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来到伤病休养处,帐外守卫的士兵这么晚还能见到有人探访,并且是如此‘位高权重’的君未央,表情都有些诧异---
“见过君大人。”
“见过君大人。”
“帐内的宋...”话到一半,未央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毕竟,他身任参赞亦是许久之前的事情,眼前新进的士兵必定不识...
于是她顿道:“宋公子是否醒来过?”
守卫未发现她的异状,只回道:“刘大夫半个时辰前才来探望过,应该不曾。”
“我知晓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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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帐内,未央竟有些恍惚起来。
煤油灯的光芒很是暗沉,影影绰绰,昏黄的暗影下,床上那人,恁地叫未央看不真切。待走得近了,一抹骇人的苍白才清晰的映入眼中。
这个人,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存活的气息。
她的呼吸一窒。
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她的手指已经伸至了他的鼻翼下...
许久,些微的温热传来,拂过指侧,似有些灼热的烫人,只见未央嗖地瞬时又把手收了回来。
心,总算是安定了些许。
找了个矮凳在床边坐下,望着眼前的灯火,未央出了神。
昨日的每个场景一幕一幕在脑中划过---
大雨、酒酣、船橹、星星...
她看懂了他的心思,亦明知自己给不了任何答案,却什么都没有点破,并任由他去误会...
只因在看似放纵的背后,隐匿的,是自己的胆怯与懦弱。
明明,把难题丢给了他,自己,却感觉不到点滴的松缓?
明明是要把他推开这盘乱局,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由着他,也由着自己,看着他搅了进来...
然后,受了伤。
君未央啊,君未央,竟是个如此自私自利的小人!
你怎配拥有他不含半点杂质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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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把自己置放在了双臂中,靠在床沿。
“未央。”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一记轻微的声响惊醒了她,她没有动。
待脚步声离得近了,只听见那声音又道:“未央,我正找你呢!”
不出所料,是珞祺。
她回过头来,定住心神,勉强让自己笑脸以对,“珞祺,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才回帐有事要同你说,想着你或许在这儿,还真就给我找着你了。”珞祺的声音十分似乎染上什么喜悦,十分轻快,“怎么啦?笑得这么难看?”
珞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斜睨看着她,眼角微弯,仿佛在取笑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珞祺,珞祺...”
未央抬起头,连着唤了两声,说着,一股脑儿的就往他的怀里埋了进去。
“你这样儿,一点都不像底下士兵们口中的好男儿了,可别叫别人看见。”
珞祺的声音,温柔的似乎就要腻出水来。
一面说着,还一面作势望了望周围,仿佛生怕别人看见似的。
“我本就不是...”未央的声音从他臂膀与她脑袋的间隙中传出,感觉鼓鼓囊囊的,“珞祺,对不起...我是你的姐姐,却总是需要你来照顾我、安慰我。”
“你也说啦,我们是姐弟,亲姐弟呢,身上流的,是一样血,天底下,有谁比我俩关系更亲密?还有哪,你呀,怎么总记得别人为你做的,却不记得自己为别人付出的?你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记得的...傻丫头。”
话尾一落,珞祺便感觉到袖口处有些湿润传来。
傻丫头...
这三个个突地打在未央的心版上,她没有反驳。
“珞祺,谢谢你...”
紧闷着自己,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但珞祺仍旧听了个清楚。
闻言,他唇角一牵,随即,缓缓地扬起。
良久,她抬起红红的双眼,看着珞祺,开口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是我害他成这个样子的...都是我...如果...你说万一...”
帐内顿时陷入一阵沉寂。
许久,才有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爱惨他了,未央。”
珞祺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未央的身体陡然一怔,目光茫然:“爱...是吗?”
直至对上了珞祺鼓励的眸子,她仿佛刹那间醒悟了什么---
“...是吧。”
这,才是珞祺熟悉的,勇敢的未央哪。
珞祺知道未央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还记得你当时给父皇的那颗大还丹吗?”
“大还丹?”未央声音提高了些,顿时想起了什么,面露欣喜。
对,她怎么忘了,当时陈回春给的那颗丹药,父皇并没有吃,而是还给了自己和珞祺,只是当时她为了以防万一,让不会武功的珞祺带在了身上。
珞祺也知道她想起来了,伸手便把丹药放在了未央面前,然后,给宋清琰喂了下去。
“就是不知,这颗药会不会有用了...”珞祺叹息着。
“你也早点休息吧,那拓跋朗,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你也是。”
两人站起身,一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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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冬日的日头刚刚隐去,突厥士兵便如同鬼魅般又潜了过来。
众人得到消息,迅速在主帐集中商议。
“果然不出所料,”主位上,珞祺首个出声,“我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禀主将,投石车已全面准备就绪。众士兵已上城楼。”
“这投石车射程奇远,定可有万夫难当之功。”上官德忠补充着。
“好,”珞祺眼带嘉许地看向上官、皇甫,再问:“我方和敌方兵力如何?”
“我方一万五千,突厥约一万八千,只是不知此次前来有多少兵力。”李茂略微估算后到。
“如此急切,向来拓跋朗应是破釜沉舟,兵力不会少于一万。”上官德忠沉思一会儿后答着。
“好!”珞祺对他的话表示赞同,站起身,笑道:“有信心吗?”
虽是疑问句,望向四周将士的眼中却满是十分的坚定与信心。未央与他筹备许久,自不能功败垂成。
“当然!”大家异口同声。
皇甫勤会闻言,亦是信心满满:“定要杀突厥番子一个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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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主将,今日突厥的士兵似乎有备而来,数辆战车的速度着实出乎我军估计。”
一名士兵上前报告。
城墙上的珞祺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切莫惊慌,一切依计行事。”
未央同样见状,面色一变,只对着一旁的天璇低声耳语了几句,便见他离开了。
城下,战车上的突厥士兵正谨慎的靠近着北疆城墙,忽见漫天石块远远的投掷出来,重重的砸了过来!
突厥士兵惊慌之际,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定然不明白,为何方才并未见任何弓箭手的城墙上为突现这么多的巨石!
更另他们吃惊的是,那些石头在城墙的高度沿着弧线砸下,竟半点砸不到殷国自己的士兵,在这样的躲闪之间,方才出城迎战的殷军竟在兵荒马乱之间抓准了空档,退回了城内!
“啊!---”
“呃!---”
一阵阵凄厉的叫声传来,霎时间,突厥死伤数百余人,血流满地。
虽然在战车之上,这些石头的威力仍是让人不可小觑!
这也正是珞祺他们的目的,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打开城门迎战追击!
巨石穿空,远远落在城外阵前,只隔了一道城墙,却是恍如两个世界。
......
突厥士兵们从战车中爬出,昏头昏脑,转身便准备往回撤退。
城上的殷军哪肯放过眼前出气的大好机会,赶紧忙着把石块搬上车,再次向城外射去。
“撤!”
“撤!”
大家呼声不断。
“谁也不准给本王折回军营,违者杀无赦!”
躲闪之间,观察了一阵,为首的拓跋朗似乎发现了这投石车的诀窍,他出声喝阻着,声响几乎震天。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自然又是一阵惊慌,只听见拓跋朗又道:“大家往前,冲出去,靠近城墙!”
突厥士兵们此刻意念均同---
退,定难逃一死;进,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
于是,突厥军一拨一拨的涌进投石车的射程内,一时间,又是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横尸遍地,眼前死亡人数已有千数人之多,大家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能抱头乱窜,朝着城墙的方向奔去。
两刻钟过去,剩下的士兵几乎都离开了混乱的圈子,来到城下。
投石车再也不能应付,只见被刺激的突厥兵个个凶猛有加,踩着战车,欲摆梯而上,大有不破城不罢休的势头!
......
这样的变化,城上的殷军将士自然看在了眼中。
“主帅,怎么办?”
被发现了破解之计,珞祺周围的将士面色沉重。
只见珞祺面不改色,拓跋朗本就是个聪明人,这样的变化,自然也在他的意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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