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晚应该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柳长青拖着凌夭夭在村里寻了口半好的铁锅,用枯草沾水好好涮洗几遍,找到个破桶打了井水上来,下了村里几扇门板劈了当柴火,火彤彤的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两人都吁口气觉得好不容易人活泛起来,看着火光就象是看到了希望。
柳长青从袋子里拿出几块米饼,这家伙硬得能当暗器使用,前几天两人就是靠它充饥的,不过那滋味实在是并不好受。
硬硬冷冷的,咬下一口费老大的劲,还得含在嘴里半天用口水润软和了才吞得下去,现在他将它们掰成小块,放进锅里,不一会水起了蟹壳泡米熟了,诱人的香气就弥散出来,让两个人都吞了口口水。
正准备开动呢,却忽然听到声响,&13805;&13805;嗦嗦的象什么小动物爬行的声音,柳长青握了一把石子,大喝一声:“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只枯瘦的小手,瘦到看不到肉,只有一层灰黑灰黑的皮裹着细细的骨头,那层皮上满是伤痕皱褶堆彻在骨骼上……让人触目惊心。
然后显出来的是头,是一个孩童的脸。
大概有个七八岁的样子,不过已经脱离凌夭夭认识的活着的人的脸的范畴了,眼睛奇大,颧骨高耸,脸上除了眼睛能转动开合外,整个就是个能活动的骷髅,经胳什么的象细蛇一样爬行在脸上。
肚子与凌夭夭他们一路看过来的饿孚一样高高鼓起,他很象以前看过的外星人的形象,一出来他死死的眼着凌夭夭他们煮出来的那锅子米粥,却没有半分表情,只是死死的盯着,眼睛里偏偏有鬼火在燃烧。
凌夭夭觉得自己就算是再冷硬再没有心肠,看到这么个濒死的孩子盯着自己也是吃不下去的,“给你吧。”她刚站起来想递出粥去。
柳长青就先一步走过去,把手里的粥碗放在那个孩子面前,迅速的又退了回来。
他回过头来严厉地望着她说:“你别过来,他的身上可能带有疫病。”
她不敢动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个小孩子应该是活不下去的了,人生实在是悲催悲悯连菩萨宏愿也无法超度。
然后他看到柳长青耳朵一动,急速地恢复成戒备的状态,拎起剑,站起身,她赶紧的收拾东西放到骡子身上,也紧张地听着四周,可惜的是她只听得风雪声声。
“快、走。”柳长青抓住她的手将她拎在骡子,赶了骡子快行,果然旁边各种异响大起,村子里开始出现有摇摇晃晃的瘦到干瘪的村民一个个悄无声息,面目呆滞象僵尸一样,向着他们围拢过来。
一路上有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不再起来,然而那么多些起码有几百人的这样的死木呆呆的人围过来围过来向着他们。
象凌夭夭以前看过的一个关于丧尸的影片一样梦魇的恐怖,那些人伸出枯柴一样的手向着他们,嘴里有听不清的微弱的喃喃象是祈求又象是诅咒的话语,他们围过来围过来……
这只是个梦,不是现实,凌夭夭在柳长青的拖拽下骑着骡马也木呆呆的象做梦一样逃离,她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什么都不是真的,她完全心理接受不能。
那些人被柳长青踹开打飞劈碎了也不象寻常人发出什么濒死的嚎叫和尖利的呼喝,他们只是默默的倒下然后又有新的人加入进来。
在凌夭夭他们生起的火堆的映照下,那些人仿佛影影绰绰都是些虚影,他们伸出绝望的枯枝般的手臂向着他们,好象他们身处在地狱深处,希望凌夭夭他们能把他们拉出地狱,或者是希望将凌夭夭他们也拉进地狱一起。
那样的绝望那样的麻木那样的呆滞,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只有兽性的妖魔化的本能,他们向着凌夭夭他们围过来,想抓住什么想表明什么,太可怕了。
她知道这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那些人的眼那些人的手那些人的身影,柳长青在摆脱那些人后也跳上了骡马:“抱着我,不要再看了,闭上眼睛。”他命令道。
她闭上眼睛觉得这样的清醒冷静的命令让她心境回复了不少,那样的冷冷的夜到处都隐藏着说不出来的危险,她抱着他的腰觉得自己脆弱得象一片簿纸,只有依靠着前面这个温热的身躯。
她依着他靠着他,听着身下骡马清脆的蹄声回响,天地间仿佛没有了别的生物,一切都太可怕了。路上有人伸手想抓住了骡马的脚却被它的脚踏断,听到“扑哧”一声,那真是天地间最最难听的声音,骡马踏着那人继续前跑。
跑出这个村落很远很远,他们才停下来,骡子打着喷鼻,它很累了,凌夭夭还在打着哆嗦,还在死死的凝望着身后生怕有什么东西悄悄潜近而她不知晓,她吓坏了。
柳长青也不说什么,只是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拍她的背抚她的发,最后见她始终都平静不下去,才轻声的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有我在呢。”
以后再走下去时,即使是睡觉凌夭夭也要抓着柳长青的手,要不然她就会做恶梦,有一次他们找了个林子歇息,柳长青为了方便做事就将自己的一片衣角放在她手里自己在附近能看到她的地方收集柴禾。
但她立即挥舞着双手惊呼起来,一头的冷汗,让柳长青再也不敢离她身边三尺远了。
路上也遇上些毛贼,不过一个个也是饿得东倒西歪的,柳长青很轻松的就或打杀或逃离,最辛苦的反而是一日连一日的餐风露宿,这一路走下来,柳长青的脸上都颇有风霜之色更不说凌夭夭了。
不过好在因为柳长青准备得充分,凌夭夭倒是没有生病,只是脸面被寒风刮得粗糙了些,她是个爱美的,不过知道这世道能活下来就非常不易了,这个时候不是爱美的时候。
不过柳长青却给她脸上罩了个老妇人的面皮,挡挡寒风,他是这样说的。
戴上了就不容易取下来了,虽然人的面皮是最不畏寒的,但习惯有这么一层皮挡着后,她也不想再取了,主要是冷得紧,而且柳长青看着她那老妇人的鸡皮鹤颜也没什么异常反应,还是照抱照背的,凌夭夭决定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打扮打扮美一美给他看,现在还是御寒更要紧。
走啊走啊走,柳长青的鞋底都磨破了,凌夭夭这个不会做鞋的人只好在他的鞋子里垫上厚厚的布,最后干脆用布条绑在脚底,她有些深深惭愧自己的无能,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做个巧手妇人,但现在没有办法想也就只能这样了。
一个月后粮食吃光了,现在走在路上也没有路人可以打听路径,所以他们还是很走了些冤枉路。
没粮了,还得走下去活下去,柳长青便将骡子杀了,那骡子颇通人性临死前眼眶流了大大的串串的眼泪,凌夭夭不敢多看避到一边,两人花了两天将骡子制成肉条,好在这个时节肉放在外面自然就会冻上也不会腐烂。
不过东西多了也不好带,柳长青在路过的村落里翻了个没大坏的独轮车,修了修还能用,推上车带着凌夭夭继续上路,路上她累了他就强迫着她坐上车,车上位置不够,她的两手就抓着两个大包裹。
她觉得他们目前这形象很象以前某部老影片里丈夫带着小媳妇回娘家的场景。
然后渐渐的又能见着些人了,虽然也是饿得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到底还有人样,也有被抢掠过的痕迹,不过都在修复中,也能看到些草根树皮被翻过的样子,不过倒不至于天地死寂什么都没有的模样。
然后到了个城市,城门下有兵,两人交了钱进城,进城费是一人二两银子,城外有一大批的流民是不允许进城的,他们就守在城门外也不走。
不过进得城来,街道井然,虽然城里东西都死贵死贵的,来来往往的兵士什么的很多,不过该营业的还是在营业,两人长舒口气,到城里找了个舒适的客栈住下来,让小二帮忙买了两身衣裳洗个澡大吃一顿热饭热菜,靠在椅背上两人对视一笑,觉得总算是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