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过面前烹制得浓淡适宜的参汤,永福抬眸,看了眼低眉顺眼站在案前衣裙曳地的孜孜,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囚禁林金叶,只是将他软禁在太守府中,更特许孜孜进府照料于他。永福知孜孜对林金叶用情至深,有心成全她最后一份念想,不想,她终究还是令永福失望。
见永福不理参汤只直直地盯着她看,孜孜香肩微颤,眼中的斗争复杂而又激烈,其间更是有几许绝望之色。最后,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永福艰难地说道:“小姐,这碗汤是孜孜一番心意,还请您赏给孜孜这个脸面。”
永福心中再度哀叹。
“为情所困之人何其多也,”永福心下黯然,起身移步殿中,“我本是怜你对他一片痴情,不想你却依然为情所误。孜孜,休要怪我,我给过你机会的。这汤……赏给你吧。”
“小姐!”
孜孜花容失色,所有伪装顷刻间土崩瓦解,神色惨败颓坐于地。永福缓缓摇头抬步便走,没走几步,孜孜醒悟过来后匍匐上前死死抱住永福的右脚失声痛哭:
“……小姐……孜孜知错了……我死不足惜,只求您放过公子,求求您放过公子吧,求求您了……”
“瞧你,妆都哭花了。”永福叹息着蹲下身去扶起钗环散乱的孜孜,亲手为她整理妆容。“昨天金叶子也是这样哭着求我放过朱雀,在地上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呢。你是看到他如此,所以才来的吧。”
“小姐……”
“罢了,你于我有授业之恩,既然成全他是你最后的愿望,那我就让你达成心愿。明日起,就将林金叶一同放至千佛塔顶,如他所愿,让他和朱雀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小姐……”
残梦破溃,心碎于地。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孜孜终于止住哭泣楚楚抬头,脸上流露出的绝世凄美是那么的哀绝惨楚,饶是冷酷如她也不由得心中一颤。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如果生死可以选择,那么他只愿和她同生共死。而我,根本永远都不存在,哪怕只是一个影子,也永远都不会存在……”
“孜孜……”
情之一字,何其残忍,可这世间却仍有这许些男男女女甘愿为其奴役。永福虽有不忍,却也明白此刻的孜孜怕是生念已绝,不知道该劝她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香案。
“孜孜本是无根之人,至亲所弃、世人轻贱,所亲者,唯公子一人而已。”走到案前,她端起碗放到唇边,任脸上红泪滚落,“此生无缘,终身空恨。我死后,请小姐将孜孜扬灰于尘,尘随风去,花落满头。但愿来世,我终能得遇良人,不愿金玉满楼,但求耄耄终老……”
言罢,一饮而尽。
任手下将孜孜的遗体抬了下去,永福默然无语,只转身取来琵琶,坐在阶上,勾指拨弦。
清弦坠满心事,弹落片片梦幻。当年,就是这首《相思》让她立志随孜孜学艺。琴声流淌,她仿佛又看见当年孜孜环抱琵琶,拨弹着瑟瑟舞弦,诉说着相思的滋味。伊人芳魂已逝,她再次弹响这首曲子,只为能送她最后一程。
孜孜,愿你来世,终能得偿夙愿。短短五天,转瞬即逝,在永福紧锣密鼓的筹备中,陈允涵大军也已马不停蹄来到了雁门关外,距离临州城,只有一日路程。
城外,探马来来回回驰骋而过,城内,永福升帐立旗,对众将做最后部署。
大帐之内,气氛压抑。在座的每一个将领都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纵使已有准备,可是兵少将寡,孤立无援,敌军已经兵临城下,除死战之外,别无他途!
“公主!”老将惠聆风率先出列奏道,“敌强我弱,战恐难胜。然临州粮草充沛,足够支撑半年,我军只要坚守城池,敌军久攻不下粮草耗绝必然退兵。”
众将亦纷纷点头称是。
“惠老将军所言不错,”吴浩繁出言表示赞同,但随即却话锋一转,“然敌军来势汹汹,我等一味退让,只会助长敌军气焰。两军对阵,士气为重,末将不才,愿领军于城外列阵迎敌,挫敌锐气,请公主恩准!”
众将不再说话,所有眼睛齐刷刷向永福望去。
不再多言,永福推案而起,环顾众将,沉声下令:
“临州八门,破一则败。现分派诸将分头守卫,如有丢失,五族不赦!众将听令!”
“东正门,守将朱雄!”
“东华门,守将惠聆风!”
“南正门,守将张永卿!”
“南华门,守将刘项!”
“北正门,守将李响!”
“北华门,守将赵德新!”
“西正门,守将吴浩繁!”
“西华门,守将田逸!”
话音落定,诸将轰然应诺。
众所周知,西正门是此战最重要的地点,它位于临州正西,地势开阔,正面陈允涵大军。一旦开战,这里必然会是最激烈的主战场。
而永福将这里交给了吴浩繁。
坚毅的眼神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永福的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血腥凝重:
“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只进不退!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人在城在,城破人亡!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亦不能让出尺寸之地!我自带兵巡视各门,随时支援,如有弃门而临阵脱逃者,兵,立斩无赦;将,全军连坐!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无视诸将惊愕的表情,永福拔剑向天,厉声而斥:
“出发!”醴泉行宫之中,弄影亲手帮永福穿上宝铠软甲。
“公主,”旁边云瑛琦出声道,“我不明白,守城三万将士两万民兵,早已经分摊完毕,除西正门一万人以外,其余各门不足六千,你又哪来的人增援各门呢?”
“这个嘛……”永福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我骗他们的。”
“什么!”
云瑛琦和叶辰黎齐声惊呼,永福好笑地连连摆手示意他们噤声,独吴浩繁在一旁但笑不语。
“这么说是为了稳定军心,给守城将士们心里留个底,不让他们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永福微笑着解释,“至于城中的一切,就交给瑛琦你了。魔门那边,拜托师兄了。”
叶辰黎奇道:“那你干什么去?”
永福侧首狡黠一笑:“我嘛……当然是‘率军’支援各门去喽。”拂晓时分,陈允涵两万先锋军,直扑西正门而来。
陈允涵乃当世良将,虽然早已打听到临州兵寡将少,一无外援,但他也并未轻敌,两万先锋军也是精锐之师。他第一仗便派出主力作战,足以表明其志在必得的决心。
先锋大将薛海玉很是得意。
他的确有得意的本钱,身后跟着的是两万斗志昂扬的雄师劲旅,手中握着的是雪光锃亮的坚刀宝刃,不远处那更是不堪一击的临州城墙。想当年那袁家小将以八千残众就破了守备森严的临州,自己两万精兵更是不在话下。而且据可靠消息,现在临州在那个晔家丫头手中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气候,差一点就要闹成兵变,虽然现在勉强听命,但只要自己两万雄师振戈一呼,那些守将们还不乖乖献城投降?
他心中纳闷为何丞相要派九万大军来拿临州,自己两万人马不就搞定了么?但是不管怎样,夺下临州这件头功可横竖都是自己的。想到这里,他更加雀跃,扬鞭催促将士全速前进,却没有意识到脚下的土地渐渐有些不对。
眼看临州就在眼前,可就在这时,道路两旁忽然窜出一股股骑兵,这些骑兵们倒也奇怪,不打不闪,只来来回回在周围纵马狂奔,一个个马后还都拖着一把大扫帚,不多时便扬起尘土满天遮住视线。正在薛海玉纳闷之际,漫天沙尘中不知谁一声令下,顷刻间周围箭矢如雨,狂泻而下,猝不及防之际,大军顿时惨叫连连,倒下大片!
薛海玉登时懵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弓弩手射箭制敌,那么两发之间该有空挡才对,他们也可籍着一丝空隙作出反应。可是为何那箭雨仿佛永不停歇,弓箭手们也似不知疲倦一般,居然连取箭搭弓的时间都省下了?
可还没来得及多想,他闷哼一声,右臂中箭。但薛海玉也甚是勇猛,竟然硬生生将箭折断拔出。这才发现这箭镞与平时见到的很不一样,似是更加短小精悍。
明白自己已经中伏,此地不宜久留,薛海玉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撤退”,率先拨马便走。可谁知前路后路竟然不知何时早已被合抱粗的树木堵死,薛海玉亲率骑兵左冲右突希望能够冲出重围,然而他已经没有了时间,暴雨般的飞箭也没有给再他这个机会。等待他的,依然是仿佛永无止境的箭雨流失。
薛海玉怒喝着踏着尸体纵马飞奔,然而下一秒,三枚箭镞已经深深钉进了他的胸口。最后一声怒吼憋在胸口,他不甘地回首遥望临州,却依旧什么也没有看见,眼前渐黑,最终缓缓倒地。他终究也没能在临州立下头功,甚至都没能踏进临州,就将性命丢在了这里。
主帅身亡,两万大军立时崩溃。
等到陈允涵得到消息,两万大军业已全军覆没。
这一役,敌军惨败,我军完胜。
不消说敌军主帅陈允涵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临州诸将,都有些几乎不敢相信。
整整两万大军呀,连水花都没溅一个,就这样没了?
矗立在城楼之上,眼看着尘烟渐渐散去,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天空都似被染成了红色。永福轻叹口气,注视着吴浩繁领军回城。
对周围欢呼雀跃的将士们置若罔闻,永福与吴浩繁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这仅仅才只是开始。
这一役,将士们手中拿着的,不是长弓,而是连弩。
方妙机新制而成的连弩,父亲特意为她带上的连珠连弩,两人协作,一人装箭一人发射,人力不止,箭发不歇的新式连弩。就是她此役赖以取胜的利器。
然而这等利器,也只能用这一次。
不消说陈允涵一定会吸取教训有所准备,单单此役我军费去的三万箭镞,永福就已无力再支。
下一仗,拼的,就是各自手中的长刀了。永康八年一月十四日,震怒过后的陈允涵经过仔细筹划,于第三日挥师发动总攻,临州之战自此正式开始。
似是为了证实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句至理名言,拂晓时分,陈允涵亲率大军,再次朝着吴浩繁镇守的西正门发动猛烈进攻。
此战之惨烈异乎寻常,守城将士们不断的把准备好的巨石、滚木向城楼下潮水般如蚁附骨而来的敌军砸去,而陈允涵的士兵们则举着盾牌抬着云梯朝着城墙蜂拥而来。云梯被拼命驾起,数不清的士兵不要命地往城上爬。那边开城车也跟着冲了上去,一下又一下狠命地撞击着城门。城头更是箭如雨下、火矢横飞,巨石、滚木生生把那些爬云梯上的人又砸了下去。烂泥般的尸体在城墙下层层堆积,然城上城下,无暇在意。双方将领亲自督战,敌军前仆后继地往上冲,我军的利箭、滚油毫无停滞地往下倾泻。永福和吴浩繁并肩站在箭楼之上,视野所及,漫天血腥。
激战两天,直到敌军的尸体在城外堆积如山,陈允涵也依旧没能踏进临州半步。而此战之惨烈绝寰,让双方久经沙场的将士们多年之后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连番失利的陈允涵在极度不甘之下,终于失去耐性,翌日便再次下达总攻令,命令大军齐攻临州八门。
即使连日损兵折将,他手中仍然还有六万大军,依旧占尽优势。
如果陈允涵能冷静下来集结重兵再度攻击一门,我军虽勇,毕竟敌众我寡,重压之下,城破只在旦夕。可是他手握九万大军却连番两次对一座小小的西正门久攻不下,如此败绩,自他投身行旅以来从未有过,又怎能不让他心如尸焚。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不敢再战铜墙铁壁般的西正门,陈允涵带领着精锐主力向守卫薄弱的西华门扑去。可就在他准备向城门发起冲锋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城门居然打开了,城内守军竟然放弃了防守,主动向自己冲杀过来!
西华门守将,正是田逸。
虽名为逸,其人却实乃临州第一悍将。
田逸手舞大环宝刀以万夫不当之勇带领骑兵一马当先冲入敌军阵中,左冲右突,横冲直撞,大肆砍杀,直搅得敌军天翻地覆,混乱不堪。陈允涵万万没有想到西华门守军竟如此悍勇,自己还没动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他拼命想要稳住阵脚,无奈对方太过悍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逸在自己阵中耀武扬威,势如破竹。
眼看败绩已显,陈允涵无奈之下领军撤去,想继续合兵转战南正门。可是他并不知道,一场噩梦才刚刚开始。
西正门外,击退来犯的少量敌军之后,永福立刻下令此次护送自己前来临州的三千晔墩铁骑全部于城外集结,整装待发。
“小姐!”吴浩繁站在马前握紧缰绳最后一次不死心地劝道,“您已经四天没好好休息,再不能如此犯险了!”
“浩繁,我意已决。”轻轻抚摸着胯下墨城黝黑的皮毛,永福幽幽一笑说道,“这将是有史以来所有围城之战中从未出现过的奇景,作为一手将其促成的我若此次不亲身参与其中见证一切,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时城中一支响箭冲天而起,永福闻声抬头微微一笑:“魔门终于行动了,居然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是算准我此役必输吗?哼!我怎能如你们所愿!”
明白再劝无用,吴浩繁终于松手,满眼沉重地看着永福绝尘而去。
当永福率军抵达西华门时,正值陈允涵退兵之际。
西华门战况之好超出了永福的预想,没想到田逸竟如此威猛,仅凭一己之力就击退了来犯之敌。永福冷笑一声心中为陈允涵默哀,既然田逸都如此周到的招待了他一番,她又怎能不好好为陈允涵接风洗尘呢?
所以,当陈允涵灰头土脸撤离西华门时,气都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就又被及时赶来落井下石的永福狠狠“慰问”了一番。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连日战败受挫的敌军本就士气低落,新败之后更是毫无战意,铁蹄碾转,血流成河。碍于军令有形无实地抵抗之后,敌方将士迅速溃退,徒留地上横尸遍野。
临州八门,唯西正、西华两门防守最为森严。
若说在这之前陈允涵还未将八门之守备强弱放在眼里,认为自己凭借九万大军定可一举吞下临州,那么此刻,他就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深知临州兵少将寡,现在既然在西正、西华两门连番战败,他心知肚明这应该已经是临州全部精锐之所在,其余六门守卫一定薄弱。倘若他能攻破其他任何一门,那么临州必是自己囊中之物。
胜利,仍旧还在眼前。
念及于此,陈允涵重整大军,朝着最近的南正门进发。
临州主战场随即转移。
高踞马上,永福笑意吟吟地看着陈允涵率众离去,旁边副将何晟渊忍不住问道:“公主,敌军既溃,何不趁胜追击,一举杀之?”
永福笑意盎然的看着陈允涵消失在西南城角,幽然对何晟渊说道:“不能逼得太急,若是逼得急了,兔子就会慌不择路,就不会乖乖沿着你给他事先选好的路线逃走,那岂不是枉费我连日来一番苦心?既然输了,那就应该输的彻底点,最好呢……一个都别剩下。”
骇然望着眼前笑地灿若夏花的主子,寒意一丝丝从心底冒起,何晟渊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低下头去自此再不敢言语。
没有觉察到手下的失态,永福静心聆听着南正门那边的动静,待听到喊杀声震天而起,她方才微笑着扬起手臂,然后一举挥下。
陈允涵抵达南正门,与原本受命攻打南正门的手下合兵攻城。然而南正门的守卫依旧出乎意料地顽强,他们攻打多时仍然不得而入。就在这个时侯,梦魇般的晔墩铁骑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心惊胆战之际,不等陈允涵下令,早已是惊弓之鸟的士兵再次望风而逃,陈允涵无法,只得勉强聚起士兵拼着所有力气朝不远处的南华门奔去。
噩梦,就此开始。
南正门、南华门、东正门……一直到北华门。
这是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奇观。陈允涵一次次循门攻城,却一次次不得而入,晔墩铁骑每每在他攻城正酣之际便紧追而来,陈允涵只好领军撤走,籍着永福休整之际再妄图进攻下一个城门……如此循环往复,陈允涵大军疲于奔命,永福却是好暇以整,直到大军赶至北华门时,陈允涵的六万大军或死或伤或逃——没有降,永福严令不得纳降——只剩下区区两万残军败勇。
而就在永福亲自选定的北华门,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里了结。
临州城池坚固,然城周却没有护城河相绕护,只在北华门外、西北城角处,津水从这里绕了个弯袅袅而过。这也是为何陈允涵选择由南向北攻来的一个原因。
再败北华门后,陈允涵若想保命撤回雍城,那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向前横渡津水。
此时已是残阳如血。津水之边,两万疲劳困苦之极的残军横列河岸,他们的身后,是倾城而出的临州守军,他们的前面,是汤汤泱泱的津水大河,宽阔的河面一望无际,而河滩之上,只余稀稀落落十数只船影。
永福高踞马上挥鞭横指,数万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张弓举戈气势如山一步步向前逼去。
那步伐,是死神来临之前的先奏。
永福拿出飞雪,搭弓扣弦,向着万军之中的陈允涵一箭射去。飞箭如虹连穿数人,最后终于贯穿了陈允涵的胸口。
陈允涵重重砸地,飞尘溅起,死不瞑目。
在最后的希望泯灭之后,比天边如血残阳更加赤红的,就只有已经陷入绝望的血红双眼。
沙场之上,数万人影,只余一片绝望死寂。
然而爆发在短暂沉默之后的疯狂,任谁也无力再阻止。人们所有的一切行动,都将只听命于自己求生的本能。
忘了命令、忘了军纪……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两万落魄如丧家饿犬敌军的兵士终于全线崩溃,犹如饿狼般争先恐后扑向河边,扑向那寥寥无几的小小船只。在生的机会面前,人们凶残自私的本性终于暴露无疑。他们推下刚刚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战友,用手中本该向着敌人的刀剑更加残忍的砍向与自己抢夺的兄弟,踩着同伴们的尸体疯了一般扑向那唯一生存的希望。远处,永福漠然看着敌方数万大军疯狂地自相残杀,眼中再不见任何情绪。
九万精兵,一世将名,今昔毁于一旦!
直至夕阳落尽,我军数万人马静默而立,遥看着远处敌军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有数名兵士乘船得脱,直到那十几只小船在最后的惨呼声中于河心沉没,直到亲眼见证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全军覆没,人们脸上的神情,尽皆恍如隔世。
不胜,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