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霁青手执昆吾冲永福笑道:“妹妹,你攻我守,让我看看你的箭术有没有生疏。”
“好啊。”永福扬头笑道,“可别让我射中哦,要是哥哥你挂了彩,爹爹可是会罚我的。”
晔霁青闻言朗声而笑:“放心,我决不会让歆儿受罚的。”
于是校场之上,永福背负箭矢手执飞雪朝晔霁青箭发连珠,而另一边,晔霁青用昆吾宝剑左格右档围着永福游走翻腾丝毫不落下风,兄妹俩玩得不亦乐乎。
校场边上,远远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晔龙曦的脸上不禁泛起笑意。旁边葛炫昊感慨道:“小姐的箭术,与当年在北疆时主上的箭术相比,亦是不循多让。”
晔龙曦呵呵笑道:“葛叔,我十四岁的时候可比不上歆儿啊。”
旁边葛炫昊似乎陷入了无边的回忆,半晌之后方才喃喃说道:“主上,我们离开北疆已经有二十二年了。”
“哦?”晔龙曦诧异道,“我早就已经记不清了,难得葛叔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葛炫昊摇头苦笑道,“我每年都在数。”
转身定定看着自己待之如亲人的长辈许久,晔龙曦深吸口气轻声说道:“葛叔,你是不是想回家了?”
“主上!”
葛炫昊老泪纵横俯身下拜,却被晔龙曦一把扶住,最后只好站起身来哽咽着说道:“老臣随主上出生入死多年,在主上大业未成之前,老臣本不该有这个念头。可我已是年近古稀之人,常言道狐死首丘,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自己还能再回到北疆,能将我的尸骨埋葬在我们的大草原上,希望我的血肉能滋养一方水土,那里草儿长青,牛羊肥壮。”
“葛叔!”晔龙曦深深凝视着眼前痛哭流涕的老人,声音忍不住轻轻颤抖,“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葛炫昊垂泪叹道:“老臣惭愧,老臣已是年老无用之人,怎还能再给主上增忧?”
“葛叔,”晔龙曦沉声道,“你这么说,我更是无地自容。你随我征战一生,到头来我却连你最简单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晔龙曦实在是枉为人主!”
“主上……”
“你不用说了,我答应你便是。而且,我还要派阿歆和你同去北疆!”
葛炫昊闻言一惊:“主上,小姐才刚回来不久,您应该和小姐好好团聚才是。再说北上路途艰险,云幽之地更是局势莫测,小姐这些年已经受了很多苦,您不能再让小姐涉险了。”
晔龙曦摇头道:“正如你不放心歆儿北上,我又怎么能放心你呢?派歆儿护送你回去一则是让我安心,二来,我也想让她去北疆看看咱们的戈壁草原,看看水草牛羊,顺道再替我问候问候我的堂兄晔墩可汗。”
“主上……”
“北方形势险恶,王寰两家近年来东征西讨频频动作,我那堂兄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唯今之计,我们只有和北疆结盟方可共图大计。葛叔你此去要多带些物资人马在北疆召集旧部扩充实力,咱们须得防患于未然才是。”
葛炫昊激动不能自已,后退一步轰然拜倒在地颤声说道:“主上如此深谋远虑,我晔墩何以不得天下?主上放心,葛炫昊纵使肝脑涂地,也要替主上在北疆打点好一切,定要主上从此安枕无忧!”
晔龙曦缓缓扶起眼前饱经风霜的老人,眼中悲痛情难自掩:“葛叔两个月后再动身吧,此去一别,再见应是无期。”匆匆扒完早饭,永福转身欲走,却被晔龙曦一把拉住。
“吃个饭都这么急,你又要去哪里?”晔龙曦一脸不高兴。
“爹爹,回来这么多天我差点都忘记去看奕研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我答应过奕翔要好好照顾她的。”
晔霁青在一旁出声问道:“是袁奕翔的胞妹袁奕研吗?”
“是啊,他那个混蛋爹都不知道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说完永福起身便走,却又被晔霁青一把拉住。
“妹妹,你先别着急,等会吃完饭我陪你一起去。”
永福心急欲走,却一眼瞥见父亲脸色不霁,终于没敢再说什么,永福闷闷地重新坐下吃饭。
去袁府的路上,永福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爹爹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啊,都没见他这么凶过!”
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自家妹子,晔霁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句:“歆儿,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应该多陪陪父亲才是。”
“哥哥,”永福疑惑地问道,“你和爹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晔霁青闻言脚步一顿,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按着永福的肩膀低声说道:“本来父亲不让我告诉你的,不管了,歆儿,你可知道葛爷爷两个月后就要离开我们前去北疆从此再也不回来,你知不知道父亲决定让你随葛爷爷一起离开前往北疆!”
“为什么!”永福一把推开哥哥失声大喊。
“父亲希望你此去北疆拜访晔墩可汗,为我们与晔墩汗部结盟打好基础……”
永福打断哥哥的话大喊道:“我不管!为什么父亲总是想方设法把我往外赶,先是密云,再是扶摇,现在又是北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想让我好好呆在家里。”
晔霁青满脸痛惜地看着妹妹不再言语,永福也难过地看着哥哥,胸口起伏不定。
其实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父亲的决定,没有人可以违背,特别是身为子女的他们。永福北疆一行,已是必然。
努力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睁开时永福看着一脸担忧的哥哥只平静地说了句:“我们先去看奕研吧。”袁仲合不在府中,永福和哥哥在袁府最冷清的一个院落里找到了袁奕研。
一身缟素的女子,独自默默跪于灵堂前,钗笄全无,一头青丝柔顺的垂在背后,那姿态,寂寞如雪,孤傲如梅,透着说不出的悲哀。
这是怎么回事,奕翔和奕研的母亲去世了?
放轻脚步走进灵堂内,永福走上前去跪在袁奕研的左边,晔霁青点上一柱清香之后轻轻跪在了另一边。
逾年不见,当初的四个人,阮心然死,袁奕翔伤,就连袁奕研也是憔悴至斯。世事无常,当真造化弄人。
“永福,我哥哥怎么样了?”静默过后,袁奕研终于开口,声音满是沙哑疲惫。
“他说要去我们四个曾经住过的地方。”永福轻声回答,“他现在很好,你放心。”
袁奕研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奕研,奕翔知道夫人去世的消息吗?”
美丽的双眼蓦地漫上水汽,袁奕研含泪哽咽道:“娘是在哥哥走后过世的。”
原来如此,看来奕翔是不知道了。看这光景,应该是奕研独自料理了母亲的丧事,诺大的袁府竟无一人前来吊唁,人情冷暖,竟至于斯!
“奕研,我送你去找奕翔吧。”永福忽然起身坚定地说道。
袁奕研一惊之下站起身来,脸上喜色方显却又迟疑道:“可是父亲一直将我禁闭在此……”
“只要你想走,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难道他还敢拦我不成?”
“永福……”激动地握住永福的手,袁奕研含泪的双目中渐渐射出坚定的光芒。
“我走!”
永福紧紧握住她的手:“好!我们现在就走。”
“歆儿!”
见永福一把拉着袁奕研起身便走,晔霁青忍不住呵斥出声,永福转身看着已是有些怒意的哥哥,不明白他为何要拦我。
见永福不解地看他,晔霁青低声说道:“歆儿,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么?”
一句话提醒了她,知道父亲绝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再往外跑,永福登时踌躇起来。
袁奕研见状出声道:“永福,你不必亲自送我过去的。”
永福摇头:“那怎么行,我不放心。”
“歆儿,”扳过永福的肩膀,晔霁青低头认真说道,“你留下来,送袁姑娘的事就交给哥哥吧。”
此言一出,永福和袁奕研俱是吃了一惊。
袁奕研对晔霁青福了福身低头说道:“公子盛情,奕研先行谢过了,只是此事实在不敢劳烦公子,永福派人送我过去也就是了。”
晔霁青摇头:“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我送你过去比较好。一来可以让歆儿安心,二来我自己也很想见见你哥哥袁奕翔。歆儿,你说呢?”最后一句,晔霁青转向永福。
永福自是笑逐颜开,冲自家哥哥抱拳以礼:“小妹谢过兄长!”青州,云府。
眼看暮色渐沉,云钊逊夫妇坐在饭桌旁一脸焦急地不时望向门口,桌上的饭菜却是一丝未动。
终于,在天色全黑之时,丫鬟小雪一脸兴奋地跑进屋内对云氏夫妇喊道:“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身男装打扮的云瑛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夫妇俩立马起身一人一只胳膊拉住女儿,一边替女儿打扫风尘一边忍不住唠叨道:
“我说女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整天跟个傻小子一样在外面乱转……”
“瑛琦啊,今天和浩繁在临州玩得怎么样,临州好不好玩……”
云夫人狠狠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怒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自己想去临州花天酒地又没胆子,居然教唆女儿女扮男装去那种地方,真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
“哎呀夫人,”云钊逊连忙陪笑道,“我也是想让咱家瑛琦去见见世面嘛,顺便也考验考验浩繁那小子……”
“爹!娘!你们有完没完,我都快饿死了!”云瑛琦大声打断犹自吵闹的父母,快步走到饭桌跟前坐下就开始扒饭。
“瑛琦,菜都凉了,让厨房热热再吃啊。”云夫人急忙上前拿过女儿的饭碗。
“对啊瑛琦,先说说临州怎么样嘛!”
眼看着饭菜被拿走,云瑛琦无奈地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热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满脸兴奋地开始说道:
“临州真的是人间天堂耶,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简直遍地都是黄金,赶明儿我也去那里开家舞坊,哦不,是集舞楼、赌场、饭馆于一身的无敌大楼……”
看着女儿一脸陶醉,云钊逊忍不住出言打趣道:“我说瑛琦,你去临州就只看到金子?”
“当然不是了,”云瑛琦一拍桌子感叹道,“临州女子真是热情,拉着我和浩繁死活不让我们走!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浩繁的脸色,要多红有多红,哈哈真是太好玩了……”
云钊逊啧啧摇头:“浩繁这孩子真没定力,这点阵势就招架不住了。不过要是今天公子也跟你们一块去了,以公子的品貌嘛……嘿嘿说不定你们都甭想回来了。”
提到晔霁青,云瑛琦立马肩膀一垮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说道:“真是的,他今天到底去哪里了嘛,怎么都找不见人影,我只好和浩繁一起去了。”
“你说公子啊,他今天一早就护送袁家小姐出城了,说是过几天才能回来。”
云瑛琦一听登时蹦将起来叫道:“什么!哪个袁家小姐?”
“就是袁仲合的女儿,袁奕翔的妹妹袁奕研。”
“为什么?!”
“听说是小姐拜托公子的,袁奕研是小姐的好朋友。”
“就他们两个人?”
“就他们两个人。”
“完了,”云瑛琦颓然归座哭丧着脸说道,“孤男寡女风餐露宿,一定会出事的!”
见女儿如此云钊逊忍不住揶揄道:“我说瑛琦,就算出什么事,那也是人家公子自己的事情,你着什么急啊。”
云瑛琦一拍桌子怒道:“他要是看上那个袁奕研怎么办?”
“看上就娶呗,你说能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云瑛琦拍案而起冲着云钊逊大吼道,“他要是娶了袁奕研,那我怎么办!”
“瑛琦……”看着怒气冲冲的女儿,云钊逊惊疑之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公子了吧?”夜天如幕,星陨如雨。
抱膝坐在父亲屋前的台阶上,永福仰头望天静静观赏这天地间最奇妙的景色。
时间仿佛在已经静止,脑海灵台只余万籁空寂,星辰一个接一个在天幕之中迅速划过,划过的一道道银光瞬间灰飞湮灭。她们究竟从何而来,又急匆匆赶往哪去?生命本就如此短暂,难道这一瞬的辉煌对她们来说就已经足够?
或许,哪怕是极其短暂的辉煌,对其生命的历程来说便已经是一次伟大的盛典。
永福举起右手,缓缓伸向天幕,看着流星在指缝间滑落,慢慢地,她握紧了手。
当最后一丝流光消逝在天际,永福摊开右手,里面什么也没有。
时空之外,有什么东西是抓不住的么?
她痴痴地望着浩瀚夜海,思绪逸飞在星际天外。
静座良久,永福缓缓起身,却惊觉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爹爹……”永福欲言又止。
看了女儿一眼,晔龙曦淡淡说道:“进屋来吧。”
跟在父亲身后,灯光之下,一丝银光蓦地刺痛了她的双眼。永福快步走上前去,从父亲的发间找到了那丝银白,一咬牙将它狠狠拔了下来。
默默从女儿手上拿走银丝扔进火盆,晔龙曦一言不发转身坐在榻旁。永福走上前去跪在父亲脚旁,头枕着父亲的膝头久久不语。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等她第二天醒来时父亲已不见了人影。梳洗完毕,永福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去晨练,而是径直来到了母亲房中。
挥退侍女,房间里只余母女两人。
“母亲,”永福屈膝以礼,“您近来可好。”
诧异于永福的一反常态,母亲迟疑地打量她半晌之后方才说道:“你……今天很不一样。”
“我今天,只想和您好好谈一谈。”永福淡淡说道。
“你想说什么?”
“您和父亲,”永福平静地看着母亲说道,“我想知道,这么多年来,您对父亲,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怎样的感情?”母亲闻言苦笑一声,“十八年了,就是心口的一根刺都已经和血长在了肉里。我对他的感情,自己复杂到连我自己都已弄不清楚。”
“你的父亲……”深吸一口气,母亲似下定决心般继续说道,“我承认,他是一个极为优秀的男子,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是爱是恨,早就已经没有了意义。”
“没有意义?”永福抬头看着母亲,眼睛里慢慢蓄满泪水:“母亲,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为了你一句话,爹爹可以做任何事情,就是我……母亲,你没有爱过父亲,也因此根本就没有爱过我是不是?我是你不想要的孩子,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想要我,就是到现在你也从来没有释怀生下我。我是你屈辱的见证,我在一天,你就会难受一天是不是?!”
“歆儿!”
永福泪流满面,缓缓抬起手来重重按住自己的胸口:“知道吗母亲,这里边是空的,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师父说我无情,师兄说我无情,他们都说我无情。我知道,我根本就不像个女孩子,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就连假小子一样的云瑛琦都比我好。我从小到大没有朋友,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傲,而是因为我自卑。就算我是父亲的女儿,但我在别的小朋友那里还是抬不起头来,连最穷苦人家的女儿都不如,因为我的母亲不想要我,因为我的母亲恨我!”
声音久久回荡在房间里,字字泣血,经久不息。
星落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怔怔地望着在自己眼前痛哭失声的女儿,当年晔龙曦曾说过的话在脑海里轰然响起:
“歆儿是有缺口的,这缺口自她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可磨灭。我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把她完整的包裹起来,连带着她的缺口一起保护,可她终究有一天会长大,终会突破我为她设下的保护,她的天地里不再只有父亲,她将不得不用并不完整的自己独自面对这世间的种种,从此伤痛累累。”
父爱再怎么多,终究替代不了母爱。
原来自己的女儿,这个一直以来都坚强早慧的女儿,这个自己从来不曾关心的女儿,竟也是这般的脆弱。而偏偏她的脆弱,她的冷酷无情,全部是自己一手造成!
面对着跪地痛哭的女儿,星落第一次有了难以言述的苦涩与心痛,她终于缓缓起身走上前去,轻轻将女儿搂进怀里。
泪眼朦胧的永福感觉自己陷进一个温柔的怀抱,她浑身一颤,这就是母亲的怀抱吗?反手抱住母亲,永福把头深深埋进了母亲的怀里。
眼泪早已经止住,周身只余无尽的温暖与馨香,永福贪恋地在母亲的柔软的怀抱里蹭了又蹭,阵阵暖意围绕在她的周围,永福突然很想就这么睡过去,也许从此再不醒来。
原来,仅仅只需要一个拥抱,她真的就可以忘记所有。
“歆儿……”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母亲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作为一个母亲,我确实可恨。你还肯叫我一声母亲,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因为我本就罪无可恕。”
永福在母亲怀里闷闷地摇头说道:“我并不恨你,母亲。我只是气你如此对待父亲,如此冷血无情。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清华姐姐不会走,若不是因为你,父亲不会放任清华姐姐离开。”
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
永福轻轻挣开母亲的怀抱,起身后退一步站定。
“母亲,有些事情,即使不愿,但也还是能够做到。命运既然已经推着你迈出了第一步,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能和父亲走下去呢?”
星落闻言黯然神伤:“歆儿,他们两人之间,我终究只能选择一个。我与那个人的誓约,从我八岁那年就开始。我知道你们没有人能明白,可是誓言就是誓言,从你立下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誓死遵从,哪怕伤痕累累,哪怕身心疲惫。”
“我与你父亲之间,只能遗憾他来的太晚,强求而来的感情,注定两败俱伤。我身上承载着两个人的感情,而我只能留下一个,因为无论如何,对感情三心二意的女人,不管她曾经多么善良,也势必会受到上天最恶毒的诅咒。”
“我不是不敢正视自己的人,这么多年以来,我又何尝没有动过心?他对我的好,让我倍受煎熬。可我又能做什么?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努力让他对我的感情不再加深,可这对他来说偏偏又是那么残酷的事情。歆儿,我不能让所有人都伤心,所以,从始至终我都只能选择一个,我不能负他,便只能负他……”
“够了!”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永福再也忍不住冲着母亲大声喊道,“你的狠心已经折磨了父亲十八年,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