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未央似乎想出声安慰。
“未央啊!这回,皇上的心思,你可猜着了?”
“回娘娘,俗话说‘龙心难测’,未央也不敢胡乱猜测。”
皇上要把孟王府的小郡主指给二皇子这件事,她早已命未央探知,虽然几番阻挠,于今日却已成事实,让娴妃甚为困扰。
“近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没着没落的...”说完还轻叹了口气,自从知道了皇上的打算,自己不但整日劳累,心中亦有郁结难下。
“娘娘,未央听说...这水云庵中有位师太能够夜观天象,通晓古今。不如,我们前去请教?”
娴妃一寻思,反问道:“我怎么未曾听说?”言语间虽有迟疑,但对于未央的话,娴妃还是全然相信的,且不说现下六皇子楼里的人与这述娴宫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近日打探消息,甄选谋士的事都是她一手包办。
“住持师太不想招来无端祸害,故而从不声张。若娘娘觉得不便,就当未央从未提起。”
娴妃迟疑了一会,终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继续说:“你去把她请来,一切小心些---”
“是---”露出几不可见的微笑,未央离开了娴妃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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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流泻,照在万籁俱寂的皇宫角落处的小道上。
秋已深,泛黄的叶子纷纷迫不及待的洒落而下,还来不及清扫。
岂料,从不远处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有些错乱。
“咦...这儿...是谁?!”一记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在未央附近,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响嗝。
从空气中隐约传来的酒味可知,来的,八成是个醉酒之人。
这条小道,通往福宁宫的后花园,且地处偏僻,在皇宫中几乎没有人会走,更何况是已经三更半夜的现在!
疑惑之下,未央抬起了头。
也遇上一双迷蒙的眼眸!
那双眸子的主人看着她,似乎想把她看清楚,可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哪里来的奴才,看到本皇子还不下跪?”
是二皇子,珞昕。
未央看清楚了来人。
怎么会!
想起几日前在皇上的寿筵上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二皇子,与眼前之人...
心中一怔,虽有百般疑惑,未央却知道此时定不是自己疑惑的时机。
暗忖着对方还没有认出自己,于是她停在原地不动,没有抬头。
只是低声俯首,道,“二皇子吉祥!”
珞昕似乎没有听清,左摇右晃地又上前了一步,一个趔趄,往未央身上撞去。
未央闪身,退后,只是沉默以对,不禁在心底暗暗猜测着这二皇子此时的心思。
珞昕扑了个空,稳了稳自己的身子,许久,口中才逸出这么一句话,“姑娘们怎么还没来呀?李妈妈,你这春满楼里竟是如此怠慢贵客的吗!”说着,身子又越欺越近。
未央这时才发觉了珞昕身上的脂粉味,想起不知道宫里是谁这么谈论着:‘这二皇子,行为最为乖张,不但仗着自己的母后的权势经常私自出宫流连烟花之地,而且性情冷酷,个性狂妄,除了皇上,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虽然,未央从来都完全不赞同别人的这番言论,但此刻,她仍是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珞昕的手迎了上来,未央下意识的要退,可仍是被他攫住了下巴。
看清楚未央陡然睁大的双眼,眸中盛满了讶异、不可置信,偏偏没有预料中的惊恐或谄媚,珞昕满意的大笑道,“哎呀---李妈妈,今天这个虽然...姿色不怎样,倒是有几分对了爷我的胃口。”
从这句话看来,他还真把这里当成昔梁城春满楼里的姑娘了。
这,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二皇子吗?
未央仍是选择不去相信。
“二皇子,您喝醉了。”她冷冷的回道,想摆脱他的钳制,却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更大了些。
“哦?”调笑的眼睛,带着些邪魅之气,珞昕反眼看着她。
不知哪来的力量,未央抬起头直视着他,发现一丝戏谑悄然而过。
蓦然,她全都明白了。
即便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即便是从春满楼出来的这个人,二皇子珞昕,绝对是清醒的!
而且是由始至终!
只见她放弃挣扎,眼波一转,道:“不如,让奴婢跟二皇子回宫,奴婢定当好生伺候?”虽是青楼女子的话语,被未央用冷淡的语调说来,却也别有一番风致。
“哈哈哈哈---”
珞昕赞赏地大笑,也瞬即明了。反观她被自己这样戏弄,却不怒不恼,还懂得反将自己一军,自己果然没有小看这个对手!
“果然不愧是未央!今天本皇子没心情陪你花前月下了,不过...”仍旧维持着不甚正经的调调,“如果未央姑娘什么时候真的有这个兴致了,本皇子我一定乐于奉陪!”
“但愿二皇子能够永远保有如此高昂的兴致!”未央顺利的推开珞昕的手掌,离开,转瞬没了人影。珞昕灼灼的眼神看着未央一路走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嘴角浮现出若有似无的一抹笑容。
不过,他的一句话却给离去的未央引来一番思索。
‘果然不愧是未央!’
自己的名字前面没有加任何的修饰,对于听惯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六皇子身边的未央’、‘落棋楼的未央姑娘’等等称呼的未央来讲,还是第一次。
这个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哪...
好戏,是不是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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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了,皇后仍旧没有歇息,福宁宫的她寝宫内只剩她还有宫女秀喜二人。
看着主子若有所思的样子,秀喜柔声问道,“娘娘,不早了,是不是要歇着了?”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她的习性秀喜还是很清楚的。
自己的主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在后宫之中,无人不敬之畏之的皇后娘娘---
虽已三十又七,却依旧华贵大方,人都说岁月无情,但在皇后的身上看来,时间只是让她平添了几分雍容的魅力,锦衣玉裘下的她,有种庄严不可亵渎的气势。不难看出当年先皇为何要钦点她为皇子妃的原因。
从软席上起身,皇后轻问道,“二皇子他,还没回来吗?”
秀喜想说什么,但接触到主子严厉的眼神后只说,“还没。”
皇后没有说话,但从她身上传来的怒气让秀喜明显的感受到了。片刻后,外头传来一阵嘈杂。
皇后朗声喝道,“昕儿,你给我站住!”
秀喜接了娘娘的示意,赶紧上前开门,给门外停下脚步的珞昕行礼道:“奴婢秀喜给二皇子请安,二皇子吉祥!”
珞昕似乎没有听到宫女的请安,只是冷冷的盯着房内的母亲看,眼神带着疑问,一动不动,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昕儿---”皇后再喊了一次,可声音明显比起刚才的凌厉来,低沉了几分,但仍旧威严十足。
“进来---”
“不知母后召唤儿臣有什么事?”迈入厅内的珞昕态度恭恭敬敬的,就是没有平常母子的那份亲切。
“你们都下去吧---”扫了大厅一眼,皇后吩咐着。
转眼,偌大的福宁宫大殿就只剩下皇后和二皇子珞昕二人。
“你看看你,从哪给我沾了一身的酒气回来!哪里还有一个皇子的样子?你父皇寿筵到现在,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嗯?”珞昕的表情带着些讶异,“母后竟然不知道?我还以为...那帮‘狗奴才’们成天阴魂不散的跟在我后头,都是母后您因为关心儿臣的生活而派来的呢!”
“你---!”皇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珞昕看了一直绷着脸的皇后一眼,冷笑出声,“看来...是儿臣多心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与这个孩子之间,就只剩下你来我往的几近相互攻击的言语?
皇后深深的长叹了口气,但仍是不改威严地喝道,“昕儿,你堂堂一个皇子,不准再成日流连在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了!”
“不三不四?可不可以请母后示意儿臣,什么是所谓的‘不三不四’的地方?”珞昕露出带点邪佞的笑容,但脸色依然不改。
“你---你---”连续吐出两个‘你’字,在接触到珞昕不以为然的眼神之后,不知怎地,反而软了下来,“昕儿,你父皇既然给你赐了婚,行为还是检点些,免得让人说闲话。”
“如果心薇表妹连这点事情都容忍不了,以后还怎么成为我的皇子妃?”或许是皇后态度的改变影响了珞昕,他的声音也多了些古怪的温柔,“母后,你说是吗?还是,孟王爷那边来母后这边嚼舌根了?”
“放肆!”皇后厉声大喝,“且不说孟王爷是哀家的表兄,他还将是你的岳父大人,你就是这么尊重他的吗?”
“哼---”珞昕不屑的哼出声,“尊不尊重这个人,是我的事,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如果没有王爷,你认为朝中握有重权的老臣子们会偏帮着你吗?而今太子未立,娴妃那边又蠢蠢欲动,你这个样子,我还敢有什么指望?”皇后一字一句分析道,生怕自己的儿子认不清形势,“别以为你父皇让你做了件事就是器重你,还不是连那个‘病秧子’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皇后倍感无力,都说皇子们都是与娘最亲,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这句话到了自己这里偏是不管用了。
所以现在的皇后,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着急来得正确些。
大家都说皇上在寿筵上的赐婚是要立太子的信号,虽然不敢确定,但在这个时候,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白白放过大好机会?
“儿臣的事,儿臣自己会做。母后还是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吧!”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从齿缝中发出一点声音,“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没其他的事,儿臣先告退了。”珞昕不羞不恼,仍旧优雅的欠身。
皇后没有应声,秀喜也在一旁踌躇不前,不敢有任何动作。
“噢,对了,母后---”已经快走出皇后寝宫门口的珞昕突然回头,“儿臣提醒您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这么一句话,好比夏日里的一道响雷,倏地在这空旷的福宁宫大厅炸了开来!
皇后的身体禁不住退后了几步,手捂着心口,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瞪得老大...
眼前这个,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一阵寒意略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