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双肩,秋夜的地面不光湿还很冷,凌夭夭打起了寒颤却不是因为冷。
她该怎么办呢?这个地方如此冷酷、如此冰凉、如此凶恶,将折断她的翅膀,&14826;杀她的心智,禁锢她的自由,凌辱她的自尊,一个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听风微笑的地方。
没有人能救她了,她只有沉沦其中,呆下去呆下去呆下去。
也许到老,也许到死……
什么时候是尽头,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以后她与柳长青,只能一个在外仰头,一个在内翘首,隔着墙,隔着面,隔着声音相思回忆。
秋风秋雨缠绵缱绻不休,点点滴滴只流在心中,他们两人就这样长长久久等候着,等候着。
凌夭夭长吁短叹,腿麻了,人才稍稍的平静下来。
突然觉得这个偌大的昊王府,空得可怕,这么刀剑凶险过后,居然没有人来查看、查问,整个王府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挪着腿爬起来,整整衣裳理理头发,心里沸腾的岩浆沉入心底,回过神来,不由得鄙簿自己的凉簿冷血,柳长青一定是历经千难万碍才能进得府来这样虽是见了个背影,但很明显他并没有戽了她。
但她呢?柳长青出府时,背后紧紧跟着的几道黑影,显然这并不是欢送他的,那些人手上还有刀剑凶器,应该不光是追击,更绝对的是追杀。
担忧暗生,在屋里走来走去,她如困兽般来回,却丝毫没有办法可想。
只能向着满天神佛过路神仙妖怪精灵祈求,柳长青千万千万不能死
闭上眼她双手合十,别死、别受伤、别流血、别离开,她放下手握着自己的裙摆,可以的,完全可以的。
她可以等,可以守候,可以被人欺凌,但千万千万不能让人断了希望。
那怕现在她的这份企盼只是风中的残烛,摇摇晃晃,惨淡无光,但只要它在,心里就自有一份宁静平和喜悦在,这样她单簿的肩,凉簿的心,才能抗住这陌生世界的不认同,荒凉的人生境遇才能背靠着一丝温暖。
柳长青最终凭着过硬的轻功速度从昊王府冲了出去,七八道黑影紧随,不过好在时间过快没能形合围。
几个人风掣电驰般的行进,直追逐到城外的宁江河道,柳长青水性绝佳,水遁而去,几个王府护卫恨恨地往水里轮着发射了好一阵子的暗器才算是罢了手,消了一点点气,几人悻悻而回不提。
昊王府中张玉昊自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报告,王府里有人夜袭,来人全身而退,当然有人来王府夜探,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新鲜的事。
一个月里三十次没有三四次还是有的,但居然没有揪住人,况且来人象是闲廷漫步般走上了这么一通,虽说只是在下人居住的地界打晃,却不能让人明了其来意又这么晃悠悠的走了。
要不是有良好的教养作保证,张玉昊差点想掀桌子骂娘了。
此时,他一身雨过天青锦织常服,外罩暗红色滚同色边团绣蟒龙袍服,玉带金冠,端着肩背,气度沉稳地坐在书记的案几后,脸上甚至还有着几分平和。
紫檀木的案几面泛着沉坠坠的幽光,映着他挺拔的鼻梁。
张玉昊左边站着的是李牧,拈三络长须,此人正在沉思。
李牧时下在朝中没有官职,此人黑瘦干枯,大爱三国时的诸葛孔明,服饰上也就随了卧龙先生,羽扇纶巾。
此时天气并不炎热反有些秋凉来得早,他拿着羽扇也就是意思意思地晃晃,表明自己胸有成竹的模样。
张玉昊右边的锦凳上坐着的是他的老师,大周王朝有名的翰林大儒周慎之。
周慎之与李牧都是张玉昊的心腹谋士,周慎之说:“确实奇怪,一般那几方面来人,都只应该去向野趣堂(吴王府中类似于揽文讲武的地方),如果是刺杀,那应该去正扬轩(张玉昊的主屋,或者来这里,趴上个屋顶干拿什么呢?”
“接头吗?”周慎之说,自己又摇摇头,显然说不过去,传消息多会约定地点,不会让双方碰面,就是有急事需要碰面,凌夭夭也不是能接触到这些隐密的人。
“那仆妇已查过并不能是奸细之流。”李牧言道。
张玉昊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呈出一种在沉思的节奏,陈三的脸,忽然的猝死,失去的名单……
“算了,这个节骨眼上,快刀斩乱麻吧。”李牧与周慎之相对一颌首,李牧的手向下做了个虚劈的动作。
“嗯,你们先回吧。”张玉昊站起身来,两人退出。
张玉昊望着窗外绵绵的秋雨,良久良久。
一个仆佣而已,下作的性命,从来他就没有看到过眼睛里。
从前因为心里烦躁他杖毙过小厮,茶烫了汤冷了坑埋过婢妾,有东西不顺眼砍过人手臂……
凌夭夭迕逆过他,陈三的鬼脸易于造假……她应该并不无辜,死就死吧,是她应该得到的,张玉昊对着窗静静的想。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早晨起床张玉昊心情就不是太好。
对于张玉昊来说,这一段时间是他走霉运最重的时期,前两天张玉枫的圣旨下来了,他用皇权压他,让他五天后启程,前往西北,赴昆岳军中接收兵权。
连三岁的小儿都知道这是个多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昆岳是三朝老将,拥兵自立,战功赫赫,是太后的兄弟,朝廷一向对其驻扎之地不过只有象征性威严存在,收兵权?让他张玉昊带五百只能当作仪仗的亲兵前到昆岳几十万的大军驻地收兵权?!
开什么国际玩笑,张玉昊想,昆岳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没他们。
然后琳夫人又在闹别扭,说这段时间他多宠了蝶夫人,偏心。不休不止地闹两三天,闹得张玉昊头晕晕的,昨儿更是因着贴身丫头与虞氏房里的柳儿掰了几句闲话,便不依了,非说虞氏心狠奢妒,立等着撺掇着让张玉昊休虞氏,她要当正妻。
骨子里不过是因了现时是关键,张玉昊离不开她父亲军队的支持。
可是朝廷里左相虽是清流一派,影响力却是非凡,再说了虞氏进门八九年,并没有大的过错,还给他生了张元慎,平时行事也让他敬重,这些年虽没有爱恋之情,但相伴之心却不会如此断绝,这琳夫人却不依不饶。
在上前晚让他摔了帘子出了门,这几天一直到灵儿房里歇下。
这些个女人……今天琳夫人虽然知道了终不可遂了她的意,没敢再闹,张玉昊却有些心有戚戚感,或者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可取的,他好象看到那个女子一双明媚的眼波,一身白衣出尘,在阳光下轻盈地飘飞,精灵般的脸庞上满是狡藉灵秀之气,不自觉间一声叹息幽幽出口。
今天去看看她,顺便把她处理了。
这些天在浣衣房,大概是受了不少的苦吧,眼前没有她在晃,倒有些不习惯起来,不过这个女人想来是学不乖的,处理了最好,最近自己心神都有些不宁呢,这女人也是个乱人心的。
上午接触了西北送来的信息,心里对于西北一行方才有了些谋划,顺了些气,后来琳夫人虽没低头告罪,到底还是派紫环给他送了血燕羹来,他到她的居处去时,她的眉眼放得极低,也是一种变相的顺服。
看到张玉昊步入浣衣局,这实在算是比较破天荒地的,洗衣妇们赶紧的全部跪伏于地,凌夭夭自然也不例外,眼瞅着别人的动作反应,她愣是没敢出现什么异动,完全是把自己想隐藏到那一堆人里面。
但他却一步步地一步步地向着凌夭夭走过去,每一步仿佛都沉重得让这里的地面在颤栗,张玉昊的浑身散发无限的压迫感,强大、浑厚、无可比拟,甚至还有隐隐的怒气。
挟着这样强硬的气场向着凌夭夭紧逼过去,浑没觉着自己有错的凌夭夭,此刻是完全的怕了,这些时日以来这样的折腾她,又不是吃惯了苦楚的人早就觉得吃不消了。
不过是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忍着,再说柳长青还给她留下个微弱的希望,这也是支撑她的一个支点不,不过也许是柳长青被擒住了,她暗暗地想。
旁边的人膝行着退后,凌夭夭突兀地显了出来,她低着头跪在地上,地面上湿得心是冷的。
他是死了?还是活着?这一刻凌夭夭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死,却全心地挂念着柳长青,这一世啊,这一世啊,不知是她带累了他还是他连累了她,算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