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后抬头，伸出手，由秀莲扶着，从软轿中走下，停在原地。
看着眼前高处，写着‘孟王府’三个漆黑大字的牌匾，孙皇后敛下眼睑。
她，就是从这个地方，由孟老王爷和王妃扶着上了宫轿，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宫门......“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皇后兀自远离的思绪。
皇后回过神，看到面前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矍铄的来人，仿佛忽然有些微酸的东西在心口发酵，泛开...
但在宫中多年，早已学会了怎样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只见皇后走上前，扶起他，“老王爷免礼！容翠受不起。”
虽已不理朝事许久，但孟老王爷对于皇后在宫中的一些事情不免有些耳闻。对于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想起十几年前......
把眼光收回，孟老王爷定了定神，“皇后娘娘辛苦了！”
许多话，说不出口，孟老王爷只能用一句话代替，相信皇后自己也能明白。
“进去说吧。”
明白孟老王爷想说什么，皇后的眼角有些发涩，但还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开口说道。
“皇后娘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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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皇后跟着孟老王爷进了王府。
后面的宫女们慢慢把皇后带来的礼物一件又一件的拿了出来，有地方进贡的绸缎、皇上赏赐的好茶、还有各式各样的玉器古董。
孟老王爷本想说些拒绝的话，但皇后并没有给他时间，待坐定后，还没喝上王府下人端上来的茶，她便开了口：“王妃呢？”
皇后口中的王妃，原本大家都称老王妃，只因为现在孟王爷的王妃因为生下小郡主时难产而死，所以，王府中的称呼也便没什么区别了。
提到王妃，老王爷的脸色变了变，低声道：“每日的这个时候，王妃都会在经堂念佛。等会，她就会出来了。”
按理来说，皇后来访，即便是老王妃，也应亲自出门迎接。知晓自己夫人心中的郁结，老王爷对于她的举动也不便多说什么。
所以，站在皇后面前，老王爷模样似有些谨慎、还欲言又止。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皇后的方向。
皇后闻言，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轻声回道：“王爷坐下说吧。”
听了他的话，老王爷终于放下了些心。所幸，这个孩子知书达理。
不过，这，又让自己心里的愧疚多了些。
“小郡主遭遇不幸，皇上亦深感遗憾，特派哀家前来看望二老还有孟王爷。”
皇后娘娘语气低沉，哀痛之情溢于脸上。
“多谢圣上关心。”
说完这句话，大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孟老王爷也悲从中来，由于小王妃早逝，孟王爷膝下只有小郡主一个孩子，如今小郡主遭了不幸，老王妃整日以泪洗面，在佛堂避不见人；老王爷虽然没有特别伤痛的表现，但在府中几日不曾开口；而孟王爷自己，公务似乎变得更加繁忙起来，成日早出晚归，让人看不见人影。
如此种种，以致整个孟王府近几个月来都没了往日的生气。
“老王爷莫要伤心。容翠也是王府的孩子，改日我让珞昕前来陪陪你们两个老人家。”
自小由老王爷和王妃收养长大，虽是王妃亲姐之女，但皇后在王府中受到的待遇一点也不会比孟王爷差。若不是因为那件事......“容翠，你和成显是不会有结果的。当初是我和王爷不知情...如今，既然皇上下旨要太子迎娶你入宫，你可不能再有二念哪！”
看着面前年轻的二人，王妃才知道自己和王爷日前的决定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爹！娘！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年轻的男子反应激烈，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方才知晓的事实。
见儿子反应如此激烈，王妃只好对着外甥女开口。
“成显下月就要迎娶中书令的女儿，容翠，你也就死了这条心吧！”
“姨娘...”
声音有些怯懦，但无损她惊人的美丽。
也便是因为这份美丽和沉静，便让数日前前来探望的皇上大为喜爱，直说要替太子做主，纳她为妃。
当时，大家也以为只是皇上兴致之下的玩笑话，没想到，今日，圣旨已经到了孟王府！
孙容翠看着均一脸严肃的姨娘与姨父，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可...
表哥从小便对她这个表妹百般呵护，一直以来，生性害羞的她不曾接触过外人。从小她便认为，长大以后，是定要嫁给表哥的...
可如今为何...
小小年纪的孙容翠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听说太子风流成性...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害怕。
“娘！”见母亲态度坚决，孟成显一把拉着身旁的容翠跪下。
尽管有所不忍，老王妃还是狠下心，不去看面前突然跪下的两人。
“爹！你说话呀！”
王爷偏过头，错误已然造成，圣旨也已在自己手上。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呀！
老王爷和王妃闭上眼，不让自己有动摇的机会。
年轻的皇后，苦口婆心的王妃...
“爹，娘，今日若你们不能成全我同容翠，他日，你们定是要后悔的！”
虽还未及弱冠之年，孟成显早已露出大将之风，颇得当朝皇上的重视。
说出的话，让老王爷和王妃震惊！
接下来的几日，孟成显成日酩酊大醉...无论有人多么不愿意，数日后，皇宫的喜轿还是停在了孟王府门口。
夜里，便是一个英挺的男子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那样的眼神...
温柔，深邃，似近若远...
即便是饱读诗书的孙容翠，在那一瞬间，也觉得没有一个词可以确切的形容。
如今想来，依然清晰。
......“容翠！”
一个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成显！放肆！”
此时本应在外的孟王爷突然出现在大厅，令老王爷大为惊诧！
仿佛才发现老王爷在场，孟王爷这才放低了声音，道：“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见孟王爷，皇后迅速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她略微正了正声，面色不改，道：“平身吧。”
孟王爷并没有跪地行礼，大厅内除了皇后的心腹秀喜和老王爷，便没有别人。所以老王爷即便有话想说，也不便发作。
“皇后要不要微臣陪同四处走走？”
正在外巡视的他听见府里下人来报才知晓皇后来了王府，孟王爷二话没说，便丢开公务，跑了回来。
因为他知道，若没有特殊情况，在这种时候，皇后是不会出现在王府的。
老王爷看了看他们二人，轻叹了气，开口：“请皇后容许老臣告退。”
皇后看了看他，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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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怎么会派你来王府？心薇之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他肯定不安好心！”
对于殷霁，孟王爷一直是心有怨恨的，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
“你还是小心些好。”看着皇后，孟王爷的声音放低，放柔。
“嗯。”皇后的表情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多谢王爷挂心。”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表妹自小不擅言辞，虽同平日无甚差别。但细心的孟王爷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的事。”皇后的声音突然提高，显得很急促。
“没事就好。”知道她不想说的话，自己怎么逼都没有用，所以孟王爷还是暂时放弃，转了个话题，“昕儿那里，怎么样了？”
“放肆！昕儿也是你喊的吗？！”
皇后突如其来的激烈言辞让孟王爷一惊！
“是不是那个人发现了什么？”这个是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
不过，马上他又回过神，继续说道：“容翠你放心，我并不是怕他。只是昕儿，毕竟他是...”
“王爷！”皇后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冷峻，厉声道：“今日哀家只是代皇上前来来探望，时候也不早了，哀家该回宫了。”
看了看周围，孟王爷眼神闪过了然的神色，
接着，沿着回廊一路下来，二人都沉默着，谁也没再说话。
终于走到回廊尽头，见到一直等在那里的人，皇后轻声道：“秀喜，回宫吧。”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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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回到福宁宫中，便睡下了，午膳也没有用。
直至傍晚，宫女来报，皇上将要前来看望，且人已在福宁宫外！
在秀喜的服侍下，皇后匆匆着衣，打扮好，来到大厅。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的声音有些沙哑，脸色也不是太好。
“朕听宫女们说，皇后身体违和，不知是否好些了？”殷霁看见她，从座位上起身，看着她，由秀喜搀扶着在自己面前停下。
只见皇后在他面前福了福身，柔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不过，说完话的她，紧接着却咳嗽了几声。
咳嗽过后，皇后的脸色更加苍白。
殷霁见状，赶紧低声喝着一旁的秀喜，“快把娘娘的外套拿来。”
宫中的人皆知，皇上为人温和，从不为难下人。
所以，秀喜赶紧下去拿了衣服来给皇后披上。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再喝了口秀喜端来的热参茶，皇后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
“今日去孟王府了，是吗？”
“昨日皇上吩咐，臣妾一早就去看过老王爷和王妃了。”
“有劳皇后了！待他日宫里的事忙完，朕再亲自带着珞敏上门赔罪。”说到这里，殷霁语含歉意。
“这件事情，昕儿有同我说。怪不得三皇子的，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提及宫中正传的沸沸扬扬的‘主谋’，也原谅了珞敏，皇后的表情依旧温婉无异。“怪只怪，心薇这孩子福薄...”
哎...
皇上掀开茶盖，吹开茶叶，饮了口茶，说：“这件事，对于孟王爷，朕深感愧疚呀...”
“许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也怨不了别人了...”皇后对他的话，似乎深有感触，看着皇上，她缓缓开口。
“皇后如此深明大义，是我大殷的荣幸哪！”同样回望了皇后一眼，殷霁从座位上起身，“有空的话，你这个做人家妹妹的，多多开解下孟王爷吧。”
“谨遵皇上教诲。”
见殷霁起身，皇后也从位置上起来，福了福身。
由始至终，皇后的话音都是维持着一个音调，不曾改变，更无波澜。
“明白就好。”
“皇上可要在福宁宫中用膳？”虽然殷霁已快走至门口，皇后仍是轻问着。
“大臣们还在紫宸殿候着呢。”殷霁侧过头，上下看了看她，说：“近日，珞昕不在你身边，你就好好在宫中休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