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好年纪,也是出嫁或幻想出嫁的好年纪。
阿娇作为一个长安城里数一数二上进的好姑娘,决定在十六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也好为皇帝舅舅开创大汉盛世助一助力。
她十三岁时,就曾这般同长嫂表决心,好让长嫂也更加为她的终身大事上一上心,帮她挑个好夫婿。
长嫂听了以后,想了会,问道:“阿娇,你同长嫂说,究竟是如何才能推出这么个神逻辑?”阿娇反问:“神逻辑这一词,作何解?”长嫂是时执了一把小罗扇,款款道来:“神逻辑,就是……因为如何,所以如何。”阿娇会了意,诚恳地解释:“若我在十六岁之前嫁出去,就能够在有生之年多生几个孩子,将来多交几个人头税,或者其他苛捐杂税。除了交税,万一他们不肖犯了王法,也许还要去服役。当然,我终归不想他们有这般下场。总之,若在十六岁之前就将我嫁出去,于我大汉朝是益处多多。”
长嫂深以为然。从此,开始似模似样明里暗里地替她安排相亲会。可终究,却因为各种光怪陆离的原因而搞砸。桃花运其实不少,可惜的是桃花朵朵烂。
那天遇到了相士高人,说是良人出现,真真让她心花怒放了许久。虽然她曾经有半天时间在怀疑相士的言论,但看到安名师兄的玉璧的一刹那,毅然决然地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不可谓不英明。
忆起那块玉璧,她曾仔仔细细地借来端详许久。
玉色纯净得与“红鸾”一般无二,大小式样也差不多,独独少了一行字。
她心道,既然“红鸾”上细细致致精雕巧琢地书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青鸾”应该不会没有字。又或许是本来有,而后又因为什么原因所以没有了。她需要好好弄弄清楚这个原因。
当阿娇问安名那玉璧的来历时,他似笑非笑地道:“几天前,一个小姑娘送我这个以表爱慕之情,可我一介莽夫,又不能允她什么,就拒绝了。今日却从身上掉了出来,许是她偷偷塞的呗。师妹要是喜欢,连这个也送给你了。”
阿娇报以呵呵干笑,还了回去,继续沉思。可惜无果。
是夜,一行三十人便宿在了该镇最豪华的客栈,名曰——“一夜情客栈”。
抬头望见这个客栈名儿,颇令朝花咋舌:“看不出这个小镇的民风这样朴实开化,着实令人担心。”
阿娇也是楞了一楞,道:“你说,这个客栈老板……会不会是个有文化的流氓?要不,还是换一家店吧。”话音未落,拉了朝露掉头就走,被安名圈住肩膀转了回来,他道:“虽然师兄负了伤,对付采花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师妹大可放心。况且,这家客栈,确然是正经做客栈生意的,我以前来住过,还很欣赏这个客栈名字的意境美。”
“既然如此,那便住吧。左右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阿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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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苔和夜风的糅合中,庭院里发出一阵阵温和清新的香味,阿娇从游廊走过,看见安名正在庭中的石桌上同自己下棋,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很是兴致勃勃。
看他兴致高昂,阿娇便有些发愁。因她原是来找他练剑的。
此刻望着自个儿手中刚买来的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和风微微拂过,宜人的菊香四溢。
安名偏了头瞧她,惑然道:“傻站着做什么,难得见你这般委婉,是要与我说什么?啊……先别说,让我猜上一猜……”想了想,神色了然地道:“该不会,是想同我表一表心迹?”
他的“心迹”二字说得委实飘渺,不免令人浮想联翩。
而阿娇尚且是个懵懂的姑娘,恳切道:“心迹?嗯,其实也可以这么说。”看到他脸上的狐疑之色,又点点头加重肯定意味:“对!就是来跟你表明心迹的!”
安名一阵唏嘘,意味深长地:“噢……”他站起身,理了理新换上的一身紫衫,拿起了棋盘边的象牙细拉花折扇,朝阿娇凑了过来:“说吧,师兄绝不会叫你失望的。”
阿娇很是受鼓励,欣然握剑拱手道:“师兄,请你教我练剑吧。”一双杏眼目光灼灼地将他望着。
安名不明所以:“什么?”
阿娇不能理解他的不明所以,朝手中的剑努了努嘴,一派真诚。却看到面前的人转身坐回了石桌,仿佛看也不看她:“你不是有人保护吗?还学什么剑。”
前后不一的言行,横眉冷对的师兄。阿娇埋怨:“你刚才还说不会教我失望的。”
“是你叫我失望才对。”
阿娇诧异,“我吗?啊,师兄你误会我了,”看着安名终于抬起了头听她说话,含笑说道:“其实我虽养在深闺,却不是个娇小姐,呃……虽然是叫阿娇,可是,我会舞剑,会骑马,还会驾马车。”又瞟了眼他执棋子的手,嘟囔着“我的棋也下得还可以。”肃然地说:“你不用担心我吃不了练剑的苦头,真的。”
湖风吹得树叶沙沙,四周幽静,便衬得她的声音十分清越。
安名的眸色深深,定定地望着她道:“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学那个做什么?”
做什么?阿娇从前十分执着于这个问题,甚至日日诘问:“我学那个做什么,又用不着!”
长嫂说,是为了磨练她的性子。
或许,时至今日,她有些懂长嫂的苦心。
她陈娇,堂邑侯府的嫡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窦太后唯一的外孙女。从小频繁出入长乐宫、未央宫,深受皇帝舅舅、太子表哥的喜爱,而王皇后更是疼她如亲女。
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概都不足够。
可是这样的溺爱,会把她养成一个乖张的纨绔,会毁了她。
话本子里说,教育孩子,总是需要一个恶人一个好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谁也不想做这个恶人,而长嫂却做了。
阿娇小时候厌恨她,而现在,又敬又爱,而且如母亲一样信任她。
她呆愣着,半晌,道:“许是怕我的日子过得太过顺遂,磨一磨性子。”她似是陷入从前不太如意的回忆中,有些郁郁,于是向安名道:“你若不想教我,那就算了。我有些累了,去歇了。”
安名啪的合上了扇子,来拉她的手,“晚上就不练了,改日教你就是。今晚月色好,陪我下棋如何?”
阿娇望着被他拉住的手,颇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大汉民风开放,可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小翁主不是?
抬头看他,仍旧是那张颇招得桃花儿的脸,仍旧是这般笑意盈盈的模样,拒绝的话在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噙着笑对上他的眸子,道:“好。”
阿娇的棋艺还不错,与他打个五局两胜。终究,安名略胜一筹。
估摸着他赢了以后也很是畅意,阿娇说:“今日就下到这里了,你若高兴,我们明日再来几局。”
安名意犹未尽,来挽她的手:“不行,我还睡不着。”
阿娇嘟囔:“可是我想睡觉了。”
“我不,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不会使劲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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