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夭夭有些不明白了自然心里也就没有定,一天一天就这样的数着挨日子,这家伙难道就真的在这城郊安家落户不走了吗?
而那个黑衣人却不敢再来自告奋勇地送她了,凌夭夭记得他的眼神,他总是暗地里悄悄地打量着她,等到她的眼光扫过去时,却又赶紧的自己就转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但接下来金哥的态度却好了太多,不再拎她的头发了,这让凌夭夭暗地里怀疑这是那个黑衣人给他打了招呼的结果,还有就是她们房间外时不时的会多一些东西,象甜甜的糕饼啊香香的松子啊还有她很急需的擦手和脸的香脂啊………
也是那个黑衣人送的吧,他象个来得殷勤的圣诞老人一样的派送着礼物,却从不留下自己的踪迹…他要干什么?凌夭夭这次这样想的时候再也没有害怕的情绪在了,反而铺天盖地似的有了些好笑的心思在。
有这样的追求和表达喜欢的意思的傻瓜吔,这家伙纯情得近乎蠢了,不过这些小小的物事到底却让凌夭夭心里有了些少少的暖意在,她在这个时空也是可以让人牵挂和喜爱的呢,就算他迷上的是她讲的故事,那也没什么呢。
到底故事是她讲出来的,就算是追星也没什么,可惜的是却没有机会可以出口问询,自然她想利用别人的心思也就只有就此深埋了。
好在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生活还算是平静,而这城郊到底不过是十三殿下的一个别庄所在,有时候避避暑啊,消消乏,消遣消遣一下什么的倒还可以,长久的住着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在又一个十几天过后凌夭夭在为张玉玦再讲完了射雕英雄传后,他就必须回城里住着去了,听说是要为皇上驾寿,这是不得缺席的,前期是出尽心力的准备兄弟姐妹之间互相还得夸耀攀比一番。
甚或是多逞威风荣宠什么的,最快也得有一个半月才能来,这消息差点当场就让凌夭夭喜笑颜开起来。
张玉玦回城启程的那天动身的时辰选得很奇怪,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动的身,不是都说起五更吗?他这是夜半三更的周扒皮学鸡叫不成,凌夭夭在肚子里偷偷的诽谤着,心里喜笑颜开的面上却装得十分的肃穆庄重。
不过张玉玦走前笑着对她说:“龙夫人,谢谢这些天来你讲的故事,我很愉快,我还会再来的,而且很快。”
凌夭夭没见过狐狸笑,不过想来狐狸的笑容也就是张玉玦那样,明明是笑得让人雌雄难辩的精致脸庞上绝美的盈盈之意让人眼饧骨软,但心底领教过他阴狠的人自然而然的会生起毛毛的感觉。
他是胡汉三还会回来的,想到这里凌夭夭就感觉自己似乎象吞了条毛毛虫一样的难受兼得恶心。
“殿下好走,一路平安,民妇到时候恭迎殿下大驾。”所有的恶毒诅咒都尽在不言中,回来,他要是回不来才是好事呢。
凌夭夭的地道还得加紧再加快呀。
许是前一次挖了这么久积累出了经验,这一次凌夭夭觉得自己挖掘的速度和平整度都有了极大的提高,难办的倒是挖出来的泥土,以前的地道泥土都倒进那水塘里了,好在水塘里满满的有荷叶在,要不很容易让人看出那水浊了好多。
不过好在那个聋哑老妪每一次来送饭都有固定的路线,从来没有多余的闲心会在这个院子里四处多走动走动,自然不会对着这荷花塘伤春悲秋一番,所以凌夭夭也就继续着放大胆地向着池子里倒土,只希望这个老妇把她的好习惯长久地保存下去。
不过这也是听天由命的了,谁也没法只好赌赌运气了。
天气有些凉了,杏树上的叶子快掉光了,凌夭夭总觉得在越转越凉的寒冷里,那些杏树象沧桑的老人一样忧愁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而她却似乎是连叹息和忧愁都一起被冻住了,越来越是机械地劳作。
一晃眼间一个半月早就过去了,张玉玦还没有回来,当然凌夭夭并不是在想念他,看来城里是有别的事将他绊住了,这可太好了,那个男人或者男孩总让她有些怕。
但也有不好的,就是大丫病了,先前还只是在晚间有些轻微的咳嗽,微微的有些烧,凌夭夭试着重新与那老妇沟通着写字要药要水什么的,但那老妇一概的置若罔闻,天啦,她别不是不识字吧。
大丫就是个不识字的,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很少,受教育是件奢侈的事情,这个老妇要是不识字也是很平常的。
凌夭夭只急得团团乱转,拉着那老妇,表现了半天的咳嗽、喘息、睡觉这样的动作,终于在晚饭时,那老妇拿过来一盅黑漆漆的中药,也不知其中熬了些什么,以前凌夭夭生病都是吃的药片、胶囊这些西药,虽然是中国人,但对于中药还真的是没什么认识。
不过好歹总是药,也许吃了就有效,所以凌夭夭也就心怀盼望地眼珠子都不错地瞅着大丫一滴不剩地全喝下去了。
那老妇也不算是坏人,虽然现在她的身份就是凌夭夭与大丫的狱卒,但那药却也是不间断地送来,这都让凌夭夭有些不好意思于当初往下砸她的头的太湖石。
不过那效用却不象凌夭夭所希望的这么好,大丫依旧夜里咳嗽,还越演越烈,为了防凌
夭夭担心,她总是努力地握住胸口,咬住嘴唇竭力地压抑住出唇的声音,不过看到她憋红的脸,咳嗽着闷闷于胸的回声。
凌夭夭想进一步地让看守她们的老妇给请个大夫来,那却是妄想了,想来就是为了她主子的名声也不会让别人看到她们目前的处境的,凌夭夭心下也是知道这的,不过总存了些指望,拒绝虽是意料之中,但心里却更恨上了这姓龙的名义上的她的夫君来。
让凌夭夭更是不好受的是,时间进入冬天了,而渐次的大丫的咳嗽里就带出些血丝来了,凌夭夭的心有些沉下去了,这个症状这个症状,她以前是看到过的,应该是肺结核吧,就是以前人所说的肺痨病。
在现代不过是吃几个月药的事,但在这个时代应该是无法治疗的绝症吧,心一点点的下沉。
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凌夭夭给过银子,在那老妇面前下过跪磕过头掉过泪发过疯一切的讨好一切的卑微一切的努力都不能改变,她们这不能见光的身份,进了这里注定着就是死了,不管自己两人还能不能喘气,都被人当作死人对待了,而死人自然也不会用大夫瞧病的。
甚至张玉玦也没有来,在这个时候凌夭夭就象是想捞着救命稻草一样的想着他应该来了的时候,但那人却也没有回来过,而圣诞老人也没有来,在夜深时,凌夭夭在围墙这边听过,那边一直的都没有什么声息。
世上所有的人都将她们遗忘了吗?她们是生活在孤岛上吗?凌夭夭甚至想不起别的人来可以想象着给自己以一点点小小的慰籍。
就这样凌夭夭的心上似坠了铅,铅越坠越重越重越沉越沉越乱了分寸,连地道也没什么心思去挖了,一天到晚的守着大丫,却想不出什么主意,看着大丫越来越是青黄的面孔,心里直是一一筹莫展,想要掉下泪来,却怕惹了大丫伤心,面上强作欢笑。
但这样的情形大丫又不是个傻子,那里会看不出来,不过她却不是太在意,这辈子虽然活得不算长,不过到底也经历了些事,也够了,只是心下却舍不了凌夭夭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太过心高气傲,没有亲人家人在身边守护,这生的日子可怎么过……
没有多少日子了,那送饭的老妇来的时候口鼻上都掩着布巾了,肺结核多是传染的,这古人也懂吔,凌夭夭苦笑,大丫也知道这点,因此就不再让她近身了,非让她远远的看着,心里就更是全无可着力处,偷偷的已经哭过好几场了。
大丫这辈子只是个乳母、下人,仆佣,没什么文化,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朴素的想多为凌夭夭想想多为她做些什么的想法下,于是大丫强打起精神,一针一线地为凌夭夭做着衣裳和鞋子。
衣裳和鞋子都做得比目前凌夭夭穿的要大些,以后凌夭夭的岁月她就是看不到了,可也不能任着她的小姐穿着尴尬,那老妇并没有给她们多的布料,这些都是大丫改的凌夭夭的旧衣和自己的衣裳。
大丫的心态,凌夭夭也明白,只是看着她那样认真的在灯光下仔细的一针一线的缝着,看着昏黄灯光下的那个摇晃的苍白的剪影,凌夭夭只觉得自己的心比窗外的夜色更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