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叶,本名程凤荣,居然是临州太守程凤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魔门护法长老之位本是按功所论,但是因为程家世代居功,更加上临州形势所需,所以护法之位在程家乃是代代相传。程凤栖是程家嫡系长子,程凤荣却是宠妾所生,两人年龄相差六岁。因为老太守专宠爱妾,对嫡妻长子不闻不问,甚至打算将太守之位传给幼子,这当然引起了程凤栖的极度不满,祸根就此种下。等到老太守归天之后,年仅十六岁的程凤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太守之位,并打算将程凤荣母子赶尽杀绝。后来程凤荣的母亲牺牲自己让儿子得以逃出,程凤荣这才保住一命,从此化名林金叶,并在晔龙曦的帮助下于十二年前重返临州,为报杀母夺位之仇伺机以待。
可他竟隐瞒了程家与魔门之间的关系,真是其心可诛!难道他还打算在杀了程凤栖之后重回魔门成为下一任护法长老吗?魔门背后不为人知的势力,到底还有多少?
望着程凤荣已经消失的背影,永福心中冷笑:“金叶子,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定要将魔门连根拔除,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就休要怪我无情。”揽月阁中,永福攀在栏上静静地看着楼下歌舞升平。
红尘苦短,及时行乐,这便是临州人所信奉的至理。
临州其实是一个最特殊的存在,她看似醉生梦死任自逍遥,似乎除了银子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敢真正小瞧与她。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真正纯粹的东西,而鱼龙混杂的临州下面更是汹流暗涌。
临州的意义,在于她本身的价值及其背后的意义。
其实,拥有临州本身并不困难,难的,是真正掌控她的命脉。
永福丝毫不怀疑林金叶有这个能力,她怀疑的,是他的忠心。若有朝一日林金叶倒戈相向,那将会是给晔墩致命的一击。
紧紧握起拳头,她决不允许临州在自己手中有任何差池!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远远传来,永福精神一振直起身来,是林金叶和袁奕翔两人到了。
三人在揽月阁议定大计,兵分三路行事。
林金叶在临州经营多年,势力不容小觑,届时由他在城中四下纵火,散布城破的消息,动摇临州军心,令全城陷入混乱,然后夜袭北门,其余三门伺机生变;袁奕翔率军攻打南门,和林金叶遥相呼应,令程凤栖首尾不能相顾,破城之后趁乱杀入太守府,与林金叶会合一起击杀程凤栖;而永福的任务,就是尽力拖住程凤栖,将他困在太守府中,为二人夺城争取时间。
时辰定在四更,正是临州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刻。
是成是败,只在今夜!
林金叶袁奕翔各自朝永福拱手以礼,永福抱拳回礼。
临行之际,袁奕翔突然转身看她。
永福深深凝望袁奕翔沉重坚毅的面容,轻轻说道:“放心吧奕翔,我会小心的,程凤栖的命,我定会给你留着!”飞身掠上太守府中最高的一座楼阁,永福俯身遥看着城中的形势。
四更已到,阴雾笼罩下的临州,城中蓦地腾起熊熊火光,本就已经黯淡的星光很快就被浓烟遮蔽。
片刻之后,北门方向吹响号角,惊彻全城,永福明白,林金叶已经开始袭击北门。
太守府中瞬时灯火通明,各路警讯飞报而至,不多时,只见程凤栖整点衣裳匆匆从寝室直奔大堂。
永福紧握昆吾飞身掠下,人剑合一朝程凤栖后心直刺而去。两相硬拼一记之后,永福一个旋身稳稳落地。待看清永福手中的昆吾时,程凤栖的眼中登时大放异彩。
永福笑语晏晏:“太守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程凤栖微眯双眼看向永福半晌缓缓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圣女驾到,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圣女多多恕罪。”
“程护法不必自责,”永福笑道,“不过眼下魔门有难,程护法你不前去相助,却还在临州坐享尊荣,似乎说不过去啊。”
程凤栖目光一闪正欲发话,这时南面城外传来雄浑嘹亮的号角,其声冲天而起,直裂夜空,随即战鼓齐擂,鼓声动地,滚滚而来,声势浩大杀气震天。
程凤栖一惊之下举步便走,永福侧身一移拦在他的面前。程凤栖脸现怒意,强自忍耐着对永福说道:“请圣女先去内堂歇息,稍后程某再向圣女负荆请罪。”
永福连连摇头:“不用不用,程护法只要现在跟我回幽茗宫就行。”
城中混乱之状愈演愈烈,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升腾,如莽莽黑蛇舞动。此刻城中已是兵荒马乱,自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奔走呼号一片惊乱,整个临州都已陷入大难临头的惊恐和混乱。
程凤栖心急之下再不理永福提气便走,永福哪能如他所愿,仗剑挡住他去路。程凤栖已是怒极,赤魔双斩猝然出手,与昆吾再度短兵相接。饶是程凤栖魔功深厚,可永福有昆吾在手,又旨在只困不斗,程凤栖一时半会也不能奈何。
又一记硬拼之后,程凤栖满脸黑气怒视着永福:
“说,你究竟是谁?!”
以程凤栖之能,他早已猜到是谷绯儿凭昆吾蓄意挑起此次正魔争端,可眼下永福又值此城危之际与他纠缠不让他脱身,这不得不让程凤栖重新怀疑起永福的身份。
永福冷笑:“将死之人,也配知道我的身份?”
眼见周围手执弓弩的侍卫越聚越多,再不答话,永福欺身而上与程凤栖近身缠斗。直到天色微曦之际,一名衣发皆焦的侍卫飞奔前来回报道:“禀太守,四面城门皆已被叛军拿下,袁奕翔正率兵赶来太守府!”
程凤栖闻言咬牙切齿:“袁奕翔——!”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喊杀声起,不多时,一身铁甲银枪的袁奕翔便率军冲进府中。就在这时后门火起,永福扭头一看,原来林金叶也已带人抢至府中。一番鏖战之后,府中侍卫尽已伏诛。
三人眼神交汇,永福虚晃一招之后闪出战团,三人遂成犄角之势将程凤栖围在中间。
转身环视,程凤栖的脸上恨色尽显:
“真是想不到,你们三人居然会联手对付我!林金叶,我早知你在临州居心不良,没想到你野心倒是不小;袁奕翔,你这个手下败将,我料你也没有胆子再和我单打独斗;至于你,谷绯儿,你究竟是谁!”
袁奕翔缓缓脱掉战甲抽出宝剑说道:“小漫,待会你不要插手。”
林金叶也沉声说道:“小姐,程凤栖就交给属下和少将军吧。”
永福点了点头,退出站在一边。
程凤栖闻言一震,不可置信地瞪着永福喊道:“你……你是晔……”
“你现在应该认识的人不是我,”永福冷冷打断程凤栖,指了指林金叶道,“你该认识的是他,程凤荣,你的亲弟弟。”
程凤栖大震,就在他失神的那一刹,林金叶袁奕翔两人双双揉身而上。天色已经大亮,林金叶在城中平定骚乱稳定民心,永福和袁奕翔并肩站着城门之上,紧紧盯着跃马关的方向。
如她所料,袁仲合在两面交击进退维谷之下按兵不动,眼下临州之事已了,不知道驻马关那边战事怎么样了。
不多时,只见一骑从跃马关飞奔而来,那人滚下马背跪地奏道:“启禀少将军,晔龙曦攻破驻马关,眼下大军兵列跃马关下。”
“父帅如何?”
“将军和诸将欲弃关投降。”
永福闻言欢呼雀跃,袁奕翔却是一时忡怔。
没有意识到袁奕翔神色有异,永福一把拉起他的手高兴地说道:“奕翔,随我一起去见父亲可好?”
袁奕翔定定地看着永福,然后轻轻拿开她的手。
永福不解:“你怎么了奕翔?”
“小漫,”袁奕翔看着永福说道,“谢谢你让我得以手刃程凤栖,现在大仇已报,我想是时候和你说再见了。”
永福讶然:“你要去哪里?”
“我们四人曾经一起住过的地方。”
永福一阵黯然,半晌才低低问道:“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摸了摸永福的头发,袁奕翔轻声道:“若你想来看我,随时都可以。”驻马关破,跃马关降,临州失陷,朝野皆震。
晔墩一举攻破驻跃二关,十万铁骑横越武岭,剑锋直到临州城下。
临州城外,大军整军列队驻地扎营。清肃城中之后,林金叶率领临州大小官吏出城恭迎晔龙曦入城交接。
一改几日前大战后的萧条,临州此刻已重新散发出活力,临州百姓前呼后拥夹道观看晔墩大军入城,场面热闹壮观非常。永福一边佩服林金叶的办事能力,一边感慨临州人的处世态度当真与众不同。
晔龙曦亲命林金叶全权执掌临州,又下令拆除驻跃二关,从此临州青州之间一马平川,武岭南北再无阻遏。
安顿完毕之后,晔龙曦率众重回青州。
许多人不明白晔龙曦为何会放弃遍地黄金美女的临州重回青州,但是对于父亲的决定,永福却深以为然。
须知温柔乡便是英雄冢,临州本就是醉生梦死的温柔之乡,父亲如此做法正是为了避免将士们沉迷风月而消磨心志。
再者,青州自古便是军事重地,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而临州却不适合大量屯兵,军队驻扎只会使临州失去她原有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武岭之南经过父亲多年的悉心治理,已完完全全归属晔墩所有,乃是晔墩立足之根本。而武岭之北却形势复杂,朝廷自临州失陷后频频调兵遣将,对临州渐有包围之势。北方几大世家亦是有所动作,局势一时晦涩不明。临州得失还在其次,若因此而动摇晔墩根本,那才是得不偿失。安顿完一切之后,永福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迫不及待地对父亲和哥哥讲述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
“你呀,”摸着女儿的头,晔龙曦哭笑不得,“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师父,你却偏偏和人家闹得不欢而散。”
永福不满的抗议道:“先别说我,你还不是把个好好的驻马关砸了个稀巴烂。不过方妙机还真聪明呢,居然设计出那么大的投石机。”
“那是当然的了,”晔霁青笑道,“自从歆儿你走后大伙可都没闲着。只是没想到跃马关居然主动投降,这倒省了不少力气。”
“对了歆儿,”晔龙曦皱眉问道,“那袁奕翔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既然助你夺下临州,为何城破后又一走了之?”
永福闷闷地说道:“我也不想他走啊,可是奕翔罹遭大难情绪不稳,我想他一个人出去走走也是有好处的。哦对了爹爹,你可别太信任那个袁仲合,他不是个好人。”
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晔龙曦笑道:“这个我心里有数。袁奕翔比他父亲强得多了,我倒希望他能为我所用。”
“不大可能呢,”永福叹息道,“奕翔已是心死之人,除非心然死而复生,要让他重新振作,我看是不大可能。”
“那倒未必。”晔龙曦别有深意地和儿子对视一眼之后说道,“我相信我们家阿歆的本事,临州你都能一举拿下,更何况是一个袁奕翔?”
没有听出父亲话里的深意,永福想起一事,站起身来不解地问道:“爹爹,我已告诉过你林金叶的事情,你为何还要他执掌临州呢?”
晔龙曦笑拉着她重新坐下说道:“歆儿可知为父用人之法?”
“人尽其才,用人不疑。”永福仰头回答。
晔龙曦点了点头:“不错,金叶子的确背景复杂,可眼下临州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胜任。再者,对一个精明的商人来说,在没有更大的利益出现之前,他是不会轻易丢掉现在的饭碗的。”
永福了然:“看来要让他彻底断了念想,就只有彻底铲除魔门!”
“这个任务嘛,就交给我宝贝女儿喽!”晔龙曦笑看着永福,一脸高深莫测。青州重建之后,永福依然和哥哥住在一处,只不过如同她和谷奇然当年在枫园一般,永福住在西厢,哥哥晔霁青住在东厢。
眼见天色已晚,辞别父亲,永福和哥哥回到了住处。
梳洗完毕之后刚刚躺下,永福却又想起一事,立马披上衣服光着脚“噔噔噔”跑到哥哥房里,然后一把跳进哥哥的被窝。
“你怎么了歆儿?”替妹妹盖好被子,晔霁青看着永福莫名其妙。
“哥哥,石安琼和花芊蓉呢?”
“你说石先生和花前辈啊,花前辈来了之后没几天他们就一起向父亲辞别了,说要从此归隐山林,父亲苦劝不下只好同意了。”
“什么!”永福大吃一惊咬牙恨恨说道,“这个花芊蓉真不识好歹,我好心让他和石安琼再叙前缘,她倒好,竟然得寸进尺把石安琼给拐跑了!真是过份!”
晔霁青连忙安慰道:“妹妹别生气,石先生为父亲效力半生,现在他得享清福也是应该的嘛。”
“哥哥……你干嘛总是这么善良呢。”想起昆吾,永福心里一阵难过。
晔霁青闻言失笑:“歆儿,你说什么呢。”
不想再隐瞒下去,永福遂小心翼翼地对哥哥说了昆吾的事情。她原本以为哥哥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很伤心,没想到晔霁青听完之后只稍稍沉默了一会,然后拍了拍永福的手说道:
“歆儿,昆吾圣石本就是你历经生死才得来的,如果不是父亲坚持,我也不会想到会拥有昆吾,石先生这么做也并不过分。”
“可是……”
“阿歆,”晔霁青头枕手臂望着纱帐轻声说道,“这些年来,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自己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吗?虽然我的身体里流的不是他的血,可在我心里,父亲永远是我的父亲,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没有人可以改变。”
“那是当然啦,”永福调皮地笑道,“我本来就是你的亲妹妹嘛。”
惩罚似的敲了敲永福的脑袋,晔霁青瞪了妹妹一眼继而有些失落地说道:“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像歆儿你一样为父亲攻城略地……”
“哥哥!”永福打断他严肃地说道,“谁说你能力不足了?这些年来父亲多关注于战事,是你一直帮助父亲治理岭南,要不是你和傅先生他们悉心打理,岭南大片疆土历经战火之后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生机,不会这么快就稳定下来成为父亲的坚强后盾,这些对父亲打赢每一场仗都是非常重要的。每个人的长处不同,哥哥你才是真正的经世治国之才!”
“真的吗?歆儿真的这么认为?”晔霁青惊喜万分。
永福冲哥哥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晔霁青高兴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哥哥孩子气的动作,永福无奈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提醒道:“哥哥,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呢,还是快睡吧。”
“哦,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