衮州两面环山,一面伺水,地势开阔,沃野千里,是一块龙盘虎踞的风水宝地。而她又地处西南交通要塞,南方与中土的往来,大都经此。是以衮州商贾往来,络绎不绝;地具灵气,奇人辈出。虽不能和帝京芸都相比,但天下风华,也不逊多让。
永福也在这里渡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永福四岁生辰刚过,晔龙曦就给她安排了许多的功课,从此永福有了很多事情要做。
永福的小哥哥晔霁青今年七岁了,母亲星落很早就已经开始教儿子读书认字。在永福四岁这年,晔龙曦给自己一双儿女请了位先生。
先生姓傅名景泰,临州青阳人,是一位真正的饱学之士,才华横溢,满腹诗书,六经五艺无不精通。年轻时曾名满芸都,但无奈朝纲不振,只恨生不逢其时。是以先生虽负旷世之才,有凌云之志,但十年来只能四处游历,三年前刚刚落脚衮州。晔龙曦听说之后,亲赴庐舍请先生出山,聘为客卿,教自己一双儿女读书习文。
小哥哥霁青品性纯良,又自幼经母亲教导,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小小年纪就已有大家风范,所以深受先生喜爱。小哥哥对先生十分敬重,而先生也将晔霁青视为得意弟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相比之下,永福就不那么讨先生喜欢了,她对先生教的那些经史典籍压根没多少兴趣,整天就知道调皮捣蛋。先生为此曾向晔龙曦反映过,但做父亲的却不以为意,认为女儿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强求。闻言愕然的傅景泰无语之下,自此对永福不再管束,只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到了晔霁青身上。
直到一天晚上,五岁的永福正窝在父亲怀里玩九连环,有侍女奉茶。永福不经意间闻了闻,然后奇怪地问那侍女为何今天的茶与往日的气味不大一样,侍女见状忙跪下回话,说是近些天连日阴雨茶叶有些受潮,她在煮茶前将茶叶略作烘烤所致。晔龙曦闻言“哦”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女儿。
从那以后,永福就又多了一项功课。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这天天气终于转晴。四更的时候,晔龙曦就把女儿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一脸倦意地坐在菱花镜前,永福一边打哈欠一边任由父亲给自己梳头。
她的发式很简单,只是把头发梳好后在交叉头的两侧各扎成一束系上发带而已。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爹足足学了三天才勉强会扎。每次看着平素金戈铁马的父亲皱着眉头对着她的满头乱发苦苦奋斗,永福都会心中大乐,再浓的睡意也一扫而光。
晔龙曦带着永福来到医署,只交待了顾神医一句“有劳”,便扔下女儿匆匆离去。
目送父亲离开后,永福眨眨眼睛转身看了看这位新师傅。
顾神医也正满脸笑容的看着永福,只是永福怎么觉得,他的笑容太过于灿烂,以至看起来有些奸诈。
无视顾神医狡黠的目光,永福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用稚嫩的声音甜甜叫了声“师傅”。
只见他点头如葱捣:“好说,好说……”
抬头四处打量了一遍医署,永福问道:“师傅,你要教我什么啊?”
顾神医捻了捻山羊胡,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然后奸笑一声,说道:“自是要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小姐请随老夫来。”
他将永福领到后院,在一所大房子面前停住,然后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永福随他走进屋内,待看清楚屋内的设置后,顿时呆住了。
那是满满一案的书册!
永福转过头一脸怀疑地看着正得意的捋着山羊胡的顾神医,心中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顾老头像煞有介事地对永福说:“这两百册书籍都是老夫生平的得意收藏,天道医理尽在其中!小姐当勉之,方不负主上重托。”
永福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只继续傻傻的看着顾老头,仿佛在关注他脸上究竟有几道皱纹。
顾老头看自家小姐没什么反应,于是再接再厉道:“老夫将此屋钥匙交予小姐,从此小姐吃住都在这里,将所有书籍都读完之后方可离开。还请小姐替老夫照管好这些书典,待小姐学成之日若考核通过,老夫再教小姐辨认药草。当然,如果小姐觉得自己看不了这么多书的话,那现在就请回吧。”
最后一句话让永福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定定看着眼前整齐摆放的满满书案,永福仰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顾师傅您就放心吧,永福会早些读完的。”
话音落定,永福再不理他,反手关上房门,将顾老头挡在门外。
独自一人立在书海之中,永福深深吐气,然后咬了咬牙:坏蛋顾老头,你敢小看我!不就是两百册书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那些字一个个连了起来我就不认识了吗?哼,等我全部看完了,要你好看!三个月后……
晔永福舒舒服服的趴在顾神医的背上,享受着雨后山间清新的气息和特有宁静。随着顾神医走路时的一起一伏,永福舒服地眯起眼睛,几乎都要睡着了。
她那可怜的师傅,此刻正背着她拄着拐杖气虚喘喘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这可不能怪她,之前顾老头承诺过父亲会照顾好她,而她在山脚下就宣布不喜欢其他人背。
所以师傅,您就勉为其难吧,多多运动是有好处的。
别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我是故意整你是的……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但是,你敢说这不是你应得的?
想想这三个月来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您老人家吃这点苦简直微不足道!
这三个月来,她吃住都在医署,整天不分昼夜的泡在书堆里,实在累得不行了就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睡醒后接着继续看,个中辛苦非经历不能明白。她也很郁闷,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认识很多字了,怎么偏偏还有这么多复杂的字不认识呢?三个月来她连猜带蒙,才堪堪将书中的字大概看完,头一次后悔当初怎么没有跟先生好好上课。这些都不说了,最最可恶的是,父亲居然都没有来看过自己!这八成也是这个破老头的主意!
而现在,本小姐只是如此轻微的惩罚你一下,你就受不了了?要知道,她这么做,已经是善良得连她自己都吃惊了呢!
想到这里永福不禁检讨起来,自己怎么能这么善良呢?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不行,得赶紧改正!
于是,她从荷包里拿出来一只色彩斑斓的虫子,轻轻放在了顾老头的脖子上。
正在拼命爬山的顾神医突然觉得脖子上先是一阵刺痛,紧接着一麻,他大吃一惊,伸手往脖子上抹去。待看清楚手上五彩斑斓的东西是什么后,饶是行医多年的他亦吓得大惊失色,转手就将那虫子甩了出去。
看到顾老头的惊魂未定样子,永福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师傅,那可是我千辛万苦方才为你找来的宝贝哦,你可不能就这么扔了。”
“你说什么?!”顾老头一把把永福放下来按在地上,高声叫道。
“师傅你先别生气嘛,我这也是为了师傅好啊。”
“你,你……你用七彩斑蝥蛰我,还说为我好?”顾师傅一副见鬼的样子指着永福吹胡子瞪眼。
“当然喽,”永福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半天转不过弯,还得让她解释。“书上说,七彩斑蝥属火毒,中毒者会全身肿胀,如火焚身。当然以师傅你的医术,是绝不会弄到那种难看的地步的。这阵子天气阴寒,山上又是刚下过雨不久,潮气太重,师傅你走路一拐一拐的,想是湿痹又犯了,这七彩斑蝥正好可以为师傅祛湿泄寒。永福一心替师傅着想,师傅反而错怪永福,呜……”
眼看着永福委屈得快哭了,可顾神医却只顾愣愣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上前劝慰的意思。一个人演戏真没意思,永福冲顾神医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径自跑开。
半晌之后顾神医才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跟上来拉住永福。眼看他的脖子已经肿了一大片了,可他仿佛浑然不觉般,蹲在永福面前扳着她的肩膀,正色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师傅,虽然你还没有正式开始教我医术,但是呢作为您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要是连您的陈年旧疴都看不出来,说出去谁信呐?安啦,是子荆哥哥帮我找到虫子的。”永福笑吟吟答道,丝毫没有透露这些其实都是子荆哥哥告诉她的。
唐子荆是顾师傅的亲传弟子,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小小年纪便已是医术超群,深得顾神医喜爱。永福很是郁闷地想到,先后的两个师傅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她,她是不是特别没有师缘呢?
听到永福的答复之后,顾神医愀然动容。
看着激动地微微颤抖的师傅,永福有些不解。
就在她终于“出关”那天,顾神医焚香洗手,正襟危坐,和晔龙曦一起考较了她整整三天。
对于永福这个向来不喜欢读书的顽劣小姐来说,三个月读完两百册书,这本就已经不可思议了。本想到永福应该只是囫囵吞枣略过一遍而已,可三天后,顾老头终于明白自始至终都小瞧了自家小姐。
无论他问哪本书上的问题,永福都从容不迫,一一背出,听得他连连点头,晔龙曦对女儿的表现亦是深感欣慰。
三天之后,顾神医终于考完了所有问题,眼看着永福欢天喜地犹如出笼小鸟一样飞奔出医署,顾神医呆愣半晌之后,缓缓立起身来,仰天长叹一声之后,俯身对晔龙曦躬身行礼,肃容说道:“主上洪福,小姐他日必不可限量。”
晔龙曦嘴角含笑望着女儿奔去的方向,笑叹了声道:“歆儿看似顽劣不驯,实则剔透明理。她心里清楚若是没有我的首肯,你绝不敢如此难为于她,所以才会一声不吭乖乖就范。不过以歆儿的性子……你我两人这几日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主上,”顾神医抹了抹汗,对晔龙曦再度俯首郑重道:“您真的打算……”
晔龙曦缓缓看向顾神医,深邃如夜的眼里闪着玄铁般坚定的光芒:“记住!歆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那天以后,顾师傅履行诺言,按约定带永福上山采药,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顾神医怔怔地看着眼前玲珑娇慧的小女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才只有五岁,心智却已是这般早慧,这般教人捉摸不透。天之娇女,果然名不虚传!
深深叹了口气,他终于缓缓起身。揉着发麻的双腿,他不禁转身往山下看去。茫茫苍生,也不知将是祸是福…… 永福很奇怪自家爹爹对她学习的态度,一方面放纵不管,一方面又要求严苛,不过放纵不管的时候居多。其实自小在行伍之间长大的永福,最想学的当然是武艺了,可父亲对她学武的事情提都不提,这让永福很是纳闷。这不,校场边的一棵参天大树上,永福正百无聊赖地爬在上面看父亲亲自教授哥哥武艺。
扎马步的要领,出拳的力量和速度,执剑的方法和技巧……哥哥练得满脸是汗,父亲亦是一脸严肃。
看着下面认真的两个人,永福一时竟有些吃味。
没办法,永福问过父亲,父亲说晔墩家的武功太过于刚猛霸道,不适合女子练习,可就算事实如此,父亲也没有为她再请一位师傅的意思。难道父亲不打算要她学武?永福猜不透父亲的心思,便索性不去琢磨。
只是现在,小丫头有些无聊而已。
忽然马蹄声骤起,只见远远的一骑飞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位彪悍的虬髯大汉。永福眼睛一亮,原来是庞烈濯叔叔。
庞烈濯是晔龙曦麾下的第一猛将,为人性情刚烈,在战场上更是悍勇无匹,几乎无人敢直缨其锋。他的武功路数也是刚猛至极,在校场上,除了晔龙曦,就连吴晗云钊逊都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庞烈濯胯下的那匹通体黝黑快如闪电的骏马,永福立马来了精神。她起身站在树枝上,远远地冲着庞烈濯招手。
看到自家小姐之后,庞烈濯调转马头朝永福驶来。待他刚到树下时,永福二话没说从树上纵身一跃。庞烈濯见状哈哈大笑,一甩马鞭稳稳抄住眼看就要摔落在地的永福,然后稳稳一提,永福就落在了他的身后。
庞烈濯高喝一声“坐稳了”,随即马不停蹄向前狂奔而去。
庞烈濯的骑术真不是吹的,马背上的永福只觉得自己好像在飞一样。可是坐在后面的她还嫌不够刺激,干脆搂住庞烈濯的脖子直接站了起来!
站在马背上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两边的景色往后飞退,两人的衣服和头发在风中肆意飞扬,永福兴奋地大喊大叫,庞烈濯亦放声大笑。
那情形,怎一个酣畅淋漓!
肆意的笑声惊动了校场周围的其他人,尤其是当他们看清楚自家小姐躬身立在马背上时,惊呼声顿时响起一片。
庞烈濯大笑着喊道:“丫头,你怕不怕?”
“不……怕……”永福使出吃奶的劲在他身后大喊。
“哈哈哈……好!那我们继续!”
“好……”声音淹没在了周围呼啸的狂风里。 等永福在外晃荡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晔龙曦已经睡下了。
永福直觉不正常,父亲从来不会比她睡得早,特别是在她还没回来的情况下,这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难道是父亲故意不理她,父亲生气了?
永福心知父亲一定没有睡着,遂小心翼翼地跑了过去,哪知刚到床边上,晔龙曦就翻了个身转过去。
永福心里一咯噔,看来父亲是真生气了。她只好一边轻摇着父亲的衣袖,一边讨好地小声叫道:“爹爹……”
良久之后,终于听到父亲叹了口气,永福一喜,看来父亲终于消气了。见晔龙曦缓缓睁眼,永福忙收敛喜色,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晔龙曦撇了自家闺女一眼,轻哼一声:“在我面前还装!”
永福一听乐了,忙蹭到父亲怀里撒娇道:“歆儿怕爹爹生气嘛。”
“我看你是诚心要气死我!”晔龙曦无奈地抚了抚女儿的头,随即正色说道,“你骑马去疯我不管,可是阿歆,你当知道我这几日忙进忙出所为何事。”
“是因为衮州有股外来势力暗中潜入的事情。”永福乖乖答道。
“你既知道,就该明白你今天和庞烈濯就这么单枪匹马跑出去有多危险,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晔龙曦厉声训斥。
永福浑身一抖,垂下头低声答道:“女儿知错了。”
她从来不知道,被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训斥,感觉居然是这么的难受,就像一把刀在心里狠狠绞着一样。永福心里滋味难辨,低下头去再也不发一言。
看着女儿如茵般的睫毛黯然地垂下,晔龙曦不禁心疼起来,后悔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但天见可怜,今天他的的确确是担心坏了。
眼下的衮州暗流汹涌,局势未清,谁也不清楚这其中的水到底有多深。战场上的明刀明枪他可以躲过,但其中的暗箭却让他防不胜防,上次妻子星落就是被对手孟禾的杀手所劫持!
虽然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开始以自己的亲兵为基础培训自己的亲卫高手,以防不测之需。可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他的“御卫”虽已渐成气候,但无论实力还是经验都还有很多不足。这令他极不放心,一次的耻辱对他来说就已经太多,如果这次女儿真的出事,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今天,从来没说过女儿一句重话的他在得知这件事后才会如此震怒,以致第一次出言相训。
可是现在他又后悔了,女儿毕竟还是平安回来了,他确实没必要再如此训斥。眼看着女儿眼角逐渐泛出的晶莹泪珠,晔龙曦顿时慌了。
手忙脚乱地拂拭着女儿睫毛上越来越多的玲珑泪珠,晔龙曦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呀!
“歆儿乖,别哭了好吗?”
只见女儿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梗咽着问道:“爹爹不生气了?”
这情形,他还敢生气吗?晔龙曦苦笑着将还在抽泣的小人儿搂在了怀里:“歆儿乖乖睡吧,今天一定累坏了。放心,爹爹不生气了。” 第二天一早,晔龙曦带着永福去了她母亲那里。
自从来到衮州,母亲就带着小哥哥霁青住到了内府美丽安静的小院,永福则一直与父亲住在前堂。
他们进去的时候,晔霁青刚刚梳洗完毕。一见父亲与妹妹来了,晔霁青先是懂事地冲父亲行了个礼,然后才惊喜万分地跑到父亲跟前。晔龙曦哈哈一笑,一手抱起永福,再一手抱起儿子,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星落正在布置碗筷准备早饭,见到他们先是一怔,然后扭头让侍女再去取两副碗筷。
等到侍女布置好之后,晔龙曦方才把一双儿女放在了凳子上。星落亦在一旁坐下。
这好像是全家人第一次坐在起吃早饭唉!永福既新奇又兴奋,叽叽喳喳地跟小哥哥霁青说个不停,晔龙曦心情很好,星落虽不大言语,但也不复往日的冷淡疏离。
总而言之,整体的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直道她那可爱的哥哥傻乎乎地问了一句话。
“爹爹,为什么浩繁和瑛琦的爹爹和娘亲都住在一起,你和娘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说完,他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又看看母亲。
吴浩繁是吴晗的儿子,而云瑛琦是云钊逊的女儿,两人和晔霁青年纪相仿,是他的玩伴加死党。
晔霁青刚问完,屋内顿时冷场。
永福跳下凳子转身爬上父亲膝头,感觉到父亲微不可查的僵硬,暗自连连叹息:我的傻哥哥,你就不能迟点再问吗?
母亲亦瞬时间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终于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劲,晔霁青不知所措地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感觉到屋里蔓延着的冷意,永福轻轻摇了摇父亲的胳膊。
晔龙曦终于反应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抬头微笑着对儿子说道:“那是因为咱家房子太多了嘛,要是我们四个人都住一起的话,其他房间就要空出来了,那样岂不是很浪费?”
晔霁青显然不信,满是疑惑地“哦”了一声。
不等儿子再问,晔龙曦接着说道:“青儿,爹和你娘还有正事要说,你带妹妹先去玩吧,记住别跑远了!”
当哥哥的闻言听话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领着妹妹跑了出去。
花园里佳木笼翠,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泄于石隙之下,婉转回旋之后,聚成一汪碧水。水面上波光淋漓,碧波荡漾,水面下,一只只鱼儿串来串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一通抄手回廊蜿蜒而过,廊边栏杆上,兄妹俩并肩趴在上面低头看着游廊下池水中的游鱼。
晔霁青偏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不解地问道:“阿歆,你说爹和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清楚,”永福摇头答道,“可是我知道娘不喜欢我。”
晔霁青点头表示同意,低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可是爹爹更喜欢你。”
“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吧!”永福侧着脑袋说道。
晔霁青不再说话,永福看了看一脸沉思的哥哥,不由暗自羞愧。刚刚她确实对哥哥说了谎。父母之间的事情她也如哥哥一般疑惑过,父亲向来什么事情都从来不会瞒她,记得那天她向父亲说出了和哥哥一样的疑问,而父亲当时的回答让她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震惊过后,她不得不接受那个近乎残忍的事实。
原来她和哥哥,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一个是和所爱之人的孩子,一个是和所恨之人的孩子,难怪母亲对她和哥哥的态度相差不下万里。
她犹记得知道真相的那晚,昏暗的灯光下,父亲苦涩哀伤的表情,直教她深深震撼,刻骨铭心。后来她问父亲其他人是否知道这件事,父亲淡淡地回答说,除了哥哥,所有人应该都知道了。
五岁的永福可以勉强接受这件事,是因为现在整日与父亲形影不离的小永福并不明白“母亲”这两个字在她生命中的意义,在她的意识里,冰冷陌生的母亲似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然而这世上任谁都知道,母亲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又怎会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