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护住她,让她平安让她快乐,让她笑自己才高兴,如果她哭自己会伤心,从哪一刻起他的命不光是自己的还是她的,两个人一条命,他早就这样决定了。
虽然他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女人爱听的甜言蜜语,但心里这样决定了却是不会改的,以后再考虑一下都用不着,不悔无悔,一生一世。
所有吃了东西他都是为凌夭夭准备的,跟了他总不能让她饿着冻着,他是男人,他是她的天,她是他的妇人,她是他的责任,甜蜜的酸楚的心事一波波涌上来,让心一抽一抽疼痛的厉害。
再准备一些再准备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少挨些饿少受些苦少受些冻,他是这样想的,手下不停。
准备完毕后已经是晚上了,食不下咽地吞下晚饭,凌夭夭颇想还是在温暖的屋子里再住一晚的,虽然不过是个暂居的地方,但摸摸这也不舍摸摸那也难放。
但外面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有火燃烧起来,烧得噼噼啪啪作响,人声鼎沸传了开去,凌夭夭听得有人在奔跑在呼叫,有人在呼天在呛地,有人怒形于声色在大吼有人尖利的在哭泣。
门口嘭嘭嘭的传来嘈杂的响声,也有人在使劲的踹他们家的院门,还有不干不净的叫骂声传进来。
“老娘们,快开门,老子烧房了,把好吃的好用的都拿出来。”
“滚出来,滚出来,快滚出来。”
“这家一定有粮食,早先我们都闻到味了。”
“就是,凭什么他们有吃的,我们就得饿着。”
“要他们的粮,要他们的钱,要屋里那个臭女人出来。”
……
院门得了痢疾一样剧烈的颤粟着颤栗着让人感觉它象簿脆一样稀簿,凌夭夭想到先前闯入那人的恶形恶状不由得缩缩头她有些害怕,外边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而是无数,这些人都疯了,柳长青对着她宽慰的笑笑拍拍她的背。
看着他的温柔的脸平顺的眉眼,凌夭夭心里也宽了宽,能够勉力回他个微笑。
“不用怕,一切有我。”他这样说,连嗓声都透着温暖。
背起包袱,柳长青已经牵起了她的手打开门,一脚踹飞两个还在踢打他家院门的五大三粗的年青人,剩下的人显然没想到会这样都退后几步,傻傻的看着他,他也不说什么,一手牵着凌夭夭继续出来。
凌夭夭很害怕,不过有他温厚的手掌握着,似乎什么都可以承受一样,她将他握着的他的大手紧了紧,坚定的对着他点点头。
“他身上有吃的!”有人喊了一嗓子。
“拿出来,小子。”
“他妈的,这小子很扎手。”
“多来几个人啊,要不等下不给分东西哟。”
“来啊,来啊,怕什么,他又不是三头六臂,他就一个人,这小娘们是不顶事的。”
……
这些人乱叫乱嚷着涌上来,就象捅了马蜂窝一样。
十几个人推掇着上来,也不商量一下就都冲着他们扑过来,有人想抓住凌夭夭,有人挥拳踢腿向着柳长青。
他哼哼冷笑两声,双手拎了凌夭夭,一双腿象旋风一样反复飞速踢出,一阵尘雾扬起,片刻中滚地葫芦一样滚出那些抢上来的人,柳长青放开凌夭夭小心将她护在自己背后,让她的再后面是院墙。
那些人呆怔一阵又扑了上来。
一伸手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里,此刻柳长青神色完全不同于平时,平顺的眉眼一下子凌利起来,他咬着牙颊上的肉僵如岩石极其刚毅,整个人就象一柄才开锋的剑。
然后他继续二话不说就抡开剑劈、捅、刺、砍,杀了几人后,他存心立威,也不用轻巧腾挪的技巧,将手里的长剑当大刀使。
舌绽春雷,“嘟”一声巨喝后,长剑如重重山恋般劈下,将身边一个二十多岁身型彪悍的流民活生生辟成两半,心肝、脾、肺、肠子什么的散落满地,一腔子热血如水墨一样泼泻出来洒了满地。
他再踏上分成两半的尸身天神也似的站在当地,又一拳头将一个半大小子打了两个筋斗站不起来后,人群里发出声惊叫四散逃开,就算知道他们身上有吃的有用的,却再也没有人敢上来了。
柳长青自然也不追杀,抓着凌夭夭的手,锐利的眼神瞪着前面的人迈步向镇外的路上行去,被他瞪着的人都不敢与他对视,退开几步离得他远远的。
见他们走远,有人瞅着机会冲进了柳长青他们的小院,见有所获,更多的人涌了进去继续着抢掠。
一路行来,凌夭夭看到,一条街上半数以上的房屋都传出哭喊哀骂,流民果然大规模的开始抢掠了,当找不到粮食时还杀人放火,横七倒八的都是人的尸首,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青壮的都有。
空气里有一股浓重的腥咸的血的味道,火的烟尘味道,冬日的风的冷冽味道……它们纠葛着缠绕着混在一起,非常刺鼻的难闻。
烧房的火没有人救,借助风势串烧着壮大,不一会半条街都红通通的起来,红光映红了天,好象漫天弥散着血光下着血雨。
那些流民疯狂的跑来跑去,仿佛在进行一个有趣的游戏一样把人拉在一边杀掉,或者只是玩笑一般的聚集着笑笑骂骂就点燃人家的房檐。
粮食、金银、衣裳、布匹、鸡、鸭……什么的什么的全是他们的抢掠对象,鸡在飞狗在叫被追逐的人在满街跑着咆哮,他们――流民的内部也不团结,多的是人因为分赃不均而拉扯,进而大打出手,甚至杀人流血。
他们一串串一簇簇的象蝗虫一般,镇民的声息被他们疯狂的嚎叫和狂笑大喊中压制得象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头,涟渏一圈圈淡去后很快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人间吗,这是十八层地狱吧?!十八层地狱也不外如是,凌夭夭一步步走过路过不敢稍留,抓着柳长青她就象抓着她唯一的命,心在痉挛,所有的知道和认识都没有过这样的一幕。
眼眶里不由得含了泪,她从来冷硬自认不是悲悯之人,但此刻如果可能她但愿能念一首往生经朗朗在空中,那么多的游魂没人超度。
快出镇时柳长青杀五人抢得一匹骡子,这骡子大概是那几人从镇上周姓大户人家里抢出来的,柳长青记得附近就是周姓大户人家的连片庭院。
虽是骡子但鞍配都齐全簇新,年口也小,毛皮油光水滑的,实在是好的。
柳长青暗道一声:运气不错。
他将凌夭夭扶上去坐好,一眼瞪开了觊觎骡马的流民,那些人都退了开去,就算是不知道他先前杀人的模样,但见着他一脸血渍,眼神凶利,面无表情,手提雪亮长剑,剑尖还在滴血的造型。
这些人也还是不敢上来争抢的。
往哪里走,两人心里还真是没有底,好在先前出门前是吃饱了的,肚子里有食两人也就不慌,辨了辨方向,柳长青说要不是还是上京好了,反正先前也是想冬天过了就到京城去为他父母扫墓的。
再说天子脚下,商客云来,天下贡奉都在这一处,应该不会有流民这些吧,应该不会动不动就有人闯进家里来想杀人抢人吧,说不定他们能在那里好好的过下去呢。
然后再说那里还有凌夭夭的黄金呢,她急切的想去看看它们摸摸它们感受感受它们,她想象着这样应该能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然后她还有个隐忧,那些金子没有人看着就这样藏着别被人发现了,别被人偷了去。
走在旷野里,风紧夜黑,越夜越冷,天气太冷这地又没有吃的连流民都少了,柳长青为凌夭夭紧了紧身上的大斗篷,她骑在骡马身上只觉得全身都冷麻痹了,柳长青却走出了汗意。
当附近没有大簇的流民后,柳长青将凌夭夭从骡背上抱下来让她也赶紧走走暖暖手脚身体。
两人牵着手走在星空下,繁星闪耀,树木静肃漆黑,远远望去镇上只有那一片红光,过去了就象是恶梦,凌夭夭心里难受,对于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得身上没那么冷后,从怀里用块小手绢细细的将他脸上的血渍抹去了。
他温驯的站着让任她伸手细抚象一头乖顺的大猫,当她的手掌心碰上他的脸上的肌肤时,他甚至舒服得更顺着她的手蹭了蹭,就差没发出呼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