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小二模样的人做思索状,好一会儿了,才摇了摇头。
再好的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又追上来了。
他心下一沉,瞬即侧过了身,避开了他们四处搜寻的视线,低下头,抬手道。
“多谢掌柜。”
“公子您慢走。”
-------------------------------------------------------------------------------
轻轻地关上房门,珞祺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看见倚靠在床头坐了起身的未央,他把手上的药放置在一旁,微惊道:“怎么起来了?”
“嗯,已经不那么热了。”未央动动身子,调整了坐姿,微微笑着,看着他,回应道。
站立在原地,珞祺看着她渐露血色的脸庞,紧绷的神情终于舒展了些,“那就好,赶紧把这药喝下,应该会好得快些。”
未央用左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将空碗放回他手中,未央道,“珞祺,这几日,你辛苦了。”
本就瘦削的身形在一袭略显宽大的藏青色长衫下更显羸弱,眼皮底下浮现一轮难掩的黑色眼圈,脸颊些微凹陷了些,就连端着瓷碗的手心也隐约可见操劳的痕迹。
只是脸上的那抹笑,依旧灿烂地挂着。
让未央安心。
“这药,是你去煎的?”虽是问句,却是全然肯定的语气。
末了,唇角逸出微微叹息。
迎上未央的目光,珞祺眸光一闪,眨眼笑着,仿佛觉得未央的担心是如此的大惊小怪:“如今,谁也不能再说,我大殷所有的皇子当中,这六皇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罐子’了呀!”
他惟妙惟肖的模仿着一些朝中大臣的严肃样子,兀自笑了起来,眉角弯弯,嘴角亦扬起一个弧度,还有那眼睛,微微眯着,就像此时夜空中的星子,闪烁着光芒。
并不强烈,却奇异的有种暖人心房的力量。
似乎,未央有好久没能见到他这样纯然的笑容了。
这样的笑,让未央也笑了---
“你呀...”
......
-------------------------------------------------------------------------------
回应未央的,是珞祺漾满调皮笑意的酒窝。
只见他上前一步,轻附上她的右手,沉声开口,“今天,可有了些感觉?”
“已经不会再痛了。”未央轻描淡写,道。
不痛,是没有了感觉,还是...
珞祺没有问出口,只是看着未央,眼光不曾稍离她的脸庞。
“不知道天枢和天玑他们到了哪里...”
似乎感觉到此刻珞祺心中所想,未央开口。
“如果顺利的话,天璇与天玑此时应该已到了昔梁;至于天枢...”他的话语一顿,再道:“也应该和宋大人一同在返程的路上了。”
说完,他侧过头,正对上了未央---
“或许吧。”
闻言,珞祺一愣,唇角微微惊讶的张着。
为什么?
不过,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没有问出口。
未央也没说什么,动了动身子,换了个位置,“我们明早动身,早些回去吧。”
“...未央,你的身子你还完全休养好,多休息两天也不迟。”微笑着,珞祺顺手把被子给她拉上了些。“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嗯?”未央摁住被子,抬起头,眼睛对上他的,“要出去吗?”
“让你好好休息,不好吗?”珞祺眼睛一眨,摇了摇头,“这可是体贴你呢,未央。”
“珞祺,那些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一个人,可不要轻易去冒险。”
被说中了心中原本的打算,珞祺一怔,面颊微微发热,正了正身子,道:“无论怎样,我也不能让你冒险。”
“所以,你要一个人去对付他们?”未央的声音微扬,不敢想像他这么做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有什么不对吗?未央...还是,你不相信我可以?”
侧着头,珞祺亮眸微睁,只是其中的的星子暗淡了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敏锐地察觉到珞祺的变化,未央迅速接口,声嗓也降了下来,“只是...”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低不可闻。
“未央,一直以来,无论什么事情,你总是挡在我的面前,从不让我操心,虽然,这是母妃的遗愿,如果,只是要报恩,这些年你做的,也足够了。愿意的,不愿意的,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应该知道,我再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六皇子,我只是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不是因为那份责任,而只是因为你想这么做,你懂吗?”珞祺慢慢坐起身,目光放柔,“同样的,你受伤了,我会心疼...无论怎样,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嗯...”
终于,未央点了点头,唇角微扬。
听了这话,珞祺的笑容,也随即绽放了。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微笑退去,未央的面色恢复凝重,“看来,二皇子他这次是下了狠心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嗯。”不想再让未央担心,珞祺应了,只不过,在未央提到‘二皇子’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太多,早点睡吧。”没有错过珞祺神情的变化,未央轻声安慰。
“明早,我们天一亮就动身。”
“好。”
-------------------------------------------------------------------------------
手中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张良从殷霁的寝宫中一路小跑,到了止水亭,却发现本该是在这欣赏着风景的人,似乎睡着了。
“皇上?”轻轻的把披风盖上,张良低声唤着。
“皇上?”
见他仍旧不醒,张良又唤了一声。
“秋杏---”他转过身,低喝着一旁的宫女。
“奴婢在!”被喊到宫女一听,赶紧将手绢朝后一摆,跪在地上。
“皇上睡了有多久啦?”
“应该...没一会儿吧。”名叫秋杏的宫女听见张公公的问话,似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居然压根儿没发现皇上早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什么叫应该?”张良隐忍着怒气,又恐怕惊醒了睡着的皇上,只好冷声道:“都给我滚下去。”
“是。”后面随侍的四个宫女齐齐应了声离开了。
......
“张良---”
原来是殷霁转醒。
“皇上?”张良的声音中喜忧参半,方才让宫女那么一说,他便隐约担心起来,不过,看见皇上醒来,总算放下了些心。“您醒啦?”
这些日子以来,张良明显发掘皇上苍老了不少,嘴角和眼角都有些下垂,皮肤也松弛许多。眉心建隐隐有股黑气,嘴唇却依旧是无色的苍白。
“张良啊,来,扶朕起来走走---”殷霁动了动躺椅上的身子,说。
“皇上?这天儿虽入了夏,外头也挺凉的。咱还是进屋里头说话吧?”
“朕好久没去前头的花园里走走了,咳咳咳...”
听见殷霁咳嗽的声音,张良赶紧扶了上前,微叹了口气,“奴才这就陪您去。”
就这样,他们俩在承乾宫的小道上缓慢的走着。
一会儿,几个太监拿着灯笼,迎面走了过来,“奴才们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
咳咳,殷霁双手成拳,止不住地咳嗽。
“奴才斗胆问一句,万岁爷您这可是要往前?”只听见为首的那位公公开口道。
前面的张良一听,顿时怒不可遏,“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问起皇上的行踪?!”
“奴才不敢!”几位公公没有抬头,自然也看不见皇上此刻的反应,只是四下都没有了一丁点声音,寂静的有些可怕,“奴才们只是心想,昨儿才下过雨,这前头恐怕多有积水,就是不知,万岁爷您是否需要奴才们掌灯开路?”
“朕就是方才突然闻着了荷花香,想去看看。你们人多脚杂,可别打扰了荷花的清静。”殷霁沉声开口。
突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语气一顿,话锋一转,目光扫向地上的公公,“方才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奴才福喜。”跪在前头的公公正襟回答,不敢轻忽半分。
“皇上爷,这些儿个,都是宫里头新来的公公,不懂规矩,您可千万别搁在心上。”这些,毕竟是二皇子出乎一番孝心的安排,张良忍不住出声解围。
“张良,你在前头掌灯。”回过头,看着那几个始终低着头的公公,殷霁终于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