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晔龙曦就带着自己一双儿女以及一干将领来到铸剑司。今天,是宝剑利器铸成出炉之日。
这么长时间不见,今天再见到石安琼时着实让永福大吃了一惊。只见他仿佛刚从剑炉里爬出来一样,整个人又黑又瘦,独独两只眼睛亮得恍若白昼,脸上更是狂喜难耐。
给晔龙曦见礼之后,石安琼激动地语无伦次:“主上……蒙主上洪福,老天保佑啊,我……苍天啊,这是真的吗?我居然真的铸成了绝世神兵,从此我石安琼必将名载史册,流芳千古……”
众人轰然大笑,云钊逊打趣道:“我说老石,瞧把你激动的,这宝弓利剑又不是给你的,可恨年年押金线,为她人作嫁衣裳,你该哭才对啊。”
话音刚落,只见石安琼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道:“正所谓医不自医盗不自盗,我们铸剑一业毕生所求的就是能铸成绝世神兵以名扬后世,成而不居是也,你见过哪个铸剑师自己抱着宝剑不放的?”
众人大笑着维维应诺,石安琼一手搂着晔霁青一手搂着永福,仰天大吼一声:“走,去看看石大爷我铸的绝世神兵!啊哈哈哈……”说完拉着兄妹俩就走,众人忙笑着举步跟上。
来到铸剑司内,只见一只巨大的铸剑火炉当中而立,就在火炉的熊熊大火里面,一弓一剑斜插其中。
永福心中顿时一阵悸动。
这时晔龙曦疑惑地问石安琼:“怎么还没出炉?”
石安琼忙拱手解释:“启禀主上,昆吾圣石和寒冰玄铁皆非凡品,弓剑铸成之时必要以鲜血淬之,始能铸成。只是这血……”
“怎样?”
“神器以血淬之,方具灵气。从此以后神器就和淬血之人血脉相连,但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那青儿和歆儿的血可使得?”
石安琼垂首道:“两件神兵乃是同根同生,同命相连,因此只能得一人之血淬之,方能生效。所以……”石安琼突然跪地顿首,字字铿锵地说道:“请主上以血淬剑!”
众人轰然大哗,用血淬成两件神兵,那得流多少血才够?!永福和哥哥一人一件尚可撑得过来,可是要让父亲一人连淬两件……
先不说父亲能不能撑的下来,就是父亲能撑下来势必也是元气大伤非一个月不能下床,此番出征在外之际危险随时可至,没有人想象得出更不能担得起那种后果!如果不是深知石安琼跟随父亲多年忠心无二,永福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敌方派来的奸细!
晔龙曦朗声笑道:“我当是怎么了,不就是流点血嘛,以前在战场上流得还少吗?今天这血既然是为我宝贝儿女流的,那更是值了。”
“爹爹!”
“父亲!”
永福和哥哥齐声惊呼。
晔龙曦拍了拍两人的头安慰道:“放心吧,为父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以后我晔墩建国,这两件神兵说不定就是传国之宝呢!”
一句话说得大伙都笑了,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这时顾神医忙走过来说道:“小姐不必担心,老夫在这里随时看着,若主上稍有不支便赶紧停下便是,属下断不会让主上有任何闪失。”
众人商议之后觉得此举可行。永福这才放开父亲,抽出无离递交给他。晔龙曦拿着无离走到铸剑炉跟前,在火炉上方伸出左臂用无离当空一划,永福心里猛然一抽,只见鲜红的血水从父亲臂上直淌而下,然后一滴不落地流入铸剑炉之中。满炉的火光顿时大胜,炉中的神弓利剑登时变得通红。随着鲜血不断地滴下,永福的心越抽越紧,父亲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这时奇迹发生了,原本通红的弓剑身上突然爆发出万丈青光,只见青光越来越盛,不多时就把红色整个压了过去。就在青光大盛的那一刻终于传来了石安琼狂喜的吼声:“成了!”
晔龙曦猛地抽手离开剑炉,顾神医立即上前为父亲包扎止血上药。这时剑炉之中突然传来两声鸣啸,只见两道青光冲开剑炉冲天而起。永福和哥哥同时腾身而起飞身跟上,青光冲开屋顶直上九霄,永福和哥哥脚点屋顶凌空换气再度飞身而起,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人终于同时分别握住一道青芒。
兄妹俩落入院中空地,其他人亦纷纷赶来。
青色玄芒渐渐褪去,两件神兵在永福和晔霁青手中逐渐清晰。
一弓一剑。
永福手中是一把通体剔透的碧色镶银神弓,阳光之下弓身碧光潋滟,弓弦银光四射。虽是刚刚出炉,却是触手冰凉。再看哥哥,他的手中是一把浑身晶莹剔透的宝剑,碧色的剑身上纹有丝丝金线,阳光一照流金溢彩宛若神兵。
晔龙曦眼里满含欣慰,石安琼仰天长啸狂喜不已,其他人亦是连连点头满脸激动。
葛炫昊激动地对晔龙曦说道:“主上,今日得以铸成神兵,他日定能旗开得胜入主芸都!”
“不错!”吴晗兴奋地说道,“此乃天佑我晔墩,主上必是天命所属!”
云钊逊抱拳笑道:“神兵既已铸成,还请主上赐名。”
晔龙曦微笑着对兄妹俩道:“青儿歆儿,你们各自命名吧。”
晔霁青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这柄剑既是昆吾圣石所铸,那我就叫它昆吾吧。”
晔龙曦点了点头看向永福,永福摸着宝弓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她叫飞雪。”喧闹过后,众人打道回府。这时石安琼突然一拍脑袋走进屋内,出来时手上捧了一只紫蟾宝盒。
“主上。”石安琼对晔龙曦说道,“这是剩下的昆吾圣石。”说完就要奉上,却被晔龙曦一手挡了回去。
“剩下的圣石就送给先生吧。”晔龙曦微笑道。
石安琼身躯一震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磕头拜谢而下。
永福如愿以偿之后满心欢喜,只是浑身通透青碧的弓剑毕竟太过耀眼,哥哥的宝剑尚且有剑鞘,可是她的宝弓该怎么办?
第二天,看到弄影用银狐皮仔细缠好的飞雪,永福这才觉得叫她飞雪果真是名副其实。晔霁青还好,他的兵器本就是剑,昆吾剑正合他意。可是永福却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她不会射箭!
晔墩出自北疆汗室,在草原上骑马射箭那是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晔龙曦和众位将领骑射俱是了得,晔墩骑兵更是所向披靡。
但是……这可并不代表永福生下来就会弯弓射箭。
永福在家的时候还小,那点力气根本就拉不开弓,因此晔龙曦只教过儿子射箭。正是在那个时侯,父兄纵马挽弓的飒爽英姿深深印进了永福的脑海里,从那时起永福就发誓长大之后一定要和他们一样,所以那天永福毫不犹豫地选择铸弓。
那么现在,父亲只好亲自教她使弓了。
挺腰、沉肩、搭弓、扣弦……晔龙曦一遍遍纠正女儿的姿势,永福练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永福背上背着一百支狼牙羽箭,她的前方错落有致地摆着十几张箭靶子。在永福终于把最后一支狼牙羽箭射进箭靶红心之后,晔龙曦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道:“今天练得不错,我们明天继续。”
永福本以为第二天父亲会把箭靶放得远一些,可是第二天来到校场,却发现箭靶并没有被放远,只是每个箭靶后面居然都站着一名御卫。永福奇怪地看着父亲,他该不会是想……
不出永福所料,父亲看了一眼箭靶后微笑着对她说:“昨天你射的是静靶,今天射动的。”
说完晔龙曦大手一挥,御卫们立即带着箭靶施展轻功围着永福转来转去。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那满脸笑容的父亲大人,永福拔出羽箭挽弓射去。
第三天,永福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父亲涂上各种颜色飞得更快的箭靶,心里一阵无语。
认命地挽弓搭箭等侯着父亲的命令,这一回可是得指哪打哪。
第四天,箭靶终于换回了第一天的样子,可永福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永福一回头就看见父亲牵了一匹打着响嚏趾高气扬看起来很不好伺候的高头大马微笑着向她走来。
不会在马背上张弓,怎配在马背上打天下?
于是,一切又都如既往般循环往复开始上演。
七天过后,在永福终于可以在马背上以各种姿势射中目标并且箭发连珠的时候,父亲终于宣布她的射击训练圆满结束。
领教过自家爹爹魔鬼训练的永福,第一次替自己的哥哥默哀。宛城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城镇,规模虽说是不能和衮州相提并论,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晔龙曦不是穷兵黩武之人,宛城攻下之后经过了短暂的萧条很快又重新恢复生机。这不,此刻永福正和哥哥悠闲地走在宛城热闹的街市上,享受这难得的安适。
晔霁青今年虽才十六,却已是风神俊秀、气质儒雅,颇有大家风范。再加上旁边十三岁玲珑娇慧的永福,一时间竟引得不少人回目而观。永福一边拉着哥哥的手一边好笑地对他说:“哥哥,你看有好多女孩子看着你脸红了奈。”
晔霁青无奈地点了点永福的脑袋:“你呀,真是没个正经。”
不依地摇着他的手臂,永福故作委屈:“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你呀……”
“嘻嘻……”
打打闹闹间,兄妹俩来到了一家琴坊。
宛城不是什么大城镇,因此可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乐器。今天之所以拉哥哥前来,是因为永福觉得再不赶紧找把琵琶练练,自己绝对会把在临州时孜孜教的那些个指法统统忘个一干二净。
这是宛城最大的一家琴坊了。永福拉着哥哥走了进去,店家一看到来了主顾立马精神抖擞地上来招呼。永福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这里可有琵琶?”
“有有有,两位这边请。”
店家拿来了三只琵琶供永福挑选,永福试拨了一下,只觉音色普通。晔霁青见状说道:“店家,把你这最好的琵琶拿来给我们看看。”
“最好的琵琶?这个……两位稍等,我还是先去问问老板吧。”说完一溜烟拐入后堂。
永福见状奇道:“看来这家店里还真有好琵琶,真不知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只见珠帘高挑,顷刻间一位妙龄女子掀帘而出。只见她头戴白绢一身素缟,身材高挑面色冷清。永福和哥哥连忙站起行礼,那女子亦是欠身回礼。
还没等他们开口,那女子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小女子倩怡,家父月前刚刚过世,此店眼下由我经管,不知二位有何吩咐?”
晔霁青温声说道:“冒昧打扰倩怡姑娘实在抱歉,我们来此是想为家妹寻一把好琵琶,劳烦姑娘了。”
也许是晔霁青语气温和态度恭谨,倩怡清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看向两人的眼神也温柔起来。永福觉得她笑起来实在好看,最起码也比刚才那副样子强多了。
“家父做琴的手艺闻名宛城,这里所有乐器皆是家父亲手所制,倩怡自惭不及家父半分。”说完眼神一黯,半晌之后接着说道,“家父曾穷毕生精力将每样乐器各精制一件,临终之前留给倩怡,琵琶自是也在其中。只是……”
晔霁青闻言忙道:“倩怡姑娘不必为难,即使令尊遗物,我们自是不会强人所难。”说完转向永福,“妹妹,你拿把普通的琵琶就行。”
永福点点头随便挑了一把准备付钱,这时一旁的倩怡忽然出声:
“公子且慢!”
晔霁青转身,只见倩怡面上一红,低声说道:“请二位移驾后堂。”说完转身带路。永福和哥哥互望一眼之后举步跟上。
倩怡带他们来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进屋一看,只见房间里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排乐器,什么样的都有,没想到宛城之中当真有这么全才的乐器师傅。
倩怡淡淡一笑问道:“不知公子可有擅长的乐器?”
晔霁青谦道:“唯萧而已。”
倩怡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公子可否为倩怡吹奏一曲?”
晔霁青闻言微微一讶,永福也甚是诧异,不知这女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下一刻永福只听得哥哥笑道:“客随主便,如此就献丑了。”
听得晔霁青答应倩怡脸上喜色难掩,忙从乐器中拿出紫萧递与晔霁青。晔霁青拿着紫萧略施一礼,接着便认真吹奏起来。
晔霁青的萧艺得母亲亲传,自是不凡于世。此刻再加上对素衣女子的几许怜惜,箫音更是婉转动听直叩心弦。一曲罢了,只见倩怡早已是泪流满面。晔霁青见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求助地望着永福。永福不理,只嗔了他一眼,谁让他把人家女孩子弄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倩怡方才止住,抱歉地看了晔霁青一眼然后屈膝行礼道:“公子萧艺绝伦,倩怡今日有福听之,实在感激不尽。如蒙公子不弃,这把紫萧就赠与公子。”
“这如何使得?这可是你父亲遗物,更何况……”
“公子。”倩怡微笑着打断晔霁青,“人常言得一知己足矣,倩怡萧艺平平,只能令紫萧蒙尘,如父亲在天有灵定会为倩怡之举欣慰。那把琵琶也就送与令妹吧。”
晔霁青还想说什么,永福赶在自家哥哥前面先谢过了倩怡,然后欣然收下琵琶。晔霁青嗔怪地看了妹妹一眼,永福只冲他做了个鬼脸。晔霁青只好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倩怡道:“蒙倩怡抬爱,紫萧和琵琶我们兄妹就厚颜收下了。这块玉佩是我随身之物,还望倩怡不要嫌弃。”
倩怡笑着福了福身接过玉佩,永福和哥哥随即告别乐坊。走在回家的路上,永福一边美滋滋地抱着琵琶,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哥哥。晔霁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道:“歆儿,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哥哥……”永福故意拖长声音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哥哥你这么有魅力啊……”
晔霁青脸上一红转过脸去:“歆儿不要乱讲。”
“我乱讲?”永福故意瞪大眼睛,“要不是哥哥你魅力无匹,今天我也不会平白得了把琵琶。你说呢我的好哥哥?”
“那是倩怡为人大方……”
“是啊是啊,哥哥,知音难求哦!”
“你又胡说!”
“我胡说?要不要我回家告诉爹爹让他评评理?”
“别,歆儿……”
“我偏不!”
“歆儿!”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