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玉璧,红鸾。他回想起韩嵘向他慌张汇报,“翁主揭穿了小人,并送还了玉璧。”待他说完事情的原末,刘彻自己都暗暗叹了叹,真不愧是个说书的人才,能将这件事办得这样荒唐可笑,委实算个人才。
这厢,阿娇盈盈而至,今日她着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衫,如她寻常一般明艳清丽。长发如黑瀑,只在发间简单饰了一枚玉兰。
刘彻望着那件繁复的衣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脱起来恐怕很麻烦。他朝阿娇挑了挑眉,关切道:“昨晚睡得可好?”
阿娇在他身旁坐定,朝他淡淡笑了笑,脸色颇平静地道:“还好。”可是她的脸上,深有倦容。还未用早饭,她径自倒了杯冷茶,便往嘴边送。刘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茶杯,道:“还是先用饭吧。”
于是一旁随侍的月垂星吩咐着众人上饭布菜,一应打点。
用饭时,阿娇的眼眸不时地扫过他腰际的青鸾,饭后,干脆坐在他身旁深深地凝望着他。
刘彻并不觉得有什么,便将实情相告,他拿出袖中的红鸾,与她道:“底下人办事不力,我原不是那样吩咐的。”
“那你原是如何吩咐的?”阿娇嗔道,秀眉轻挑。
刘彻一边把红鸾与她系上,一边道:“在我动身去中山国之前,玉璧还未雕琢好,我便吩咐杨得意将红鸾赠与你,另外请你到梁国来。而杨得意再吩咐下去,那人就把两件事一块儿办了,他编得有鼻子有眼,还自以为将这件事办得漂亮。”
阿娇扁了扁嘴,分不清他的话可信不可信,只问道:“为何让我来梁国呢?”
“你不觉得陈珣太碍眼了吗?总是妨碍我们单独相处。”刘彻握上她的手,望着她笑道。
阿娇出神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瞧了一眼成双的玉璧,呢喃道:“原来你是喜欢我啊。”对着刘彻在眼前不断放大的脸,阿娇又问:“可是表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刘彻想着一亲美人芳泽,并不在意她的问话,直接略过。阿娇又清脆地道:“啊!我想起来了,表哥你就是前儿个晚上在麦煌河邀我上船的王公子!”
两个“表哥”深深地刺激了刘彻,他敛了敛衣裳,正色道:“阿娇,这次回长安以后,我就会向祖母和姑姑提我们俩的亲事,我想她们一定乐见其成。”
阿娇摇了摇头,道:“太子宫已经有一个窦绾,便不会再有一个陈娇。窦绾姐姐,她是你的正妃,况且,她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外祖母是断不会答应的。”
刘彻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说:“孩子没有了。而且,太医令说,她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你说,祖母会不会答应?”
阿娇沉默了。她想,一边是她这个外孙女的幸福,一边是窦陈两家的荣华,外祖母会怎么选择?答案明显得让人无话可说。她直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不敢告诉他其实自己已有心上人。心情“蓦”地沉重,她的手摸向腰际的红鸾,低头轻轻抚摸着,然后说:“孩子没有了,绾姐姐心里很难过吧?”
“嗯。”刘彻握上她的肩膀,认真地说:“但是,你和她不同,我会好好对你。你……”他说话的时候,阿娇连头也没有抬,状似出神地把弄着红鸾,然后他看到,一滴泪划过玉璧。心里一紧,她果然不愿意嫁给自己。
是因为他已有后宫一众佳丽?是因为怕成为家族争斗的牺牲品?还是因为心里,已经装进了安未晞?
昨夜,月垂星禀报,据被活捉刺客的供词和一番调查,已查出要追杀阿娇的人,乃是刘陵。刘彻当然知道,刘陵与安未晞的暧昧,已经持续三四年。他问过朝花和朝露之后,答案则更加明显。阿娇与安未晞,在梁国相识相交,甚至谈婚论嫁!
他的眸色变得冷厉,安未晞,果然是他们俩之间永远的障碍。即使重生,即使一切重新来过,他依旧会出现,然后遇见阿娇,真是防也防不了,躲也躲不掉,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段冤孽。
而阿娇其人,吃软不吃硬,若硬是逼她离开安未晞,哪怕最终达成目的,恐怕她也会深恨自己。他只好堆了一脸笑,状似温柔地道:“我今日仍要出门,带你同去逛逛如何?”
阿娇浅浅笑着抬头,完全看不出方才流过泪的痕迹,道:“甚好。”
这笑容虽淡,却耀花了他的眼,很美。
刘彻牵起她的手时,她并没有挣脱的意思。她仍然轻轻笑着,然后抬头对刘彻说:“表哥,我在睢阳,新认识了一个朋友。”
“哦?”
阿娇笑道:“他叫安未晞。”
刘彻嘴角撇了一撇,他听到过很多次这个名字,曾也亲眼见过其人。但他之前从没有听到阿娇口中,叫出这个名字。因此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又是忽地一揪。
安未晞,在刘彻眼中,他的命很硬,被澄音楼追杀十年,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而琴阁现任主人,安未然,他的亲哥哥,因和他长得太像,同样追杀不断,却没有这样好命,如今只能靠灵芝吊着命,苟延残喘。而安未晞因得琴阁元老信任,逐渐把握琴阁大权。
刘彻喟叹,十年追杀,没能灭了他,反倒是铺平了他的人生路,如今二十弱冠之年,提前接任琴阁。
正思忖着,马夫牵来了两匹马,一黑一白。阿娇盯着一匹白马瞧了许久,当后者轻“哼”一声后,却把她吓得突然躲开老远,甚至惊声尖叫起来。
刘彻楞了一楞,他知道阿娇素来是个善马的,自然不是畏马之人。定是此番被人追杀,心中留了阴影,终归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刘彻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背轻抚着,过了一会儿,她拂下他的手,转身说,“我不去了,表哥你自去吧。”声音哽咽。
刘彻望着她走了一会儿,正准备上马,却又见她转身急急跑来。她问道:“表哥,是谁要杀我?”
“刘陵。”刘彻当然不会瞒她。刘陵此人,前世也并不安分,藏有谋逆之心。为淮南翁主,却妄想成为大汉公主。长袖善舞,为淮南王刘安多有奔走。今生,仍是老样子,倒多了一桩刺杀阿娇的罪名。
尽管前世,她与阿娇相处,也并不和睦。
阿娇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她擦了擦泪,又对刘彻道:“表哥不必担心我,我会没事的,过几天便又能骑马了。”
她在庄前目送着刘彻行远,笑容渐渐透出凉意。赵琴兮当日所言,她本来并不在意,只当抓住了安未晞的心即可,而今全然想起,才暗暗后悔。
“今日一翁主,明日一翁主,约莫你觉得,我一个平民女子,配你不起?”
她了然,原来安未晞惹上的另一位翁主,便是那位风姿袅娜的淮南翁主,刘陵。阿娇忽然又恍然大悟,是的,正是刘陵,而且,她也来了睢阳。在香维居,安未晞同她遇到一个比之朝露略丑一些的丫鬟,正是刘陵的贴身侍婢,阿娇在年前才刚见过的,她站在刘陵身边的时候,更加显得刘陵卓尔不群。阿娇猛一跺脚,当时竟没有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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