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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礼物

书名:昭若公主 作者:南雁飞飞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2
    自从晔龙曦进驻衮州城之后,几年来,衮州日益繁华,不说别的,单看眼下落日西垂,然而衮州城东直门下依然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可见一斑。
    突然,本就热闹非凡的城门处又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不知为何一子激动起来,纷纷往城门外挤去。城门内的值守侍卫也是好奇心重的人,无奈职责所在,再加上东直门本就专供民众商贾往来,主上再三强调切不可无故扰民,他虽然也极想出去看看,却终不敢擅离职守。
    直到人群再次涌了回来,值守侍卫这才明白为何人们会如此激动。
    原来是官道上不知何时驶来了一架六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马车外表朴实无华,但由上等铁梨木制成的马车又岂是寻常。车厢上并无标识,看不出是谁家所有,但光看车前车后骑着高头大马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一干侍卫,可以想见车主人的身份定不低。
    马车一路驶到驿馆门口,侍卫们纷纷下马,马车本身却是略作停留之后,在前来迎接的驿丞等人目瞪口呆之下,径自驶进大门直达内堂。
    如此不敬……驿丞悄悄抹了把汗,若不是葛炫昊大人提前吩咐过,这等有失体面的事他身为驿丞还真是脱不了干系。晔龙曦书房内,葛炫昊接到来人已进驿馆的消息立即赶来。
    “主上,谢明淳叔侄已经到了。”
    “哦?”晔龙曦闻言放下书册,想了想说道,“既如此,就让他们先在驿馆住两天,你亲自去照应。切记,此事万不可走漏消息,更不能让小姐知道。”
    “属下明白。只是……”葛炫昊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老臣还是不明白您为何非要选择兰陵谢氏?”
    “葛叔,”晔龙曦微笑着看向一脸不忿的葛炫昊,“你可知道谢氏一族的起源?”
    葛炫昊不亢不卑道:“老臣自是知道谢氏一族的来历。谢氏先祖乃是当年贺芸开国元勋之一,敬帝十六年长公主下嫁谢氏族长谢荣,封邑兰陵,始称兰陵谢氏。数百年来谢氏一族在贺芸长荣不衰,权臣能相辈出,族人门客更是遍布天下,为贺芸皇朝第一氏族!但在百年以前,贺芸皇族忌惮谢氏权柄过盛,携连几大世家共同对抗谢氏,连番打击之下,兰陵谢氏日益没落。当时新任族长谢云当机立断,带领谢氏一族急流勇退,这才消除灭族之祸,自此归隐祖邑,韬光养晦。然百年世家,又岂是易与?其根基之广,底蕴之厚,实力之雄,又岂是一般氏族能望其项背?虽说现在行事低调,但这百年积聚之下,其在贺芸氏族之中的影响力比之当年有之过而无不及。只是世家大族,矜持倨傲,文人雅士,更不屑与我辈外族为伍。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臣实在不明白,主上为何非要和这帮家伙扯上关系!”
    看着犹自忿忿不已葛炫昊,晔龙曦微笑着颌首嘉许道:“看来让葛叔安排这件事情是做对了。葛叔,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初入贺芸,在德阳遇到的那个不打不相识,后来和我八拜结交的谢明痕吗?”
    葛炫昊一怔,记忆深处那个风华绝代挥洒写意不羁于尘的谢明痕么?他怎么会忘记!不对,应该说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那样一个倾绝天下的人……葛炫昊蓦地想到一个可能,他大惊之下猛地仰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主子,难道……
    晔龙曦重重点头:“不错!当年的谢明痕正是当时的谢氏族长,是现任族长谢明淳的大哥。葛叔,在这个世上,世人所求之事没什么志不同道不合的……只可惜天妒英才呐,他那样的人竟也早早的就去了。”
    葛炫昊愕然:“那……那谢泽雅便是……”
    晔龙曦长舒口气:“你猜的没错,谢泽雅正是故人之子,是我义兄谢明痕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若非是他,若非是谢家,我又怎么舍得!”衮州城最热闹的街市当属上林、临平、平阳三条大街,三条大街交汇的地方,就是整个衮州城最最繁华的地段。就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座规模庞大的酒楼拔地而起,这家酒楼的名字,叫做来福酒家。
    这天一大早,晔永福带着弄影刚刚踏进来福酒家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下,只听得酒楼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小姐——!”永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飞奔而来的胖妇人一把揉进怀里心肝儿肉了起来,半天之后永福好容易才逮空钻出了胖妇人丰满结实的怀抱,溺水般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直喘气。
    “秦嬷嬷,才一年不见,你怎么又胖了!”顺过气来的永福哀怨的看着眼前的胖妇人。
    “这是托小姐的福啊!”秦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叫我说呀,主上给小姐起的名字好,小姐给我这酒楼起的名字也好,要不我这生意能这么红火么?以前呐我这来福酒家名不符实,今儿个小姐来了,我这才是真正的来‘福’酒家呢!呵呵,来来来小姐快上楼,我可是专门给小姐留了间雅座呢。”
    说完秦嬷嬷一把抱起永福就要上楼,永福小脸一红挣扎道:“秦嬷嬷,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秦嬷嬷一听不乐意了:“你让弄影丫头评评理,好歹我也是当了小姐五年的嬷嬷吧,可这世上哪有我这么命苦的嬷嬷?小时候当爹的舍不得让我抱女儿,长大了小姐自己又不让我抱,我这个嬷嬷纯粹成了摆设。既然如此,小姐也别喊我嬷嬷了,酒楼我也不管了,我干脆回老家种田去得了。”
    永福不说话了,她自小就拗不过自己这个泼辣嬷嬷,只能认命地让秦嬷嬷抱着自己上楼。安置好自家小姐以后,秦嬷嬷又跑上跑下张罗了满满一桌菜出来,然后亲自喂永福吃饭,直到永福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肯罢休。
    “哎呦妈呀……”永福撑着肚子辛苦地趴在雅间的窗户上,非常郁闷地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身后弄影忍不住笑道:“小姐莫怪,秦嬷嬷也是因为心疼小姐。听秦嬷嬷说,小姐在外的这一年的确瘦了许多。”
    “那也不能这么吃啊。”永福苦着脸说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都怪爹爹,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想着法儿把我往外赶,说什么让我出去多走走体察民情。都是借口,我就知道他又在打我什么主意。”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呢?”
    永福闻言耷拉下脑袋:“还能怎么办,既然父亲大人有令,咱就继续‘体察民情’呗。好在秦嬷嬷的酒楼位置不错,在这看着也不无聊。”
    弄影应了声是静候一旁不再说话,永福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棂上继续看着窗外。突然永福的目光被人流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吸引住,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那个身影在熙熙攘攘的街市里实在是不搭调。永福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半晌,最后忍不住噗哧一笑。
    弄影好奇地凑上去:“主子,怎么了?”
    “你看那个人。”永福好笑地指着被人群推来搡去的那道身影,“身量根竹竿一样,风吹就倒,应该是从小体弱多病;一身上等襦衫,腰间玉佩价值不菲,应该是位小公子;步履虚浮,摇摇晃晃,迷茫张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又饿又累而且迷路了;腰上还拴着钱袋,看来是知道翘家要带钱的,还算有点常识,不过我猜他的钱袋不出一刻就没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要翘家出走?”
    还没等永福说完,果见一帮乞丐冲进人群将那位竹竿小公子撞得东倒西歪,他的钱袋一如永福所料在那帮乞丐散尽之后不翼而飞。这还不算,就在那小公子踉踉跄跄地走到墙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旁边一“卖身医父”的女子就瞅准时机哭天抹泪带着眼泪包子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竹竿小公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被那女子的鬼哭狼嚎外加淹死人不偿命的眼泪串子浇得晕头转向。永福在楼上津津有味地瞧着,一边看戏一边和弄影打赌那女的会不会连竹竿小公子的外衣都给扒了。
    最后,等到竹竿小公子一身中衣哆哆嗦嗦呆呆傻傻地站在墙角,弄影方才合上张开已久的嘴巴,冲自家早已是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主子福了一礼。
    “主子……”等永福笑够了,弄影这才迟疑地问道,“你不打算帮帮那位小公子?”
    永福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窗棂:“不用,这么不成功的翘家,留下了这么多线索,小竹竿的家人要是再找不到他,那他也就不用再回去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不然父亲指不定以为我也翘家了。”三日之后,晔龙曦终于取消了永福一连数日“体察民情”的任务。这天一大早,永福就被父亲带到了水榭花亭。进亭后晔龙曦挥退众人,带着永福坐在桌旁。不多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永福抬头望去,却见葛炫昊领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施施走来。
    永福纳闷之下望向父亲,却见晔龙曦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忍打扰父亲,永福转首朝来人望去,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大的那个衣裾磊落她不认识,可小的那个,那……那不正是当日街市上惨惨戚戚的小竹竿么?!
    在永福疑惑的注视下,来人向晔龙曦恭敬地行了礼。晔龙曦微笑着招呼几人围坐在矮桌旁,然后向众人一一介绍。
    谢明淳首先向永福拱手以礼:“原来这位就是永福小姐,果然是玉雪玲珑,晔主有福了。”
    晔龙曦哈哈一笑:“谢族长不必客气,我与令兄谢明痕乃是八拜之交,说起来泽雅还是我的世侄呢。今次谢族长亲自前来洽谈两家之事,足见诚意,晔墩亦不会亏待谢家。”
    永福没工夫理会大人们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自从来了以后就一直低头沉默的小竹竿身上。此时的永福满脑子都是疑问,想不到小竹竿居然是谢家公子,既然体弱多病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衮州?既然来了又为何想要偷跑出走?看他一副生人勿近不情不愿的样子,永福心里直后悔当日怎么没有把他扣下来好好研究研究。
    永福还在仔细打量,耳边突然传来谢明淳的声音,却是对着小竹竿谢泽雅说的:
    “泽儿,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永福小姐吗?现在永福小姐就在这里,你可以拿出来了。”
    小竹竿要给自己送东西?永福忽闪了几下眼睛再次望向谢泽雅,却见他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在听到谢明淳的话之后愈加惨白,嘴唇更是咬了又咬,最后终于万般艰难地从怀中抱出一只盒子,咬牙放在了矮桌当中。
    晔龙曦见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快,亭中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永福看了看在座的众人都没有要动的意思,自己起身拿过来盒子,等到盒盖揭开之时,永福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口赞叹:
    好一柄漂亮的短剑!
    只见这柄短剑长约一尺七寸,造型独特大方,做工精致美观。最特别的是它的剑身,并不是像普通的剑那样是直的,而是略呈流线型,剑尖微微上翘,剑刃下方有一条浅槽是引血用的。真是把好剑啊,永福欣然将剑拿起,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看清楚女儿手中的宝剑后,晔龙曦眼神一黯,抬头看了眼对面依旧满脸不愿低头沉默的谢泽雅,转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能不认识这柄短剑?想当年德阳初识,谢明痕就是用的这柄短剑与他大战一天一夜,两人最终不打不相识,自此义结金兰。想来泽雅这孩子如此不舍,也是因为这柄剑是他父亲的遗物吧。这孩子也是可怜,非足月而生,自小体弱多病缠绵病榻,父母又是早早的就去了,若不是这些年来谢家一味拿珍稀药材养着,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他与谢明痕惺惺相惜,却无奈故人早已离去,只留下泽雅这一条血脉,因此无论怎样他都不会亏待泽雅。可是谢泽雅身体孱弱,今后怎样犹未可知,是以两家商议之后决定瞒住女儿,先将事情定下,以后若事不可成,就当今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见女儿如此喜欢那柄宝剑,晔龙曦心情好转,开口打趣道:“歆儿,谢公子送了你这么珍贵的一件礼物,你拿什么回礼呀?”
    永福闻言歪了歪脑袋道:“父亲没有准备回礼么?”
    “我自是准备了,可是现在又觉得太轻了。”晔龙曦说着示意葛炫昊拿出一只封好的紫檀木盒,“这是你满月那日我派人订做的紫晶双鲤锦凰,现在看来是比不上这柄短剑了。不如歆儿再送谢公子一样礼物,以解为父之难如何?”
    永福欣然允诺:“那永福就陪谢公子玩上一天,明日谢叔叔再启程回家如何?”
    晔龙曦闻言眸中光华瞬时一灿,深悉自家闺女秉性的他一时竞也猜不出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知道问也是白问,他望着一直盯着谢泽雅眼睫忽闪的女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就依歆儿所言。”
    于是整整一天,在一干大人心惊胆战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下,永福带着弱不禁风的谢泽雅上树掏鸟蛋,下池摸活鱼,后院烤麻雀,前院捉蛐蛐。直折腾得小竹竿差点没背过气去,永福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回屋。
    第二天早上,谢明淳带着强打精神的谢泽雅前来辞行,永福却不知为何没有露面,直到谢泽雅快上车的时候,永福这才抱了本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顶着两个黑眼圈气虚喘喘跑了过来。
    “这个,给你!”永福喘着气双手举起书册递给谢泽雅。
    谢泽雅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漂亮的黑眼睛里满是不明所以:“这是什么东西?”
    永福嘻嘻一笑:“我的礼物啊。这可是我昨天陪着你辛苦玩了一天晚上又辛勤熬了一夜的成果,绝对不比你的那柄宝剑差。好了,你回去慢慢看吧,我累了,恕不远送!”
    直到谢明淳一行走远,晔龙曦这才非常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天地良心,这可是他家丫头第一次对一个外人这么上心——虽说谢泽雅现在也不算是外人——可是看着平时跟个小懒猫一样怎么睡都不够的女儿眼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他这当爹的心里怎么着都不是滋味。他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当爹的很是郁闷的在心里嘀咕。经过数年经营,眼下的晔龙曦坐拥衮、河二州,治下大小五十三郡。现在驻马关以南,胜隆山城以西的大片山河已纳入晔墩麾下。
    这段时间战事不多。为方便起见,晔龙曦把铸剑司从帧西群山一并撤出,重新安置在衮州。虽然衮州的矿藏没有帧西群山丰富,铸剑所需的矿石还得从帧西运来,但是这样一来解决了兵器运送的问题。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运送矿石比运送兵器要安全省事得多。
    这天黄昏,永福草草用完晚饭就直奔铸剑司而去。等她到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山,可铸剑司里却依然是灯火通明,铁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在每一个烈火熊熊的炉膛跟前,铸剑师傅们一个个举铁抡锤挥汗如雨,仿佛白天在这里才刚刚开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水汽和铁腥味,灼热地让人的肺都跟着烫起来。永福边走边看,同时四处寻找石安琼的身影。
    “石师傅!”永福喊了一声快步上前。
    石安琼看见永福吃了一惊:“小姐怎么来了?”
    永福拿出谢泽雅送的短剑道:“石师傅,永福想请你帮一个忙。”
    “小姐尽管吩咐。”
    “我想重铸此剑!”
    石安琼闻言从永福手上接过短剑仔细观察,却是越看越吃惊,最后满脸不解地说道:“小姐,这柄短剑绝非凡品,名刀利刃世人求之不得,小姐为何偏要将名剑毁去重铸呢?”
    永福微微一笑不答反问:“石师傅,以你的眼力,可看出这柄剑有多少年头了?”
    石安琼闻言沉吟:“若我猜得不错,这柄剑起码已有百年以上。”
    永福颌首道:“这就对了!且不说岁月腐蚀,就是这些年明刀明枪一路砍杀过来,不管它当初是多么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百年之后,它早已是遍体鳞伤脆弱不堪。石师傅,我敢说,若真拼起来,这柄剑绝对比不过你这里刚出炉的上等宝剑。所以我才会让你重铸此剑,以复它往日风华。”
    石安琼大受震动,后退一步肃容抱拳道:“石某妄称为铸剑大师,竟还不如小姐一句话来的通透!小姐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竭尽所能为小姐好好重铸此剑。”
    永福大乐:“那就有劳石师傅了。”
    石安琼屈指弹了一下剑身,龙吟之声登时响起,他惊喜之下却又皱眉说道:“小姐,此剑材质非常独特,若要不差分毫地重铸此剑,只怕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
    永福笑道:“无妨,慢工出细活嘛,我不着急。”过了一段时间,永福再次来到石安琼那里,想看看剑铸得怎么样了,没想到石安琼竟然是一脸疲态,困乏不堪。永福好奇地问道:“石师傅,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累呐?”
    石安琼摇头叹道:“还不是为了小姐的那柄短剑!主上不知为何知道了我为小姐重铸此剑的事情,这半月来天天督促我将剑尽快铸成。属下不愿草率了事,所以这几日十分辛苦。我曾劝主上大不必如此着急,可是主上却说时间不多来不及了。真不明白主上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把剑铸好,这阵子真是忙坏了。不过还好,再过三天就要大功告成了。”
    永福默然,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情形,永福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可是,能让父亲不惜瞒着她的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胸口好像堵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永福转身梦游般默默往回走去,几个月前弄影的话此刻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那个偷酒的怪家伙后来被主上设计抓住了,可奇怪的是主上非但没有杀他,还说要让小姐您跟那人拜师学艺。那家伙居然还不答应,说是要向他们掌门禀告……主上就答应放他走了,可是过了好久也没有音讯,我们私下里都说主上恐怕是被那人给骗了……”
    什么叫时间不多,什么叫来不及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永福头疼欲裂,丝丝冰凉从心底漫延而出,手脚也似是被寒气所侵,额头上全是冷汗。永福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去,半路却蓦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不用抬头,她知道那是父亲。永福浑身一松,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永福只感觉周围一片嘈杂。等她好容易恢复了一些知觉,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却让她几乎再次陷入昏迷。永福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怎么都抬不起来,只是听力渐渐恢复了些,她听见父亲焦急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没醒?歆儿到底怎么了!”
    顾神医的声音慌忙响起:“主上。小姐在外一年,身体受湿寒之气浸淫已是不妙,慢慢调养本可无害。只是不知为何小姐忽然急怒攻心气理失调,寒邪之气趁机肆虐,以致突然昏厥。不过主上放心,属下已用针石将寒邪之气压制住了,再辅以汤药治本,小姐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可是歆儿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父亲的声音焦急如故,看来顾神医的话并没有让他安下心来。永福不禁暗叹口气,爹爹呀爹爹,我还只是个小孩子耶,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壮实啊!
    想归想,可她也实在不想让父亲担心,于是永福咬紧牙关让头痛欲裂的自己再清醒了些,之后终于努力撑开了仿佛千斤重的眼皮。
    “歆儿!”,“妹妹”,“小姐”,“主子”……在一片惊喜的呼声中,永福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父亲忧虑的脸孔和泛红的双眼,一阵内疚和委屈涌上永福心头,她忍不住一头扑进父亲的怀里泣不成声。屋内其他人见状都自行悄然走开。
    “爹爹,你又要让歆儿离开了吗?”永福埋头哽噎着问道。
    只听见父亲一声叹息:“你都知道啦。”
    “我也是刚刚猜到的。”永福抬起头看着父亲,“爹爹,这是真的吗?”
    晔龙曦轻轻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一月前我收到了扶摇谷奇然的来信,他说服掌门答应让你一试,要你在八月十五日之前赶往扶摇,届时扶摇掌门和各位前辈长老见了你之后会再行商议。今天,距离八月十五只有十七天了。”
    “爹爹,我真的要去吗?非去不可吗?”
    “阿歆……”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晔龙曦喃喃说道,“我又何尝能狠下心来送你离开。只可惜,是雏鹰就终究会离巢,你终究都会离开我身边。只有更多的历练,才能让你比别人更出色。”
    永福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流着眼泪任性地摇头喊道:“不!爹爹,我不要再离开你,我哪都不去!”
    晔龙曦一阵黯然,半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沉声说道:“歆儿!……三日之后,我亲自送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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