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半个月后蝶夫人就病死了,一块白绢就消湮了曾经的风华娇艳,粗使下仆用抬了她出去,凌夭夭在挖掘拖拽中看到,一络长长的青丝从白绢低下逸出,象是那个女子灵魂的不甘。
蝶夫人,就象蝴蝶已经过了季节,没有张玉昊的特许,她连在这府里停灵都不行,早早儿的打发了出去,在她娘家的一个后巷子里摆了三天,多情的公子果然也绝情,凌夭夭想。
柳长青好起来了,又自动的缩回脚踏板根据地去了,这让凌夭夭有些牙痒痒的,他们之间已经互明的心意,仿佛又缩回以前那种暧昧不明之中了,凌夭夭气恼,就不能抱一抱亲一亲吗?她都放得开了再说抱一下亲一下实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柳长青的一双眼规矩得堪比唐僧,一双手更是整夜整晚的象有人拿绳子绑住他一样,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腿膝边打死也绝不越雷池一步,让现代的色女图呼妄然。
但是她不知道其实柳长青的自然回归也是不得已的,孤男寡女,夜夜同榻而眠,他也忍得很辛苦,还是远离诱惑来得安全,不能给她安定的生活,不能让她的脸上永远没有阴霾那还是不要碰她来得好。
柳长青已经能爬起来到处走了,当然能爬起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谢主子恩,凌夭夭觉得这个规矩根本就没有天理,不过在这里她仿佛也没找到过什么天理,对这两个字她是早就绝望了。
那天张玉昊坐在偏厅里,浑不在意的听柳长青谢主子教诲的恩德,笑得是云淡风轻很有格调,但柳长青躬身退下后感觉到刺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一种深沉的恨意,象是要将他扒皮挫骨扬灰一样。
柳长青心下悚然,检点了又检点,似乎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啊,他露出这样的眼神是为了那般?
牡丹花茎下有人用黑线拴了一个结,是主子派人来见他了,柳长青借着为府里买花肥出了门。
到南朱雀大街上的联络地点见人,主子人派来的人没说别的只是告诉他行动就在这几天,这就是离别了吗?柳长青很是黯然。
府里虽然蝶夫人不在了,不过那水塘也没有人叫停,自然凌夭夭也还得挖,这天,当她带着一身的疲惫往回走,心里想着不知道如何能让那柳长青大大方方的给说一句爱语时。
却看见桂树下的柳长青低着脑袋发懵,有两个年青的丫环叉着腰站在那里骂他,言辞激烈难听,脸红耳赤般地激动,让凌夭夭以为发生了不知有天大的事情呢,于是原本蕴藏着的那种莫名的幸福安定飞到了九霄云外。
忙忙的赶了上去,心里颇带了些自己的人受到了欺负的怒气,顺手挽扎了衣袖。
事情的原委很简单,却原来是因为琳夫人的一个小丫头要出府门去,不料想看到如此丑陋如鬼魅一般的“陈三”站在静夜下等候着凌夭夭,当下便受了惊吓,哭哭啼啼地跑走了,然后大概是她的泼辣姐妹知道了心里不爽,便回头来此找场子。
凌夭夭赶拢看到柳长青呆呆地站着受着两个女子如雨泻般而下的垢骂后,心里颇有些感同身受的不舒服,老实说这里是僻静的西院的角落,离西角门好歹的还是有颇远段路途,这个小丫头要出府门去绕到了这里来,看来原因就是她自己有些迷了路。
干什么就能在此穷凶极恶地吼柳长青,就因为他顶了个不好看的容貌?
那两个丫头也不过十四、五岁,一个穿黄一个着红,黄衣的女孩大些有一张瘦瘦的瓜子脸,一对眼睛大大的灵动地在脸上转悠,现在就是她瞪着一对凶巴巴的眼睛吼人,而那个着红的看上去要小些,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大概是有些怕事的主,见凌夭夭过来就拉了拉黄衣女子的衣角。
但那女子见凌夭夭穿着的是仆妇的衣裳,也就不甚在意,所以凌夭夭过来也不过一两分钟的事,就听得她说的尖利语言有如下:
“长得这样的模样就不要出来吓人嘛,我要是这样的模样找就找根绳子自己吊死了。”
“前辈子就没做过好事,报应到现世也就是你该受的,躲回你的被窝去好了,吓到我妹子是你这泼才赔得起的吗?”
“跪下来给姑娘认个错,赔偿些银两,不然禀报夫人,几棍子打死你这不成人形的东西……”
果然这世上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连这样的小女孩子都这样。
这两个丫环,凌夭夭隐约的有些映象,似乎是琳夫人那里的两个二等的丫头,不过负责些洒扫浣洗之事,甚至还轮不上到主子面前露脸的差事,现在居然如此的凶横也太不知事了。
因此凌夭夭走上去挽着柳长青的手臂对着这两个丫头说:“听姑娘的话里意思,原来我相公是东西,两位姑娘却不是东西呢,这就有些奇怪了,怎么两位姑娘花容月貌的就不是东西了呢,我却有些不解,倒要请你们多指教指教呢。”
说完嘻嘻娇笑,目注此两人却不转眼珠子,在气势上压住对方。
“你这贱人,不过蒙王爷恩宠,嫁了这么个东西,却在这里得意,好不识羞。”原来却是也知晓凌夭夭与柳长青两人在府里的事情的。
“我有什么羞的,王爷让我嫁我便嫁了,既不出口伤人又不是悍妇,自然觉得还行,还可以高兴高兴,不过姑娘,我相公的伤可是为了救皇后娘娘而受的,虽然损了容貌不过却也是立了大功,连皇后和王爷都没有说过我相公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怎么在姑娘这里就不行了,难道姑娘们居然比皇后娘娘和王爷还大了去了,我不怎么懂,真的是需要请教吔。”
那两个凶巴巴的丫头有些脸发白了,凌夭夭继续着说:“还有什么跪下来认错,赔偿银两什么的,还有棍子和会被打死这些事不知道是那位夫人这样给两位姐姐说的,还是请两位姐姐明示,我夫妻二人好跟前去磕个头,领受领受啊。”
“自然是要找来让你们这些粗人明白事理的,你们等着我们就来,等着啊。”两个丫头也不算完全的不知机,见讨不了好去便丢下句话,匆匆地跑走了。
临走前还留下话来:“什么啊,泼妇、丑八怪你们倒是挺配的。”很是咬牙切齿一番。
凌夭夭摇头,败退都败退得如此的没有气量,果然只是服侍人的角色。
两人手挽着手(凌夭夭故意的当忘记了地不放手,柳长青虽然不好意思到底还是舍不下这温柔滋味)往自己的小院落走,柳长青的侧脸嘴角噙着笑,大概的笑意很明显,连如此伪装后都能看得出来,但凌夭夭隐隐的心里一沉,总觉得那笑不是他的真心,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听得柳长青言语:“其实不必与她们一般见识的,是不是,或者她们这样的也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何况她们也不过是嘴上说些怪话而已,却那里能伤得了我去。”
说完后他看凌夭夭的脸,见她似乎并没有受教的意思在不由得叹息起来。
“唉。”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对了,凌夭夭想,嘴里答应起来。
“好,知道了,不过看到别人这样欺负你我心里不舒服罢了,知道你不丑,知道你是个大帅哥,我不过是心里受不住才说两句,她们怎么收拾我?想来今天的事她们也不敢让人知道,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为你,我都有太久不与人争吵了,你又处处都让着我,我练练嘴皮子怕它们锈了。”
凌夭夭一说就是一长串,让柳长青想插话都插不进来,只有再次无奈的笑笑。
两人走进院落,坐到桌旁,桌上已经摆放好碗筷饭菜,正散着热气呢,凌夭夭欢呼一声:“真是饿死了。”赶紧地拿上碗筷添饭,眼前的柳长青虽然是躲在乔装的面具里,不过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凌夭夭心里觉得她不想听他讲,便有意识的不想听不想让他有机会讲。
照老规矩两人都躺下来睡觉时,凌夭夭就没有办法让柳长青闭嘴了,他要说什么都可以了,她总不能从床上翻到脚踏板上捂他的嘴吧,其实要是动作不显得过大的话,凌夭夭自己倒是不太反对这样做。
熄了烛后的房间只能听到两人刻意抑制的呼吸,柳长青的轻而悠长,间距时间很长,大概这就是高手的能力,而凌夭夭的则有些急促,当然了要是有人听她的心声,就会发现此刻正轰隆隆地响着呢。
果然柳长青开始说话了,平铺直叙的都是些以后关于凌夭夭一个人生活应该注意和接触到的。
“夭夭,要热水的时候要去找厨房里的张嫂吧,她是个圆脸的胖胖的妇人,很和霭的一个人,要饭菜呢就找汪大厨,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左腮上有一颗大黑痣,笑起来时候连那颗痣都会抖,其实他是厨房里的帮佣,不过他最高兴我们叫他大厨了……要让人给你带东西呢,就找二门上的林大娘,她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妇人,她有个女儿在琳夫人处当差……”
“你要走了吗?”凌夭夭只觉得冷,那种冷从心底散过出来,一缕一缕坚决地向着四肢百骸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