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之下,下意识地抬头,却与正凑近了她的一张俊颜,差点就面碰上面了,因此即使是跪着,她也一下子跌坐到自己的腿上了,张玉玦大笑起来,飞扬的发丝,炫目的白牙,还有眼睛眯缝得象月牙都说明了他恶作剧得逞后的开心。
原来却是桶里的人一手举着青衣呈上来的金樽里的美酒一口饮尽时,顺势将身子挪到了她近前的这一边来,故意地想打量她也似的贴近。他看到了凌夭夭的张惶,嘴角略略的有些上扬,显示了此人恶质的情趣。
这个还不是男人,只是男孩与男人间的半成品的小男人,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心态,他想做些什么?
凌夭夭努力回想,在以前现代社会的时代他这样大的孩子,只是在想着怎样从大人那里骗更多的钱,上网打游戏马路上对着女孩子吹吹口哨,拙劣地学习着怎样恋爱呢,根本还是孩子嘛,而眼前这个一心想摧毁她的信心将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恐惧上的应该是恶魔吧,即使他只有十六、七岁也是年龄上小一点的恶魔,本质是不会变的。
强摄住心神,大场面她见多了,未必还被这小东西吓破胆,他不过是想看着她张惶失措而已,自己水波不兴,平静以待他觉得不好玩就会算了吧。
当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服自己,不让张玉玦那刺耳的笑声给气得昏了头脑让自己神色自然平静一下说:“不知殿下唤民妇上前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听说古时候有钱的权贵是可以强抢民女的,何况眼下这情形暧昧得让人有些拎不清,不过一个已经是妇人的女子他们大概就不会要了吧,凌夭夭第一次正式承认了自己已婚的身份,也算是提点提点这个人,自己是有主的了,虽然这个主不一定想要自己,但有时候事关名誉,这个什么龙傲侯堡主青年才俊的富商也不会一句话不讲的。
“呵,呵,呵,”张玉玦笑得张狂,不过笑声依旧清朗得如同珠玉溅落。
“那莫非我还得称你是龙夫人了,龙夫人,哈、哈、哈,你以为就凭你真能坐得稳龙夫人的位子?”张玉玦在讥讽凌夭夭。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应该是龙夫人,坐得一刻是一刻好了,好在这个位子在此刻还没有人来跟我抢,即使有人跟我抢,我夫君也总得拿休书给我是不是,再说了我是不是龙夫人与殿下似乎也不是太相干,对不对。”
凌夭夭抬头平视张玉玦,端着最庄严最宝相的微笑说,气势上是毫不弱于此刻的张玉玦的。
张玉玦倒有些怔了,他想不到凌夭夭如此的不禁激,原本以为这女子就算是吃饱了气,也只会低着头噙着泪倔着脑袋生闷气呢,想不到还有这一手。
张玉玦不知道的是凌夭夭从来不是泥人,气性一上来,就忘记了生死的事了,说话里隐隐的也就有了些骨头,当然说完了后自然是后悔的,不过话已出口却是收不回来的了。
两人对视,张玉玦的目光里从冷漠恶意中慢慢地就当真的多了怒意和噬血了,这些年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他还从来没有让着别的人这样的当面的给钉子碰呢,现在这女人倒是给他破了例了。
既然她敢破这个例,那么就得承担后果,快如闪电般张玉玦向着凌夭夭伸出了他的手,凌夭夭只觉得颈项上一紧,对方的手掌就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可以马上让你这只有你夫君才能作主撤换的龙夫人变成个死夫人。”
他当然可以将自己变成一个死人,脖子上的手在慢慢地收紧,凌夭夭在想不知道现在投降认错的话,事情会不会有些转机,不过心里的别扭上来了,只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认错,明明就是这个世道错了,明明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强横霸道错了,她干什么就非得把这个错揽自己的身上。
一口气咽不下去,到了嘴边的想服软求饶的话自然也就吞了回去。
那只手将凌夭夭拎起来叉在半空,明明只是瘦削修长的一条手臂,偏偏这生的有力量,脖子剧痛,凌夭夭想闭上眼睛,死就死吧,反正这里并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穿越不是正常生活里会出现的事,当然会受磨折也是十分应当的了,她已经十分尽力地挣扎了但命运总是能轻易的比人强,它只对她冷然的一笑,就能就此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的不得翻身……
她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她一向心高气傲当然也就更经不起折腾,死亡就是结局了,在理智上凌夭夭完全明白知道着这一点,她已经妥协着准备就此接受死亡了,但人的本能在这种时刻是会挣扎的。
本能打击得理智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没办法所以她的手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的时候也就很自然地伸出去,竭力地掰着挠着抓着打着找着脖子上的手,想让自己透气,即便是死能不能也让自己舒爽一下先。
但那只手却如同是铁铸钢锻的一样,仿佛生在她的脖颈上铁圈不断的收紧收紧再收紧,抓过挠过打过掰过,手越来越无力,口鼻腔里可以吸入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似乎一点点都吸不进来了,胸膛要爆炸了一般,耳朵里是一阵的轰鸣,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憋成了难看的青绿……
听说被人扼死的人,脑袋会耷拉下来,口鼻流血,眼睛睁圆,大小便失禁……千万的千万的自己可不能大小便失禁啊,那可得多难看多丢脸啊,凌夭夭要昏过去前最后的一个意识是警惕着不让自己大小便失禁。
很多年后,坐在摇椅上她摇晃着回想起这个往事,心里头都不由得有些好笑于自己的死了都爱美的臭要面子的脾性和执着,都是因为年轻嘛。
死都死了还会怕丢脸吗?
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死过去了,但最终她却既没昏当然更没死,因为脖子上手的主人忽然放松了手,仁慈地让她跌下了地不住的呛咳而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这让天性里最看重颜面的凌夭夭终其一生都恨死了眼前的这个恶质的男人。
“这是个什么,想不到龙夫人即便是被关着也心心念念地收藏着情人给的信物啊,”听得这样的话,旁边服侍着张玉玦的两个侍女吃吃地轻笑起来。
凌夭夭吃惊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以前龙去势给她的那枚黄金箍制的狼牙,正被张玉玦大模大样地拿在手里翻看着。
她刚被人下了力气地扼过脖颈,眼睛也有些不分明起来,但那东西在张玉玦的手心里璀然地放着光亮,是的,就是那枚狼牙,也算是她对自由的一个念想,却这样的被人轻慢在手里玩弄,那一刻的凌夭夭心里有泪在流。
忍…忍…我要活下去…我已经重新在挖地道了,最多一年半载…我又可以出去了,自由是最清新的风吹在脸上会有幸福的感觉……
如果光凭痛恨就可以杀人的话,张玉玦应该在地狱里已经走了十几个来回了。
凌夭夭不知道的是,此刻貌似在讥笑着她的张玉玦心里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冲击,这枚狼牙他是太、太、太眼熟了,类似的东西甚至他也有一个,收藏在他的一个近身物品的匣子里,旁边青衣的脸有些变了,显然她也认出张玉玦的狼牙与目前在他手上的这个女人身上取下来的有着某种神秘的不能言说的关系和默契。
这是蒙古鞑靼部落王族之物,只有极少数族中血统最纯的人才拥有,母妃是鞑靼部进贡来的公主所以她拥有这枚狼牙,但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却又从何而得来,凌氏一族明明就是土生土长的大周王朝人。
在整个中原里据张玉玦所知,目前只有龙傲侯可能有着这样的东西,因为龙傲侯的父亲恰恰是张玉玦母亲的哥哥。
龙傲侯是张玉玦的盟友,联盟的最初是因为他们之间那不可言说的亲戚关系,当然短时间内共同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龙傲侯如此的在乎她,为什么要将她囚禁在这个别庄呢,如果不在乎,那么为何又要给她如此重要的信物呢?这个信物应该不是为她的龙夫人的身份给的。
有猫腻啊有猫腻,张玉玦习惯性地揉了揉眼角。
是不是关键就在于龙傲侯没有见过这位凌家的小姐呢,张玉玦的眼睛亮了,说不定以后这个关系他还能好好的加以利用呢,太有意思了,太可笑了,龙傲侯今年已经是第二次到塞上去了。
听说,他找一位姑娘很久了,无巧不成书,张玉玦突然很盼望看到忽然发现自己所找的和所囚禁的是同一人的龙傲侯的脸色了,那一定精彩得无与伦比。
要是撺掇着让他先杀了她,自己再来告诉他这一消息又会怎么样呢?不知道那个一脸严肃的家伙会不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