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把刘大夫喊来!”
军营内呈现一团慌乱。
监军不复得见,太子亦重伤昏迷,对于军心甫定的北疆军营来说,是何等大事?
“来了来了!”
又是一阵乱哄哄的声响,军医被请进了帐营。
由始至终,未央站在一旁,抿着唇,眉头紧锁,不曾松开过。
直到,珞昕转醒,说出第一句话---
“从今日起,任君未央为阵前主将,军中凡重大事务交由其掌持,任何人不得违令。这里,刘大夫留下就好,大家都出去吧。”
语毕,他又沉沉的昏过去了。
未央瞪大双目,身体一怔。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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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的营帐内,气氛紧绷着,谁都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却谁也默契得没有说出口。
对于上官德忠和皇甫勤会来说,君未央这个人,无疑是陌生的。这样一个平日不太作声的人,除了方才从下属口中听说了他六皇子贴身护卫及之前的军中参赞这两个身分,再无其它。
所以,太子珞昕方才的话,才让他们惊讶非常---
一个小小参赞,怎能让军中众士兵信服?
但,六皇子对他的器重,在军中亦是有目共睹,而如今这话,又是由太子口中说出,自是让大家不得有异议。
想必,是今日那时六皇子的交待吧。
大家不得不如是猜测。
毕竟,太子伤重,若要改变这个决定,至少要等到他再次醒来。
“君主将,如今,该如何处理?”率先打破僵持气氛的,是李茂。
对于上官、皇甫的心思,他自然是猜出了个七、八分,目前最主要的,是稳定是混乱的局面。
未央抬眼,冷静开口,“既然是太子之命...”她环顾着大家---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突然上任,底下的士兵会怎么想,会持什么样的态度,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的心,自打方才看不见珞祺的那一刻,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这,是珞祺给她的责任。
“我自当不辱使命。”
一句话,亦是一槌定音。
“这怎...”皇甫向来是直来直往的个性,想说什么,却被上官德忠拦了下来。
“依照方才的阵仗,突厥人掳走了监军、并留下了伤重的太子...下一步,恐怕就是要攻城了...不知道,主将大人可有何应对对策?”
上官勤会说完,状似请教的姿态看着面前年轻的未央。
相较于皇甫勤会,他果然棋高一着,一句反问,似不着痕迹的想让大家看着未央接下来出丑的样子。
“行兵打仗这种事,各位将领想必比我更清楚...经验最为重要,不是随便几岁的娃娃扔仍泥巴就算的。”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目的,不过是想给这个比自己年轻一辈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没料想,未央丝毫不见不悦,反倒谦恭道:“这是当然,在这方面,一切就偏劳二位将军了!监军大人不是才说吗...”
她语气一顿,平静的眸光略过他们二人,微笑起来,看着大家,“同为殷军一家,何来如此分别?两位将军说,是不是?”
没想到,自己的刻意嘲弄,会碰了个软钉子会来,两人一震,仍有些不服气道:“当务之急,还请主将下令排兵布阵,不然,人质在手的拓跋朗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自是说中了大家心中此刻最深的疑虑。
北疆军营,主帅、监军,一伤一掳,攻城掠池,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整个北疆营中,还剩多少兵力?”未央沉思着,问。
“大略估计,不到一万伍千。”
“突厥呢?”
“据探子来报,驻营兵马约摸一万八千。”
听起来虽是势均力敌,但他们手上一个‘六皇子’就已经能抵得上千万了。
“情势对我们十分不利。”
未央沉吟着,不再接话。
“只可惜,神箭手没能要了拓跋朗的小命!”有人如此说道。
“你们可知,今日死在箭下的是谁?”未央低声开口,似乎在自言自语。
若不是拓跋朗抓了个垫背的,事情怎会突然如此棘手?
“谁?”大家似乎这才想起来当时的场景。
“突厥第一勇士,巴鲁。”
“那又怎样?”众人不解。
半晌,未央终于开口道---
“传令下去,让探子在迅速在突厥军营中散布消息,就说拓跋朗不顾残暴不仁,让属下代他枉死...这样一下来,军心一乱,拓跋朗便分身乏术,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起兵攻打我们了。”
好计策哪!
众人的眼睛,也因为她的话浮现光彩。
“这样,便可给我们争取些时日...我保证,十日之内,必将监军救出。”
大家的惊愕,更甚了,相互看着对方,眼中浮现的是相同的疑惑---
这个人,凭什么能斩钉截铁的说出这样的话?
如今的突厥,用‘龙潭虎穴’四个字来形容决不为过,她怎可如此信口开河?
很想不信,亦十分想说不屑,但,众人心头所有的疑问,在遇上未央坚定且熠熠流转的眸光时,不知怎的,全都消退了个无声无息,再也问不出一句质疑的话。
“那,听凭主将指示了!”
上官、皇甫的脸色青白交换,最后勉强恢复了正常。
最后,众人相继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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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谣言一散,整个突厥军营几乎乱成一团。
毕竟,身为国内第一勇士,巴鲁在突厥军中影响甚广,若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就罢了,如此牺牲的不明不白,让大家难以接受。
消息传回宫中,拓跋律宏大怒后秘密下旨,若不能尽快妥善处理此事,便要将他从沙场上唤回,面壁思过。
另外,拓跋凌霏更是下落不明,让人担忧。
一时间,拓跋朗备受各方压力,几乎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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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过去,一切都在内里波涛汹涌,却表面平静无恙中过去。
“查得怎么样了?”未央迎上来人,急急地问。
天枢定下身子,才惊觉到,短短两日,他的主子竟明显消瘦许多,眼下的阴影亦是十分明显。
“结果一如主子所测,谣言一散开,突厥宫中、军中的压力甚明,拓跋朗不敢轻举妄动,但是...”
“人在哪里?”她只关心这个。
“如果属下没有猜错,应是被关在吉祥镇的驿馆中...因为,那里守卫十分森严,若说仅是为了保护拓跋朗,也未免太过了些...”
“不排除是声东击西之计,今晚,我去探上一探。”
“啊?”天枢闻言,立即反对,“主子,这恐怕不妥,还是由属下去吧。”
“这几天,辛苦你了,还是歇息一下吧。”
“属下一直有个疑问...”天枢眉头锁着,似乎觉得不太方便。
未央看着他,大概猜出了个七八,“是否是前日我在帐中的话?”
“...是。”
微扯起唇角,未央浅浅的笑容带了些涩然,“若我不那么说,就你所见,上官德忠和皇甫勤会那两只老狐狸,还有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会放过我吗?”
“啊...?”天枢抬头,脱口而出的话含了回去,一会儿才道:“六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主子不必过多忧虑...您想那宋大人同样是不谙任何武功...”
“宋大人...”未央的口中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身体里,似乎有积蓄一个地方泄了洪,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蓦地全部都涌了出来,热热的,不知道是什么,漫过心口,缓缓在血液里流淌着,“好久没有消息了,他...可还好?”
天枢的眼中,一道光芒一闪而过,回首:“应当是安然无恙,据说,突厥王有意纳他为郡马...”
“郡马...”不知道未央自己是否发现,一面说着话的她,顿了顿,无意识的拿起桌面的图纸看着,状似不经意的,道:“是吗?”
但,这些小动作自然落入了由始抱着试探些许试探意味的天枢眼中,对自己的冲动不免生出懊恼,脱口而出道:“都是些未经证实的流言,当不得真。”
“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救出珞祺。”
转瞬,未央恍然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冷静自若的将士。
“是,主子今晚一切小心。”
“若是...我没能回得来,帮我把这个交给上官将军。”说着,未央将一封书信、一枚印章交到天枢手中。
“好。”天枢接过,面色凝重,“主子千万小心。”
“放心,我一定会把珞祺救回来的。”
未央对他说。
也是,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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