好是坏,在此非常时期,对他都十分不利。
当然,一直盯着珞昕的殷霁并没有漏掉他表情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眼色变得复杂起来,冷冷道:“胡御医已经看过了,需要休养几天,没什么大碍。”
听了殷霁这话,珞昕的心有些泛凉,无论怎样,自己定是逃不脱了...
“那就好。”其他的话,此刻并不宜多说,当然,聪明的珞昕选择闭口。
“朕已经派人下去彻查此事,不管是谁,若被查出与此事有关,朕决不轻饶!”丢下这句话,殷霁离开。
在来之前,殷霁一直不认为聪明如珞昕,会在这种时候招惹上此等麻烦,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并且,方才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并无任何奇特神色。但,从他后来的反应看来,事情又没那么单纯,是否,自己高估了这个儿子?还是,另有隐情?
......
从福宁宫出来,殷霁百思不得其解,“张良,如果朕说,这件事,朕想派你彻查,你可有把握查出真相?”
至少,殷霁认为,自己身边的张良是没有任何预设立场,对自己完全忠心的。
知道此刻的主子决不接受否认的答案,张良恭敬回道:“奴才定当竭尽所能,不让皇上失望。”
“好。”
咳咳咳---
殷霁右手成拳,放在唇角,咳嗽出声,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身子动了动,真的累了。
“看来,朕真的老了...”看着天空,繁星点点,殷霁突地发起感叹来。
“爷,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回宫吧。”殷霁逸出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声道。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