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殷军做出反应,突厥士兵竟于第二日趁大家不备之际,悄然潜进疏于防守的吉祥镇,势如破竹的他们,一举大肆占领。
一场厮杀过后,吉祥被占,民众四处逃散。现在的吉祥镇,四处可见突厥士兵,其主将拓跋朗的临时驿馆,也转移到了其中心偌大的客栈内。
风声鹤唳,死伤不断。
一切的发生,竟只在两日之内。
而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也因此正式吹响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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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都城,岌岌可危。
军营内,将士们亦个个如履薄冰。
如今,主帅被掳,殷军注定要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一个不好,待突厥大军涌进,那局势...就将同燎原大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
“他们来了,来了!”负责瞭望的士兵大声叫道。
“离城墙两百步。”又一人补充道。
上官德忠急忙快步走上城墙,拔除手中佩剑,大喝一声:“弓箭手准备!”
两日前一战,让藏龙卧虎两营一万将士将近折损一半,如今,加上原本营中的五千将士,还不到一万人马。
能否抵挡得住对方数目相当、且士气高涨的突厥士兵,实是个未知数。
如今,也只能凭借这地理位置的优势,以弓箭御敌,并静待外援了。
看了看天外飘来的乌云,他的面色,更加凝重了。
瞬即,他的一个眼神指示,弓箭手也渐渐将手中的弓拉满...
“且慢。”一声低喝阻止了大家。
皇甫勤会匆忙上前而来,在他的耳边附身讲了几句话。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所有的弓箭手均被撤了下去。
而这举动,自然换来了上官德忠瞠目在原地,并且是十分的不能认同。
不一会儿,只见六皇子姗姗而来。
沉重的气势,装满复杂心绪的眼眸,让人看不出半点心思。
“监军大人,如此时刻,撤去弓箭手,实非明智之举!”眼见着突厥军队步步逼近,上官德忠已经顾不上许多,劈头直视着珞祺,道。
“我有我的理由。”
“不管是什么理由,也不能如此眼睁睁看着北疆失守...”
距离越来越近,想必突厥士兵也发现了异状,临时撤军,这是何等的懦夫行为!
话到了嘴边,上官德忠突然顿住,会不会是有所顾忌?拓跋朗此人工于心计,既然将殷国太子生擒,定不可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那...
难道...
同皇甫勤会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明白,此刻彼此心头显现的,是同样的想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位将军可是在我面前立过‘军令状’,关键时刻,一切听从本监军的号令。”
珞祺沉声打断他们的猜测。
闻言,两人顿时默不作声。
确实,在两日前犯下滔天大错,本以为项上人头不保之际,却奇迹般得知平安无事的消息,只是,这有一个前提,便是分别立下一张那般的‘军令状’。
要知道,在军纪严明的大殷,是决计不可能有如此厚待的,何况,保下自己的,竟是平日与之针锋相对的六皇子!
这样的六皇子,在这样紧张时刻的奇异举动,硬是让上官皇甫两位将军平心静气了下来,好好思量应敌之计了。
......
方才弓箭手突然撤去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过渐渐而来的拓跋朗精明眼中,他心思一明,顿时猜测出了这背后的意义。
一时间,众突厥军也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双腿一夹,臀下的座骑顿时加快了步伐。
“监军大人,一百二十五步。”
沉沉的马蹄声,像是地狱里魂魄的呼号,撕裂了一切的宁静,汹涌而来。
分明是晌午的时分,顿时昏暗的天色让人看不见阳光的一丝踪迹。
珞祺仍旧没有一丝动静,饶是见惯了众多的大场面,一旁的上官德忠、皇甫勤会也禁不住渐渐握紧了双拳。
“我下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皇甫勤会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珞祺冷冷的眸光一扫,低声喝阻。
“我...这...”
皇甫勤会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上官德忠制止了住。
“一百一十步。”
“一百步...”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殷国的士兵不由得呼吸受阻。
众人凝神屏息着,部分专注的盯着突厥军的方向,剩下的,则是观察着他们今日的主将---监军六皇子。
“九十步。”
站立在原地许久的珞祺终于动了,大手一挥。
突然---
一阵狂风从他们身后刮过,乌云飞动,天色竟突然暗沉了下来!
一时间,大家的视线范围瞬即被缩小,突厥军队在他们的眼里,也成了模糊的一团。
顷刻间,方才被撤下的军队不知从哪里全部冒了出来。
“放箭。”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均傻了眼。
还有更出乎大家意料的,这一波的箭头,竟事先全部附上了涂满火油的棉布!
一支支离弦的弓箭,带着满满的张力,在这暗沉的天气里,借着狂烈的风势,好似一颗颗不间断的流星,向敌军陨落而去。
这样出人意表的举动,自然是杀了突厥军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不一会,城下传来的哀嚎声让殷军享受到了第一个胜利的果实。
士兵们头上,多日来徘徊不去的阴霾,总算是慢慢散开了...
珞祺身后的众人开始欢呼起来。
......
乌云退去,清明复返。
像乌云般涌上来的突厥士兵,如潮水一般,涨落的迅速。
只留下纷乱蹄印,和斑斑血迹。
城门前,霎时又归于平静。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静静的站立在城楼之上,这一切,珞祺都看在了眼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闭上了眼。
其实,他并不喜欢打仗。
希望,这场战争能够早日结束。
相信,天时地利之下,也会早日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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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燃燃,殷军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大饮一番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胜仗,让原本北疆军营的士兵,同藏龙、卧虎两营的将士难得的坐到了一起。
“没有想到,我们的监军竟能想出如此妙计。”一人将碗中烈酒饮尽,快意道。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想来太子殿下骁勇善战,这六皇子智谋过人,果然不愧于皇家出身哪!今儿个,也算是让我们藏龙营将士见识了!”
“这位大人说的是!”一北疆军营的士兵接话,带了些得意的意味,:“想当初我们君参赞叶同样是足智多谋,如今既然投效于六皇子麾下,那皇子也定是个能人。想必,当初某些对皇子有偏见的人该没话说了才是。”
看来,未央的努力没有白费,多日来的相处,让北疆将士的心全都向着了六皇子。
“好说好说。”明白了对方话中的微微嘲讽,向来对六皇子不屑一顾的藏龙、卧虎两营的将士略显尴尬地一笑带过,“大家都同为我大殷效力,何分彼此?”
众人中,又一人接话,语气突然变得沉重,“但,就是不知,皇子何时能将主帅救出...”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今日皇子命令大家放箭,难道不怕突厥人挟太子而来,而伤了太子吗?”
此时说话的,是藏龙营中一位副将。
简单一句话,让大家停下了手中的酒杯,突地陷入沉默。
“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皇子既然如此下令,自然是有把握不会伤到太子才是。”性子较急的一士兵腾地站起,冷哼一声,对对方的话里隐藏的意思不以为然。
眼见大家难得的平和就要被破坏,一人赶紧出来打圆场,“今日是难得的痛快日子,大家就不要烦心这些事了,相信皇子和两位将军自有打算才是。”
这人的话,让大家也收出了口,是啊,即便仍对六皇子有所怀疑,还有两位忠诚的将军,一定可以救出太子的。
“来来来,干了这酒,大家今晚不醉不归!”一人大喊出声,显然已有些醉意。
“好!干!”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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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进入营帐的时候,珞祺正安静的坐在矮桌旁,看着上面的地形图。
她渐渐的走近,他仍在那,一动也不动。显然的,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珞祺,恭喜你今日大获全胜。”她表情欣然道。
珞祺这才抬头注意到了她,扯动唇角,微涩一笑,“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预料到天气的状况,我们也不会轻易取胜。”
“这你就错了,如果不是你想到这样的计策、并抓准精当的时机,再好的天气预测都是枉然。”未央笑了,方才经过外面听见大家对珞祺评价的改变,心中欣喜不已,“怎么没出去同大家一起庆祝?”
“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看见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那样的震撼,对于珞祺是不曾有过的。
未央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轻声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记得三日前枉死的殷军吗?而今你身为监军,赢得胜利,才是你的责任,对吗?”
话到最后,语中的轻柔让珞祺一直绷紧的心似乎开始缓和了。
“嗯。”他轻应,眉头依旧蹙着,眸光若有所思。
“救不救太子...不管皇上,或是其他人说了什么,我都只支持你的决定。”
这些天,两人之间的对话少之又少,对于他忧心的事情,她也只能仅凭猜测。
“我知道的,未央。”他侧过头,对着未央,看了好一会儿,眸光渐渐聚拢,然后,笑了。
熟悉,而又久违的笑容哪!
未央心口一热,她猜对了。
“珞祺,我相信你。”
她的珞祺,又回来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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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国那边,情况查得怎样了?”驿馆内,拓跋朗面色凝重地问。
依照他的计划,主帅被抓,殷军应是不敢轻举妄动才是,昨日这一战看来,对方似乎完全不顾忌自己手中的人质,肆意而为,其中含义,颇让人揣测。
巴汗正了正身,恭声回道:“回王爷话,方才探子来报,此前一役后,藏龙、卧虎两位将军因戴罪之身失势,如今,整个军中,由监军一人把持。”
“监军?”拓跋朗大为疑惑,心中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谁?”
“是...殷国的六皇子。”巴汗偷偷抬眼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低下头,沉声道:“另外,据可靠消息,当时任军中参赞的君大人也于前些日随他一同到了军营。”
拓跋朗身体一震,大力拍砸书案,“这么大的消息,为何你们近日才知晓?”
原来,君未央也来了。
一个有趣的...姑娘。
同样的,也是个不错的对手。
就是不知,这位六皇子,又是如何。
这些日,他想通了不少事情。既来之,则安之,毕竟,自己的手中,还有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他紧绷的脸庞总算缓和了些。
他阴晴不定的神色让巴汗明显颤了一下,“这...属下听说,先前那太子并不许这监军参与军中要务,就连上次的突袭,那六皇子也不知情。而两位皇子素来不和,这一切,也在情理当中了...”
渐渐平复下自己焦躁的情绪,拓跋朗深吸口气,沉默半晌,才从口中低吐出几个字。
“原来如此。”
“昨日之战,是谁的计谋?”虽这么问,但,他的心头,第一个浮现的,是未央的名字。
“回王爷话,一切都由那六皇子主导。”
初初得到这个消息,巴汗也同样震惊。
竟然是他?
看来,自己这第一步棋,出了些差错。
不过,即便如此,也无妨。
......
一个念头浮现脑中---
“牢中那个人,可看好了?”
巴汗一愣,立即便反应过来,“王爷放心,巴鲁在看着,不会出问题的。”
拓跋朗看着他,放心点了点头,对于这两个心腹的能力是十分放心的。
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眉头一皱,“可有了郡主的消息?”
前两日,父王派人来报,凌霏郡主因不满宫中的沉闷气氛擅自留书离开,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战事在身,又地处吉祥这个陌生城镇,大家的搜寻动作亦并不敢大范围的展开。毕竟,若是落到了殷军的手中,怕又是不能善了了。
明了王爷对郡主的疼爱,巴汗同样担心,“王上也说郡主是往咱们军营来了,王爷您无需太过忧心,一旦有任何消息,属下便立刻来报。”
“嗯...”不知为何,拓跋朗总觉心中忧虑难下,“好了,你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