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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情逝

书名:昭若公主 作者:南雁飞飞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2
    驿道之上,有两骑并肩驰骋而过。马蹄之下,红尘翻滚,似是碾尽了的无尽繁华,终不过虚无缥缈,大梦一场。
    可是,若真的浮生若梦,为何我们还会痛得如此清醒?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痛苦,才能证明曾经活过。
    星夜疾行半月之后,永福两人终于进入了南疆腹地。
    南疆纳西,山灵水秀,一路走来,山脉蜿延,森林葱郁,粗犷雄奇,钟灵毓秀。峰林之中,百年巨树挺拔秀丽,清风万丈迎面吹来,翠屏碧障间又见奇花争放,迎风摆动,四处飘香,万鸟婉转鸣啼,如珍珠纷落玉盘,仿若仙山奇苑。
    可纵使此番美景,也不能舒展那女子眉头痛楚的哪怕一分。
    迎着山间的晚风,袁奕翔回首望着身后步履沉重的素衣女子,黑眸之中有幽明暗光隐隐浮动。
    南疆纳西,以巫蛊术咒闻名天下。
    如果还有别的方法,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已别无选择。一袭长长的素白纱衣拖曳脚下,微红的长发披散肩下,女子敛容垂眸,双手交扣胸前缓缓前行。白玉般的赤足踏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穿过一道又一道的甬廊,墙壁上摇曳的火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她终于走到石壁甬道的尽头,直到大殿沉重的石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合上,火花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的影子放下。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曾经从这里走过。
    这究竟是轮回,还是早已经注定了的宿命?
    多少年后,会不会也有人这样来过。
    也许这世间最深沉的庄严,都是由无数鲜活的性命铸成;也许这世上所有的因果,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一切。
    大殿还是十九年前的大殿,星台还是十九年前的星台,只是当年殿中的两人却早已离去,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物是,人已非。
    星台之上,一位长者席地而坐。银色的月光透过天窗静静洒在他的身上,神圣而又肃穆。
    看着台下双手相扣默然静立的女子,台上长者隐在月色之下的双眼隐隐闪过一丝波动,银色神光在他周围微微荡起,缥缈虚幻宛若时光浮动。
    “你终于来了……”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当年两个人各自的后人,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静谧的夜华月色之下,一坐一立一明一暗的两个人,心底在同一刹那生出一丝丝怅然。
    “舅舅……”素纱女子缓缓抬头,眼中是比黑夜还要幽深的沉暗痛楚,她幽幽看着盘腿端坐在星台之上的长者,启唇一遍又一遍地低低轻唤。
    长者缓缓闭眼,良久之后,忍不住一声深深叹息。
    “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南疆祭司一族,以占卜蛊咒名动天下。
    可是自两百年前镇族神器晏龙司幽流失东莱之后,祭司一族灵力渐衰,日益凋敝,除了历代相传的蛊术咒法,他们与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妹妹星落的出生,却让当年还是南疆大祭司的爷爷始料未及又欣喜若狂。因为他的妹妹,他毫无征兆的妹妹,却意外的是祭司一族百年以来巫灵最强的一个。
    也正因为如此,兄妹两人中原本被内定为下一任祭祀的,是星落。
    可世事难料,多年以后,妹妹星落含恨远嫁,爷爷不久折寿陨世,曾经那么温暖的一个家瞬时间烟消云散,独留他一人在祭司神殿中苦苦支持。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妹妹的女儿,那个从未被祭司一族承认,却真真切切存在着的孩子。却不想……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之下。
    仰天闭目良久良久之后,星台之上的长者终于缓缓睁眼,深深看向台下那双仿佛压抑着地狱冥火的幽暗双眼。
    “孩子啊……如你所知,我们南疆祭司一族,巫缘灵力最强的其实是你的母亲,而她一生唯一的一次诅咒,都用在了你父亲身上……”
    “轰隆!”
    似是有巨大的闪电狠狠劈在大殿之上,有什么东西被闪电轰然劈塌,连周围的空气都畏缩地剧烈抖动了一下。
    素白的流曼纱衣之上,如瀑的长发蓦地出现一个的波动,慢慢地,波动的频率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无风自舞起来。
    大殿之中猛然间狂风大作,衣袂剧烈的随风摆动,披散的长发如群魔飞舞,在风旋的正中心,女子的手中忽然红芒暴涨,红光丝丝缕缕随风萦绕在她的周围,疾风愈速,红光愈盛,而她仿佛对这一切豪无所觉,只是静静的望着前方长者,眼中已是一片暗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青鸾峰上,东莱镇国神器晏龙司幽不为人知的轻轻颤了一颤。
    “孩子!你——!你……”
    台上长者已是浑身僵硬,巨大的惊骇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颤抖地看着台下被狂风赤芒包绕的女子,眼中震恐的无以伦复。
    九冥血珀——!
    红光幽深,赤芒流转,像是鲜血流过血管一般的诡异。那沉封千年终于重生的炼狱赤魔,此时正缓缓醒来,冷冷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少女身上冲天而起的魔煞怨气,使得身为现任大祭司的他死也不会猜错,此刻正紧紧握在少女手里,那个散发着无穷嗜血红芒,凶残暴虐犹如地狱恶魔,狰狞桀骜像是要张开血盆大口狞笑着扑向所有生灵的邪物,就是那个只存在于古老南疆传说里,在这之前根本只是个预言,天下至邪至煞的大凶之器——九冥血珀!
    天地戾气,生生不息,九轮为珀,辗转血冥!
    而就在此刻,那个集天地恶欲厉怨、九世轮回才能血炼而成的九冥血珀,那个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祸世邪物,竟然出现在眼前少女的手中!
    这,这究竟……究竟……
    “孩子,孩子……”
    台上长者颤声轻唤,他不知道台下此刻已经被九冥血珀完全控制的女子是否还有意识。然而看着台下少女已是暗红暗红却赫然毫无一丝混沌的深眸,蓦地一个惊雷似的想法猛然炸开在他的心头!
    她们……她们本来就是一体……
    九冥血珀与眼前的女子,她们本是一体!
    本是一体——!
    巨大的震惊让台上长者已然石化,滚圆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突然间他喉头一紧,一口鲜血如雨雾般喷下。
    九冥现世,血染天下……
    血珀再凶煞也是死物,而真正血染天下的,将是……
    长者死死盯着眼前的红光萦绕犹若妖魔的女子,眼底最深处有深不可测的冷酷寒芒闪动。
    “砰!”
    又是一声巨响,沉重的殿门竟被人生生一掌击裂,老者大惊之下抬头望去,却见一名白衣男子夹着暮气旋风般冲了进来。
    待看清楚殿中女子的情形时,白衣男子失声惊呼:“小漫——!”
    就在白衣男子冲至身前的那一刻,殿中女子缓缓软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永福只觉得周围一片朦胧,意识也是一阵模糊,原本萦绕在耳边的嘈杂似是都已消失不见。好累啊……为什么会这么累呢?也许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让她就这样睡下去吧,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做……
    永福觉得自己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漂浮起来,突然之间有一团黑雾涌了过来,她瞬间被黑暗吞噬,近乎窒息的痛苦让永福猛然间惊醒过来。
    费力地想睁开眼睛,一个动作几乎就耗尽了永福全部力气,周围世界还只是一片黑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死掉了吗?难道这里已经是冥府地狱?
    浑浑噩噩之际,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
    “小漫!小漫你醒醒,小漫……”
    小漫?是在叫她吗?想起来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
    永福努力撑开双眼,入目是袁奕翔焦急万分的面孔。
    看见怀中的少女终于睁开眼睛,袁奕翔欣喜若狂:“小漫,小漫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奕翔……”永福怔怔看着眼前的喜极而泣男子,美丽的眼眸里瞬间蓄满泪水。
    “奕翔,怎么办呢……果真如顾神医所说,爹爹至今昏迷不醒的原因不是伤势,而是咒术!而当今世上唯一有这能力施咒之人,还是我的亲生母亲……”
    “会有办法的,小漫,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
    永福手捂着脸伏在袁奕翔怀里失声恸哭:“折命之咒,无人能解,更何况南疆再没有人灵力超过母亲。奕翔,如果父亲从此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蓦地在大殿之内响起:
    “你错了,折命之咒,有法可解!”
    永福猛地抬头看向星台之上自从袁奕翔进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的长者,眼中惊喜无以言述:
    “舅舅,你说什么?!”
    长者抬头,幽冷的目光从永福空空如也的左手上移到她惊喜万分的黑眸里,随后他缓缓垂下眼帘,遮掩掉其中所有情绪。
    “折命之咒,唯有血缘之人折寿续命,方能解之!”风从远处连绵的山脉狂奔而来,挣脱山体树林的束缚,在巨大高旷的白石祭坛上狂笑呼啸,夹杂着凤凰花瓣的山风将祭坛十二巨铜柱上的铁链撞得铮铮作响,也将台下静静围观的人们吹得倾斜摇晃,从台下望去,铜柱上浮雕的凶睛怒目的巨兽仿佛刹那就欲奔腾而下,噬杀世人。
    这里,是南疆历代祭司向巫神举行献祭大典的白石祭坛。
    早在三日之前百姓们就从四面八方汇聚祭坛之下,因为今日,他们的大祭司将在这里举行纳西三十年来首次献祭大典,而且据说这次自愿献祭的女子,还是当今大祭司的亲外甥女。
    祭坛之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偌大的祭场之上虽是人满为患却是鸦雀无声,人们自觉地屏息静立,默默等候那个即将成为祭品的尊贵女子,以及那场即将到来且必将成为历史的献祭之舞。
    直到许久之后……
    一丝清音,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仿佛从远古的时空中悠然飘至,然后保留在那遥不可触的距离,宁静地、舒缓地、沉稳地回旋在耳边,如远山的清泉泻入久枯的石崖,如飘扬的细雨落入无边的大漠,清凉而又沁人心脾。
    伴随着这天籁般的乐声,无数凤凰花瓣伴随着山风从天上翩然洒落。漫天花雨过后,白石祭坛之上出现了一名女子,她侧首背向众人,抬手以舞姿凝立。
    待看清祭坛上那抹熟悉的倩影时,袁奕翔的脑际轰然一震。
    祭坛上的女子身着红色灯笼纱裤,膝盖的两旁以金边开合,一双玉腿在其中若隐若现。她的脚腕上戴了串串金链,臀部围着金色缕空花纹的流苏,流穗错落间,还镶着七色宝石。她的上身仅着一件层云叠落的红色抹胸,裸着盈盈一截腰腹,脖子上戴着盘缡璎珞宝圈,手腕和手肘都套着描金朝阳凤手环,金环上还连着系了长长的水红色丝带。她泛着微红的秀发披肩散下,部分凌落在裸露着的香肩玉臂上,部分在胸前身后洒下直垂腰际。玉容之上不施粉黛,只余眉间一抹金箔朱砂。
    玉容未展,舞姿未现,其人已是风华绝代。
    台下只余一片抽气之声,接着轰然炸开了锅。
    “她她她……就是这次自愿献祭的女子?!”
    “老天啊,巫神大人啊……”
    “天呐,老头子我在三十年前亲眼看过白灵巫女奉身献祭,可就连当年南疆第一美女的白灵巫女都不及台上那女子长得好看……”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漂亮又尊贵的女子干嘛要白白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这是谁家的女儿,她父母可怎么舍得……”
    “是啊,还这么年轻,怎么能现在就死呢……”
    “祭司大人是怎么想的,这真是造孽呀……”
    “是啊……”
    台下纷扰的议论声传到祭坛上时只余一片嘈杂,台上的女子听不清底下人们在纷纷议论着什么,同在祭坛之上的大祭司知道却不发一言,然而此刻正站在台下人群里的袁奕翔却是将人们议论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他浑身的血液已经齐齐聚上了心头!
    献祭,牺牲,死!……
    他们在说些什么,谁要死,究竟是谁要死?!
    他猛然转身抓住身边最近一位老人的衣领,不可抑制的震惊与愤怒使得现在的他犹如一头即将大开杀戒的狮子:
    “说!……台上的那个女孩最后会怎么样,说!”
    老人胆战心惊地望着眼前双目泛红的暴怒男子,声音因为害怕而结结巴巴:
    “她……她不是自愿献祭的吗,最后当然是会死的啊……”
    会……死!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袁奕翔整个人瞬间僵住,片刻之后他低吼一声红着眼睛猛然看向台上安然立在一旁的大祭司,看着他正在缓缓从怀中拿出来了一只瓶子。
    袁奕翔死死盯着那只瓶子,然后用极慢极慢的声音字字停顿地开口问那个仍然被他紧紧揪住衣领的老人:
    “那个瓶子,是做什么用的?”
    “那……那个是天香瓶,瓶中的香气是致命毒药,历来献祭的女子都是这样在香味中死去的,时间刚够跳完献祭之舞……”
    “不——!”
    袁奕翔嘶吼一声,一把甩开老人箭一般向台上冲去。身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的老人冲着他的背影焦急地大声喊道:“年轻人,你不能去呀!献祭之舞如果不能跳完,大祭司设坛所祈之事就不能实现……”
    纵使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老人的话,也依然不能阻止他飞奔的脚步,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这么慢呢?为什么这短短的距离却像是一辈子那么长呢?为什么他拼尽全力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祭司越放越大的手在他面前缓缓拔开瓶盖……
    “奕翔——!”
    台上的女子一声惊呼,转身飞速向他了跑过来,然而这时瓶盖已经打开,幽深如雪的淡淡香气从瓶中开始蔓延。来不及了……一丝沉光在眼底稍纵即逝,男子掌风推出将大祭司连人带瓶一掌击下高台,然后深吸口气猛地一个转身飞向朝他跑来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深深吻住了此刻刚好撞进他怀里的女子双唇。
    咚——!咚——!咚——!
    是谁,敲打着谁的心门?
    是谁,叩开了谁的心扉?
    是谁,走进了谁的心底?
    是谁,印进了谁的命轮?
    又一阵山风吹起漫天花瓣飞落,直到身前的男子开始缓缓滑倒在地,少女才终于从极度的震鄂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脑海里电光火石一瞬闪过,少女在身前男子倒地的最后一刻恢复神志,然后一把将马上倒地的男子重新拥进了怀里,两人一同落在地上。
    此时此刻,她已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呆呆地看着怀中气息渐弱的男子,她的脑海里已是一片茫然空白。
    “奕翔……”
    “奕翔……”
    “奕翔——!”
    女子终于悲声嘶吼,眼泪如雨般洒落在怀中男子渐渐苍白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漫……别哭……”男子抬手,想要拭去女子脸上不停滴下的泪水,无奈却无力地没有成功。他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苍白的嘴唇渐渐流露出一丝醉人笑意。
    “小漫,我好想看你跳舞,为我跳完这一支舞好吗……”
    “不……奕翔不……”女子失声痛哭,泪如决堤。
    “小漫……对不起,本来答应过要一辈子陪着你的……”
    “不,不……”女子疯狂摇头,泪流满面。
    “小漫,时间不多了……为我跳完这一支舞,我多想你今生只为我一人起舞……”
    已然崩溃的女子闻言一顿,接着美丽的眼中流露出更加汹涌澎湃的悲伤与绝望。
    “奕翔……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的脸上现出一抹让人碎心的笑容:“小漫……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不应该让你在我快死的时候知道的,可是我忍不住……”
    “不要死,奕翔你不要死!奕翔你好残忍,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的,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我不要你就这么离开我——!”
    男子虚弱地摇了摇头:“小漫,请让我再自私一次。为我起舞……”水红的轻纱在空中旋舞,仿佛漫天的飞花,迎面飘落了整身整脸,又仿佛化作了春之艳煦,让人为之迷醉,为之倾倒。
    一阵沉重的琴音低低传来,琴声古旷,哀婉悲切,直直打进了人们的心底,给台下沸腾如浆的气氛带来了一丝清明与茫然,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少女恍若未闻地低下头轻踩莲步一步步向后退去,望着倾泻满地的花瓣仿佛若有所思,形容间竟添了些遮不去的疲惫,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落寞迷茫的弱质少女,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蓦地万千鼓槌之声惊天而起,鼓点急促,铺天盖地,彷似能把人淹没窒息的惊涛骇浪。那女子猛地抬头,在众人一阵抽吸声中,刷地展开身形踩上鼓点泠然起舞。她曼妙的身姿伴随着直叩人心的鼓点,腾转婀娜,舞尽世间妖娆;裸露的腰身如蛇般在一片水红缦纱中缠绕不休,倾尽红尘烦扰;柔若无骨的手臂在发丝飞舞间流转,勾勒无限旖旎。
    一阵清风吹来,拂起地上漫天飞花,女子在漫天花海之中恣意旋转,傲然独舞。发丝吹拂在她的脸上,飞舞在她的眼前,遮住了她的视线,然而少女的唇角却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她缓缓抬起羽扇般的睫毛,那眼中纠缠的泠然与妖冶,颠倒众生又极尽魅惑。她的目光掠过无数惊艳与狂热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地上白衣男子的脸上。
    红纱轻扬,腰肢柔软,女子在飞花流纱间看着一脸安详的白衣男子,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奕翔,这遗世之舞,今生只为你一人而展。
    由南到北,是你始终陪在我的身边,直到今天。
    我知道,相识的日子并不算多,可无间的了解与信任已足以让我用一生去回味。你……是这世上唯一能真正懂我的人。
    此刻台下的所有人,他们只看到此刻我眼中的妖媚冷艳以及风情万种,只有你才看得懂我媚眼如丝之后倾覆天下的痛楚,看得懂我勾魂夺魄的舞姿身后毁天灭地的决然。
    彩带飘飞、发丝抑扬、腰肢婀娜,熙攘的人群中央,女子傲然独舞,眼里却自始至终只有一人,热舞飞旋,两人的目光始终不曾中断。
    似是看懂了女子眼中的千言万语,白衣男子眼中温柔渐起,看向女子的目光重新涌现她熟悉已极的关切和温暖。
    琴声再起,缠绵悱恻,呜咽辗转,至死方休。此时此刻,台上少女仰首闭眼旋转徜徉在红纱丝舞之间,仿佛又看见那大漠残阳,雪域草原,流水落花,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飞过,一曲之间,生命仿佛已游走了千年,魂归故里,一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鼓声霍然骤起,顷刻间便如狂风暴雨袭落大地,如万丈惊涛拍打岩岸,就连灵魂也仿佛跟着燃烧起来。少女眉目转冷,眸光闪过玄铁般坚决,一个急旋昂然跃起,凌空打开优美的身姿,长虹划空,美丽定格的瞬间,一切仿佛破茧成蝶般笃定决然。少女长身而落,举臂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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