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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醋意

书名:卧听未央曲 作者:未年殇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52
    阿娇少时,曾有一段十分仰慕长嫂刘瑾的时光。那时的长嫂,还未处处以堂邑侯府当家主母的身份自居自戒,未曾在名誉与权利中找不着北,也未曾冷漠无情绝人后路。那时的长嫂,很久很久以前的长嫂,是娉娉袅袅弱如柳的小女子。
    这名记忆中的小女子,很有文采。她吟道:“名花倾国两相欢。”
    据长嫂说,牡丹才能称为天下名花,美人才能够一顾倾国。能被这句话夸得起的华贵堪比牡丹的美人,大汉罕见。但,阿娇可以。
    此时的陈娇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斜簪玉钗,云鬓花摇,一袭长长的红衣逶迤至地。她转过头去,对朝雪微微一笑,“这个反挽髻,你梳得很好。”
    朝雪躬了躬身,回以一笑,道:“谢翁主夸赞。”却没有说,这是朝阳教得好。那个叫朝阳的丫鬟,不日前被赶出府,已不是堂邑侯府的人了。
    面前这个十四岁的翁主陈娇,从前有四个近身丫鬟,都是家生丫鬟,朝字辈,年纪与小主人仿佛,由刘瑾亲自挑选调教而成。朝花,在睢阳时遭遇背部砍伤,至如今留下病根,再不能好全;朝露,未央宫太液池溺水而亡;朝阳,不安分守己意欲勾引少爷,鞭笞二十而后赶出侯府。
    朝雪,你只有一个人了。于是,她整晚整晚不能成眠。
    不知道翁主是如何看待这几个月来的变化,但朝雪偶尔能够察觉出,她笑意背后的寂寥。甚至是,日比一日的寂寥……
    毕竟她遭受的,比自己多出几倍有余。
    方才在宫廊上,翁主许是忧思难遣犯了头晕,朝雪和另几个宫女便扶着她慢慢走着。过了一会,肩上分量愈重,偏头一看,才知自家翁主早已晕了过去,不省人事……急得众人赶紧传了太医,之后回到临华殿,翁主自己醒转,一番梳洗打点,太医才至临华殿,现下正在外候着。
    阿娇理了理自个儿衣裳,向朝雪吩咐道:“夜宴大约已开始,咱们便走罢。”
    朝雪便道:“适才叫来的太医还在外头候着翁主,不如先看了脉再走也不迟。”
    阿娇笑了笑,“不过就是睡了半刻钟,你当多大的事儿看哪。让太医大可回去,本翁主什么事儿也没有。再不走,夜宴都行了大半……”
    朝雪也拗不过这人,只得从命。
    一众宫婢随了翁主行至前殿时,宫宴果然已经开始。
    阿娇美目含笑,面若桃花,躬身向正殿内的皇舅道:“阿娇真是大汉至不懂事又至有福气的了,竟教天下最尊贵的皇舅与外祖母等我这么久呢!阿娇甘愿受罚。”
    皇帝刘启笑道:“皇舅与阿娇最是亲昵的,岂会在乎等个一时半刻?”他又望了望母亲窦太后,与长姐馆陶公主,道:“不过,你又自请受罚,那朕便”顺水推舟“了。阿娇,今日坐到皇舅身边来,为朕倒酒罢。”
    阿娇躬身称“诺”。
    这几日,严冬真正来临,王皇后不堪风寒,病卧椒房殿,是以今日夜宴,并未参加。居于皇帝下首的,分别为太后窦氏与太子刘彻。
    阿娇甫坐到刘启身侧,大约猜到皇舅之意。如此一来,便无异于告诉宴上众人,此宴为谁而行。她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太子妃窦绾,今日同样是一袭红裙。容色艳丽,笑容略浅,不时对身侧太子盈盈一望。
    她没有想到,这个可敬的表嫂与太子的相敬如宾,有一日会令自己不太舒服。天意如此弄人……
    心头正烦闷,遥望见右侧皇子席上,刘胜嘴角一咧,向她遥遥敬了一杯酒。
    饮毕,说了一会子唇语,笑着朝那殿下的舞姬努了努嘴示意阿娇。阿娇原先也不懂这其中意思,懂了以后就觉得刘胜既好笑又好玩,顿时将烦闷尽扫。
    那唇语说的是:“给本王物色物色这些舞姬哪个漂亮啊。”
    阿娇一个一个仔细瞧过去,看中了一个紫衫子的领舞。于是在那案几上摘下一颗葡萄,以作示意。
    刘胜挑了挑好看的眉,微微颔首。于是再次遥遥对饮。
    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两个折腾一出是一出的活宝,始终注意着阿娇的刘彻,已经气得不轻。
    自饮了一杯,沉默无言。
    待这宴行得差不多,众人微醺不醉之时,皇帝便会宣布将翁主阿娇赐婚于太子。然,此宴中心,大殿之上,陪侍于皇帝身侧的陈娇,却在与其他皇子暧昧不清。若是其他皇子倒也罢了,只是偏偏是刘胜。那个得馆陶公主中意,又曾在刘彻面前说出“若果真得阿娇为妃,定许她安稳一世”这等话的刘胜……
    刘彻怒望了陈娇一眼,是时,她却正与陛下斟酒,连个眼风也不曾扫过自己这边。真是可气得很。于是不顾窦绾眼中的疑惑,将杨得意唤至耳边,轻声吩咐几句,便离了席。
    杨得意见自家主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很有些错愕,刘彻让他“务必不动声色地提醒翁主”,命令下得何其风轻云淡轻而易举啊,只是大殿上众目睽睽,这叫他如何“不动声色”呢?杨得意登时黑了脸。
    面对太子妃不时投来的询问,只作不见。
    皇帝刘启前时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是阿娇最后与阿胜的遥遥对饮让他很不经意地瞧见了。之后他令阿娇为其斟酒,错过刘彻那满含了醋意的一眼,以及一怒之下走人。饮了几杯酒,吃了几个贡橘,再看完一整段歌舞,感受着儿子的怒气已从其他不知何处绵延至大殿之上,他笑着与阿娇道:“小阿娇,皇舅的披风落在宣室殿了,你替皇舅取回来如何?”说着眸光很自然地扫过太子一席。
    阿娇望见刘彻离了席,颇感意外,又听皇帝陛下如此说,心里觉着是要借取披风这由头让他俩会个面,许是有什么事情商讨商讨,便很荣幸地应下。
    皇舅很开怀,笑说:“那就去吧。”
    窦太后与馆陶公主一日未见,沉浸于娘儿俩的唠嗑中,倒是不曾察觉那双小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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