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干涉 阅读至0%

第53章 干涉

书名:卧听未央曲 作者:未年殇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52
    彼时,长信殿小膳房内,仅馆陶公主刘嫖与其女阿娇。
    药香淡淡,烟息寥寥。
    刘嫖低头,小心地将一锅药倒入碗中,正要端往内殿,听阿娇轻声道:“母亲,”她顿了顿,犹豫着问道:“你是否打算,要将我许给刘胜?”
    刘嫖转过身,敛容道:“确实如此。且,我已与贾夫人说定了亲事。”望了望阿娇,继续道:“胜儿,他与你十分相配。”
    阿娇咬了咬唇,“这并不是,相配与否之事。而是……而是在于……”
    她语气间,似有逃避。
    “而是在于,”刘嫖接上话,“你喜欢上了太子?”刘嫖盯着她,疑道,“阿娇,你莫不是,喜欢彻儿?”
    阿娇听到刘彻其名,飘忽的眼神聚了聚焦,仿佛略定了定心,郑重道:“是。”
    刘嫖双手端握着的玉碗险些摔落于地,原来刘彻前日所言非虚。她张了张口,还未说话。阿娇又道:“我终归还是喜欢上他。阿娘,我想嫁于,太子。”
    女儿心意之变化实在突然,几月前,几旬前,娇儿是从未作此想的。果然,天定姻缘,实难阻拦。
    刘嫖感到些微晕眩,却未在脸上少露分毫不适。只是默将玉碗置于一边,沉声道:“娇儿,你是长公主的女儿,大汉唯一一位异性翁主,尊贵无匹。在这普天之下,许多事情,无论多荒谬,无论多不成体统,只要你陈娇想去做,绝不会遭到任何阻拦。如同你一个十四岁的女儿家,一日突然生了想法,欲孤身外出游历梁国,纵使未与爹娘打一句招呼,可爹娘连一句重话也不曾对你说。”
    “那是因为,爹娘疼你。长安城里,未曾有一位贵女得到如此教养,甚至也有人在暗里说,堂邑侯府,未央长乐两宫,都对你溺爱太过。但是这没什么。”刘嫖轻笑了笑,“阿娘只有阿娇一个女儿,陛下只有阿娇一个外甥女,太后只有阿娇一个外孙女。我们溺爱你至如何地步,都算不得什么。”刘嫖话锋一转,“可凡事,总有个限度。”
    阿娇未语,凝神听着。她自小深受皇宠,也不完全因她身份血缘,也正因她,懂得把握这个“度”——做任何事,不能违背窦陈之利益。
    太子妃窦绾,方才遭窦太后斥责,也是失了“度”的缘故。
    刘嫖望着阿娇,继续道:“平日,你与太子多有交往,为娘从未干涉。本以为,你自己晓得厉害关系,自不会越雷池一步。未成想,原是我放心太过。”
    阿娇打断道:“阿娘……”
    刘嫖秀眉一凛,令她住了口。
    方又道:“皇子胜,不日将被封王。而你,便是他的王妃。如此,对堂邑侯府,对窦陈两族,都是最好。”
    阿娇微哽咽,“难道,母亲与长嫂认为,原本历史中,窦陈之没落,应怪罪于我?”
    馆陶公主不语,却复又端起玉碗,提步离开。
    临走,阿娇轻声道:“纵然我未曾亲历那一段故事,我也能料想,不是我毁了窦陈的辉煌,而是窦陈,断了我陈娇的后路。”
    语至最后,厉声凄凄。
    这话发自肺腑,却是大逆不道。若不是气急,绝不会脱口而出。
    刘嫖转过头,却未动分毫怒气,平淡地道:“无论会是谁带累了谁,既然还未发生,我们根本没有追究的意义。嫁于阿胜,你会锦衣玉食,安逸一生。到时,连窦陈也拖累不到你,可好?到时,纵然之前二十年谋划皆付诸东流,堂邑国除,但阿胜念情,定会保你,可好?你与他青梅竹马,举案齐眉。有哪一点,不好?”
    馆陶公主离开,独留阿娇于内。
    她将背靠在壁上,目光无神,仿若凝固。
    良久,喃喃道:“我陈娇自己的将来,为何要由你们步步谋划?天定我与刘彻姻缘,岂能任由他人说改便改了?赐我以娇为名,那我便当作是,许我娇纵了。”
    她略站了站,没有再去看窦太后,而是回了临华殿。
    严冬的阳光徐徐地、些微地打下来,铺在前路,毫无暖意。
    朝雪于身后侧递上一封信,轻道:“这信方才从咱们侯府送来。”
    阿娇侧过头,秀眉微抬了抬,将步子放得缓些,抽出信纸,打开——
    清丽的小篆,却是十分陌生的字迹。
    “或许不在长安,不在睢阳,能有缘共赏戏。琴兮。”
    记得那日三里飘香的宴上,阿娇曾邀她往侯府看戏的。正因此,赵琴兮才想得起来,向堂邑侯府递上这信件的吧。阿娇于那位性子偏冷的赵琴兮,素来交集不多,只是最近却觉得,此人并不坏。
    阿娇偏头问朝雪,道:“难道琴兮,已经离开长安了?”
    她孤身一人事小,只是尚且怀着身孕……即使对秦纷绝了情断了意,也不必如此罢?
    朝雪摇头作不知。
    阿娇蹙眉,后道:“吩咐人下去查。”
    不多时,已至临华殿。
    阿娇徐步而入正殿,却发现空无一人。一转身,连朝雪亦不见。阿娇狐疑,“刚才还在,人呢?”
    望向殿外,红梅袅袅,寂静得令她心慌。“朝雪?”
    提步欲出殿,却被外力一拦,那人反从身后揽了她。
    阿娇一惊,低头却望见一截玄色衣袖,几乎同时,耳边听到刘彻低笑出声,“慌了吗?”
    阿娇回身,俏丽的脸上略显了惊异,须臾,撅起嘴道:“吓坏了!”
    刘彻笑着要去捏她的下巴,却被她打掉,“这可是在宫里。”
    阿娇请了太子至上座,亲倒了茶,“殿里伺候我的人,全被你支走了?”
    “嗯。”
    阿娇蹙眉道:“在长乐宫,或是在未央宫,此时此刻,我们单独在一起,实在太不合适。况且,况且……”
    况且,我与阿胜的亲事,尚未解决。阿娇略埋怨地将刘彻望了望。
    刘彻自饮了半杯茶,沉吟道:“今日,确是我得意至忘了形。可我来,正是为了要与你说,不论你担忧什么”况且“,都已算不得一桩担忧了。”
    “为什么?”阿娇眨巴着眼睛,问道。
    刘彻笑了笑,将她的胃口吊了个十足十,方缓缓道:“明日夜宴,父皇,将为你我赐婚。”
    阿娇狐疑,“夜宴?明日并无夜宴。”
    “今晨方下的决定,你还未及通知到。因了馆陶姑母与贾夫人已先结亲,要想转圜,只能求助于父皇陛下。幸而结亲之事未传开,什么都来得及。”
    阿娇低头轻声道:“即使如此,我母亲,大约也会反对。”顿了顿,又补充道:“父亲与母亲。”
    刘彻挑了挑眉,料想她与馆陶闹了些不愉快,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无妨。先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以后再慢慢让她转变看法。”
    阿娇笑了笑,“好。”不久又犹豫道:“可,赐婚这事,约莫太正式了些。那,太子妃却待如何自处?”
    她又想起窦瑶惨剧,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我是长公主的女儿,原先身份摆在这里,皇舅亲自赐婚,定亏待不了我去。而太子妃,窦绾。那是你明媒正娶,从窦府至司马门八抬大轿抬进宫里,拜了堂,喝了合卺酒,又在一起生活了八年……”
    刘彻托着腮,淡淡道:“我没有与她喝过合卺酒。”
    “嗯?”阿娇疑道,“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
    阿娇瞪着她灵动的大眼睛,良久道:“太子和太子妃成亲,自然是要饮合卺酒的。”
    刘彻道:“太子与太子妃的合卺酒,其实只是个仪式。既然是个仪式,执行或不执行,便无可无不可。”
    阿娇略有些失望,喃喃道:“原来你将它视作个仪式啊。”
    “这话也对,也不对。”刘彻望着她,“饮了合卺酒,便是夫妻。所以这酒,我只与我所认定的妻子来饮。若是与他人,就像个仪式一样索然无味了。”
    阿娇不由绽开一笑,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却忽轻忽重地捏着手中的杯盏,一低头喝水,才发现自己不自然的脸色。
    刘彻将手覆上她的,温声道:“其实你不必与你母亲置气,也不必烦心父亲长兄长嫂对这桩婚事的不看好。在本太子看来,最需要你操心的,就是替我们挑拣一对,合衬漂亮的酒杯。不是非得雕龙刻凤,不必非要剔透玲珑,最重要是,你见了就欢喜。”
    阿娇笑了笑,“谢太子赏了个美差。”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