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在长安时曾经听阿娘说,梁王长子刘买酷爱菊花,年年都在睢阳主持赏菊会。是以,赏菊会成了梁王国的一大特色,并且越办越红火。
赏菊会的雅称为“千菊会”,在睢阳著名景点“千菊楼”举行。
刘买表哥曾曰:君子以菊会友,以友辅仁。并以此为大会的理念。由是,他邀请赏菊的客人或是风流文人,或是雅士侠客,或是其他混进来附庸风雅之人。
如,此时的阿娇。
她是作为北冥客栈的老板——玉稚,所偕同女伴,混进来的。
事情从三天前说起。千菊会举行在即,而安未晞刚好有事已动身去了中山国,不能参加。一名不负责任的小厮把邀请函转送给了玉稚。另一厢,阿娇终日无聊,十分向往熙熙攘攘的大会。尔后凭借对《道德经》的一番深刻理解,成功取得玉稚对她的尊重与信任。历经了一番波折,出现在千菊会上。
千菊楼,如雷贯耳的大汉名楼,而阿娇却是头一遭来这里。细细观望着,明月高悬,烟笼碧水,依山而落的千菊楼,在清光雾色间朦胧若现,衬得苍穹夜色如同一幅天中宫阙图。
她扯了扯玉稚的袖子,“名楼就是名楼啊,刘买花多大手笔啊?”
玉稚颇为嫌弃得瞧了一眼阿娇,“嗤”地一笑:“这才显得出我们梁国的繁荣。”
阿娇干笑道:“呵呵,嗯!繁荣,繁荣。”
夜风徐徐,阿娇拢了拢衣衫。作为玉稚的女伴,她今夜着了一袭绿色的罗裙,以衬他的青衣。为了防备人认出她来,又戴上了碧色面纱。不过,这条绿罗裙好看是好看,就是薄了些。瑟缩着身子则显得人特别猥琐,既然自诩美人,总要维护在外的形象,于是,她又扯了扯玉稚的袖子,微微笑道:“你的这件披风,还不错哈……”
玉稚蹙起好看的眉毛:“你可真麻烦。”边说着边解了披风,替阿娇围上。
阿娇朝他眨了眨眼睛,表示她很满意。
“原来玉稚公子也来赴会了,不知身旁这位佳人是……”
阿娇循声看去,那是一名年轻的华服紫衣男子,身材高挑健硕,脸上挂着她所熟悉的懒洋洋的微笑。左手端着玉杯,右手执一把玉壶,神态安若。
是了,秦纷。
看来,阿娘说得很对,梦果然是有预言的神奇功效的。不然,怎么几日前方梦到的离人,今夜便出现了呢。
秦纷。阿娇在心中苦笑,你不是去西域了么,为何又出现在梁国呢?一年而已,大汉到西域,一个来回?
阿娇轻轻蹙了秀眉,略退后一步,到玉稚身后。
玉稚淡淡一笑,拱手道:“秦纷公子,哈哈,好久不见。看来今夜的千菊会熟人很多啊……”看到秦纷只是盯着身后的阿娇,尴尬之色一现而过,似笑非笑地说:“其实这位是……”
阿娇连忙上前打断:“小女玉颜,是玉稚大哥的义妹。见过秦公子。”说着施施然见礼。扭头又对玉稚眨了眨眼睛,示意请他圆谎。
不想在梁国与他多有牵扯,两人相见争如不见。
玉稚是个颇圆滑的生意人,无论什么谎言都能扯得十分真诚,他道:“是了,稚的义妹,唤作玉颜。”
秦纷看了阿娇半晌,方道:“噢,玉颜么?玉颜小妹的眼睛很像……”他顿了一顿,说了“星星”两个字。
谈了美人,谈了花,谈了梁国的繁荣,三人也实在没什么可以继续谈下去的话题了。阿娇与他呆着只觉得很是别扭,便偷偷地央玉稚去到别处。玉稚寻了个由头,起身相别。
在一簇紫菊旁,玉稚停下来,寻了席子喝起小酒。阿娇有些木然,只愣愣瞧着紫菊发呆。
原以为至多遇见几个刘氏表兄弟,便戴了面纱。没想到遇到了秦纷,不知面纱顶不顶用呢?他会认出自己来么?
玉颜小妹的眼睛很像……像什么?像阿娇的眼睛么。他还记得自己的眼睛长得什么样儿么?
思绪飘远了,阿娇承认自己心里确实依然在意,并不是像本来那么若无其事,那是自欺欺人。在意他,为什么当初不在意自己。在意他,为什么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在意他,如今过得怎样……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地掂了掂安未晞与秦纷的分量。
正胡思乱想着,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听得刘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过是一些客套的欢迎之词,如“欢迎各位前来参加今年的千菊会”和“请来一位琴兮姑娘助兴”之类云云。
阿娇暗讽,毫无新意。于是继续发愣……
明明是一场盛大的千菊会,可在秦纷出现以后,她竟然显得分外意兴阑珊。于是坐到玉稚不远的席上,举杯浅酌。
夜风冷冷拂过,吹得她打了个喷嚏。阿娇颤了一颤,这才猛然记起,安未晞临行前曾嘱咐她,在外莫要饮酒。
想起自己醉酒的傻样儿,她举杯的手顿了顿,终于放下。到时把玉稚给拖累,这样可不好。
百无聊赖间,竟有些后悔来这里。举目而望,阿娇本是无神的眼眸出现玩味之色,只见得,远处湖心亭中,一女子盈盈端坐于古琴前,身姿优雅,正在抚琴,虽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远远望去一身白衣甚是飘逸。
阿娇与她距离有些远,自然也不能瞧见她灵动拨弦的手指。但传来的琴声夹杂着夜风声,听起来也是十分婉转清雅。
不知弹得一首甚么曲子,阿娇竟是从未听过。枉她多年混迹于未央宫宴,自认听得琴曲无数,此番委实惭愧。
一曲终了,那名白衣女子姗姗离去。而阿娇意犹未尽,楞了片刻,向四周略略瞧了一瞧,方晓得这位姑娘的魅力无边。原来在座的客人之中,不论喝醉的没醉的男眷女眷都对亭中女子露出惊艳钦慕之色。阿娇咋舌,捧着一颗好奇之心,凑到玉稚面前,笑嘻嘻地问道:“方才抚琴的姑娘,唤作甚么名儿?”
玉稚呆呆瞧着佳人远去的方向,楞了许久,方举起玉杯,一饮而尽,似乎是已经被迷了个七荤八素,他喃喃地回答道:“赵、赵……赵琴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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