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马“啾啾啾”地好长地声啸呜,迅速地轮过身用两条壮实的后腿对准凌夭夭,使得凌夭夭不得不赶紧地缩回了手。
这畜生敢这样的倔,她还就对上了,凌夭夭一声冷笑,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不得了,小子,你蛮有个性的嘛,你敢踢我?!就试试,看我不把你的主人丢出来去喂狼。”也许对一头畜生一匹马说这样的话有些可笑,它还能知道你在威胁它?!
凌夭夭自己都有些好笑,凝目对着马怒视良久,那马却是似乎听懂了凌夭夭话里的意思,一下子就从剑拔弩张欲迎战也似的状态下略有些软化下来。
凌夭夭见着了就慢慢地伸手抚上它的头,它将头偏了偏,终究却也没有反抗,只是眼睛里有些不高兴的不情愿的意思,凌夭夭自不是个看人脸色行事的主,何况这还是匹马,她根本就不知道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
那马看看犟不过凌夭夭也就慢慢地嚼着草料,然后任凌夭夭给它解了鞍卸了笼头,慢慢地躺下了,看来这马也累得够呛,这一人一马不知道在荒原上是怎样跑到这里来的。
想来应该是遇上头几天的大风暴迷了路,然后遇上了狼,或许遇上的狼不多吧,要不然不有他们的命在,凌夭夭一下一下地抚着马儿,心里策划着该怎样说服大丫,有了马得早点动身上路从这里逃走吧。
有马就有活命的机会,要是送粮的人遇上了就又走不成了,不走,难道还真的让这荒原的风将她们两个还这么年青的女人吹成大漠上的羊肉干不成,又没有什么坚守的理由或要执着于什么理念,不走,是傻子才不走呢,凌夭夭嗤笑一声。
安抚住了马,凌夭夭回房,也不再去看看那人,自回自房躺下休息,自己盘算着明儿可得早早起来,然后烙饼杀羊制干粮,夜里风大,还得多带些衣裳……
一夜好梦,早晨凌夭夭难得天没亮就起来了,窜出自己的房间去,不过大丫昨晚上睡在她的床榻外侧,起得比她还早。
大丫高兴地向凌夭夭宣布,那个男人不会死了,不过这个消息却并不是凌夭夭想听的。
看来人的生命力还真的是说不准,昨儿晚上,那面色青白如鬼活死人一样的男人,如今呼吸沉稳,平静地躺在大丫的床上,而凌夭夭奉大丫的命令,不得不守在床边。
大丫出去牧羊群去了,虽然她有些不放心凌夭夭来照顾这个昏迷的人,不过生活总是必须要继续下去的,所以她也就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行前给了凌夭夭几个很有些担心意味的眼神。
这让凌夭夭的心不舒服地郁闷起来了,她就象这样的不好的坏人吗?大丫的那眼神就活象自己不在她就会谋害了这个男人似的,可能吗?
不就是为了那匹马吗?自然那马,凌夭夭说不想要绝对是骗人的,不过平心静心地想想,为了要离开这里她凌夭夭或者会用些不光彩的手段,或偷或骗或抢(在可能的范围内)都是可能的。
不过用谋害人的命来换取离开这里的可能,这就不可能了,是非道德凌夭夭还是分得清楚的,她又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不过是自私凉薄冷漠了一些罢了
以前在歌舞团里也经历得多了,那些天真的观念早就离她远了,大家都用各种方式奋力地向上攀爬着,手段有的激烈有的温和有的违反道德有的 利用着道德。
当时的许聆风总是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听着、想着,有些领悟有些不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江湖并不仅限于古代也并不仅限于武侠世界,因此凌夭夭也就自动自发地将自己的道德底限放得宽松了些罢了。
不过却还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这个男人现在怎么着也不可能犯着她些什么。
因此,此刻的她虽然是满心的不舒服,到底还是握了本《论语》斜倚了身,盘腿坐上了大丫床前窗边的椅子上,对着上午的阳光,一时看看那个睡得鼻息沉沉的男人,一时看看手里的书。
估计以前的凌夭夭应该颇识得一些字,而且兴趣有些广泛,或者就是以前凌夭夭的父母应该均是饱学之士,因为这个荒原上的小屋里就有满满一箱子的各种书籍,象《论语》、《楚辞》、《逍遥游》、《游侠列传》……等等。
摞放得是整整齐齐,箱子里还放了些防虫蛀的香料,真是的,这么宝贝着,让最先打开箱子时的凌夭夭以为里面藏着什么金银珠宝首饰呢,白白的高兴了一场。
不过这些书倒也给凌夭夭带来了一些可以消磨时间的作用,她以前学、写、用、读的都是简化的汉字,在这个时代这四年里跟文盲差不了多少。
好歹是个二十一世纪的人,以前虽说也并不是爱学习的主,不过反正现在闲着无事,何况以后可能也用得着,这几年里,她也就对应着这书,慢慢地自己学会看、写繁体字,不是说知识就是力量嘛,这句话,她也是知道的。
大丫却是不识字的,那个时代有知识的多是有钱有势的人,她只是个死了孩子卖身投靠的乳娘而已,虽然心里是将凌夭夭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的看待,不过总觉得自己是仆而凌夭夭是主,凌夭夭也难得去纠正她,为自己不帮忙做事情找了个最好的理由。
看一会子书,凌夭夭又看看男人,大丫在锅里留了粥,嘱她在男人醒了时喂他,她答应了的。
今天是个艳阳天,艳阳高照,蓝天上好几团白得耀眼的白云静静地停留在高高的天空中,风清清淡淡的,带着清淡的花的芬芳,草的清香,如果平时凌夭夭遇上这样的天,她会得在草地上铺一块布,练练功,做做瑜珈,练练嗓子。
现在她却不得不做了个看护,床上的这个男人洗净了脸,擦干净身子,还是蛮能看得的,以前凌夭夭在歌舞团里看惯了阴柔俊美的男性,现在看到这个男人,心里暗暗地叹一声,也许这才叫雄性。
他并不俊美,有些方正的脸庞平日应该是黑红黑红的,现在在黑色里却透出了抺青紫,不过比起昨日的那濒死的样子却好得太多,鼻正口方,眉毛浓黑英挺,眼睛闭着看不清楚形状,身长、腿长、手长,躺在大丫的床上,无端地就让凌夭夭觉得大丫的床一下子比平时小得多,短得多了。
他的身板结实,他躺在那里,放松了全身的肌肉线条,却仍让人觉得有些威胁和压力存在,凌夭夭都觉得,这人要是在大丫的床上动两下的话,大丫大概就只有换床了,因为这张床在这个人的面前显得实在是太脆弱了。
不过那人的眼睫毛却很密,象两把黑色的小扇子一样,在眼睛处遮掩出深深的阴影,这是他身上唯一带点柔性的地方,即使是睡着了带了重重的伤,此人依然感觉让人不可轻视,看来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保镖的,那个保镖的会有这样的气势,是开镖局的还差不多。
男人还没醒,看样子对他来说,也许睡眠是更好的调理伤口的方式,凌夭夭握着书,想起了以前自己守候在母亲病床前的样子,母亲的病是肝癌,动手术的机率是一半一半,不过当时的母亲也才四十九岁,连五十都不到。
她对凌夭夭说,拚了,凌夭夭永远记得母亲当时的笑容,坚强中带着那么些的无奈和对生的渴望,她希望能看到凌夭夭嫁人,当时父亲握着母亲的手向着她温柔的笑……
父亲是个教师,或许是腹内有书气自华吧,整个人温文而雅,一身的文气,眉眼平顺,就象一朵天上漂飞的云朵,最终父亲与母亲是乘飞机去北京冶病时飞机失事去世的,也许这样更好,到底是遂了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的愿望了吧。
对于父母的离世,凌夭夭从来没有什么太过于伤心的感觉,生、老、病、死,人人都得经历,不是因人好生恶死就会得能活个千岁万岁的,自小她就看得开,或者是天性中凉簿的基因比较多,或者是天生血比较冷。
不过这些在凌夭夭眼里并不算是什么缺点,一百个人总有一百种的活法,只要没有妨碍着别人,你管我怎样过?!
龙傲侯此刻分不清自己是昏迷还是昏睡,肩膀和腰胁间的疼痛象冷火在烧灼一般,还有心里对于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能否保证他的安全的担忧让他始终不能睡得太沉。
他记得昨夜最初在屋外看到的灯光下的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粼粼的亮光,冷静如冰,眸光如水,盛满着不屑、冰冷,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她内心的坚定和自有的信念。
满含着沧桑如深山里的一棵松,如坚硬的岩石一样冷漠,如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一样的森寒……
那样的一双眼睛怎么会长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上呢(龙傲侯却是将凌夭夭看得小了些,这也没错,营养不良嘛)?是有什么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想来插上根眼线进来吗?或者就是干干脆脆地想要他的命……
那个女孩看他的眼神,完全的漠视不应该说是无视,活像自己完全的无物,或者是神台猫糞,神憎鬼厌一般,这不是第一个这样看他的人,往常这样看他的人只有杀手,不过她的眼睛里却没有杀手那种对于血腥的热望和不顾一切决裂。
不过那冷淡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然后看到追风,马比人得她待见,那双百转千回的眼睛里灿亮地爆出了星星,就象饿死鬼看到了香酥鸭色鬼看到了绝世美女一样,眼睛里都伸出了手出来抓攫,她也不掩饰她的热望。
这实在是个太奇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