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逐日确实是匹好马，才一日多的工夫，就跑了千里有余，若是依照目前的速度，不出意外，再有一日一夜，就可至如岚山下了。
马车仍旧在车夫的大声呵斥、鞭策声中向前行着。渐渐的，体力不支的他们，也开始坚持不住，昏昏欲睡了。
过了一会，听见前面‘吁’的一声---
“大师，前面是条小溪，这天儿热得紧，咱们还是下车喝口水吧。”车夫下了车，站在马车外说着。
“烦劳老人家稍等片刻。”智善笑着应了声，转过头，对着他们，道：“两位施主，是否需要老纳帮忙？”
“多谢大师，我们的壶中水还满着。”珞祺笑意迎人，婉拒道。
“如此甚好。”又是一笑，智善虽然年迈却不费吹灰之力，轻巧的跃下了车。
“未央，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多多休息为好。”待智善下了马车，珞祺压低了声音，对未央说。
这个时候的未央，体力已经快支撑到了极限，没有开口，正是直觉这位老僧如此巧合的出现，在不明他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只能这么坚持、隐忍着。
“珞祺，这位大师头上的香点确实不假，其色泽灰暗，并不像才烫上的。但不知你方才是否注意到，他右手食、中指关节处并无长期敲打木鱼的茧子，并且，方才他诵经打坐的姿势，还有那种感觉...我总觉得有许多怪异之处...”
未央一顿，想起当年在赏梅阁时常为皇上诵经祈福的梅妃，得出结论，“他，一定不是个单纯的和尚...”
闻言，珞祺才想起未央提到的细节之处，不禁暗暗心惊于她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那，你看他是敌是友？”
这，才是关键。
方才上车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智善的来历，但利弊权衡之下，珞祺还是选择了冒险。毕竟，到目前为止，最具威胁的珞昕，可排除在外。
未央一沉吟，轻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来，总觉得，他今日早前的那番话，似乎...是要暗示些什么...”
思索了几个时辰，未央苦无答案，“珞祺，你觉得呢？”
“呃？”被未央的问题一怔，先前那模糊的念头突然再度闪过---
他脸色一变。
珞祺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口：“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们要离他远一点。”
“不对，他先是对我的姓表示好奇...”未央再度揣摩着智善方才的话，试图把思路理清，“对了，珞祺，义母娘娘不是姓君吗？”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个...”珞祺思索着，低下头，“或许吧。”
“什么或许？”未央看着他，温笑，“连母妃的名字都不记得，娘娘地下有知，定会不高兴吧。”
仿佛被取笑般，珞祺的脸色一阵红，神情也有些僵住在脸上，下面的话也带着些辩解的意味，“整个宫中都知道梅妃娘娘，似乎也从不曾有人问起这个...”
“说的也是。”未央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
自然，很多疑惑，也只能暂时搁置一边了。
“好好睡一觉吧，未央。”
珞祺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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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您也下来了？”
看见面前的珞祺，溪边的智善站起身，将手中的木塞，盖回水袋上，笑看着来人。
并没有询问理由，也未多说任何一句话。
因为，这一切都不出他的意料。
“大师，在下有一事想请教。”躬了躬身，珞祺上了前，开门见山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善将水袋搁在一旁，轻捻手中佛珠，走近了珞祺，“出家人不大诳语，老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虽这么说，但珞祺心中却冷哼了一声。这个智善，虽然由始至终，笑意不改，但珞祺才注意到，这双满是精光的眼，绝非一出家人所有。
“敢问大师同少林的智空方丈是何关系？”自然，问起话来，也少了最初的敬意。
哈哈哈哈---
回应珞祺的，是一串雄浑的笑声，完全不能想到这是出自一位看来年届古稀的老者之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果然好眼力！智空乃是老纳的师弟。”智善爽快回答，但除此之外，却再无其它补充。
师兄？
珞祺疑惑，按照少林的传统，若无意外，方丈之位，定会首先考虑长幼有序。
于是，他把疑问说出了口。
“那为何如今，智空大师是少林方丈？”
况且，在少林多年，珞祺并不曾听说，智空大师还有一位师兄...
但直觉之下，这智善此时并不像在撒慌...
智善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溪流，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些，都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兴许，再不久，老衲就要不记得了...”
近二十年前？
珞祺心一紧，赶紧追问道：“什么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善行了个佛礼，“错有错因，因有错果。何处来，何处去，施主，解铃还须系铃人，老衲只是不想这世上多结一桩错果而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言下之意，只有智空，才能给珞祺一个答案了。
“是不是？...。”珞祺的话到了嘴边，遇到了智善的眼神，硬是把后半句给噎了回去。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么多年，智空心中所受的，也够了...施主，容许老纳送你一句---”
“请大师指教。”
“善恶本无名,是非不足评。”
“我...”珞祺有些愣在原地。
“一切唯心现，施主心中有善，想必定可早日参透。”
珞祺还想说什么，却见智空摇了摇头，捡起了水袋，径自向马车的方向走了回去。
“多谢大师指点。”
纵然再多疑惑，纵然百般不愿，珞祺仍是随着智善的脚步，回到了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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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未央醒来后，发现珞祺似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和她说话，也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
“怎么了？”碍于对面的智善，未央多有顾忌。
“没事。”珞祺扯开一个笑容，看着她。
“那...”未央暗中观察着智善，直到几日来均看不出他有任何奇异举动才稍微放下了心，对于珞祺突然的反常，虽不明原因，但她并不急于一时。
......
所幸，接下来，一切安然无恙。
一日一夜有余，三人的马车终于行至了如岚山下。
“多谢大师一路慷慨。”
珞祺跃下马车，并将未央扶下。
“多谢大师。”未央同时道谢。
“施主严重了。”智善微笑看着两人，“老纳就此别过，二位施主一路保重！”
“大师一路保重。”
“大师一路保重。”
两人异口同声，在此分开。
一左一右，各分凤城昔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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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的黑了。
“未央，不如我们在这山脚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再进昔梁，你看如何？”
“你决定就好。”未央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估计不久就要下雨了，“不如这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往前数十尺内，小半山腰处，应该会有猎户的房屋空着。”
这座山，未央曾来过一、两次，有些记忆。
“好。”
事不宜迟，两人往山上赶去。
......
右手受伤，完全失去了平衡的未央爬起山来十分的困难。而珞祺在马车上的这几日，几乎都没能合眼，于是，才数十尺的高度，也因为山坡地陡峭，耗费了不少时间。
眼见着未央口中的房屋就到了眼前---
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阴鸷、凶狠的眼睛，熟悉的招式---
终究是又被追上了！
或者说，这几个人，失去了他们行踪多日，而在这通往昔梁的各必经之路上撒下了天罗地网...
今晚，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未央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阵仗，心中暗忖。
“珞祺，等会儿，这里一旦有任何状况，由我先顶着，你先回宫看皇上要紧。”她迅速下着决定，神情十分坚决。
“不...”珞祺仍然有话要说。
“你忘了我们这次回来的目的了吗？”虽着女装，但全身上下的英气逼得让人挪不开眼，反驳不了任何的话。
“你忘了我前日在客栈说过的话了吗？”
珞祺迅速反驳。
“我保证，一定会活着去见你。”这次，未央不会轻易妥协。
“珞祺。”她再道，目光望进珞祺的眼眸。
......
“我相信你。”珞祺点点头。
“废话少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了！”那为首的黑衣人不耐烦道。
一场恶战在这静谧的黑夜展开。
天边，大片的乌云似被狂风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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