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心内狐疑,却笑道:“呵,五哥来我这儿做什么?他一个大忙人。”又道:“真真奇了怪了。”
太子刘彻将他杯中的茶叶一浮再浮,抬目将曲台殿略略环顾一番。虽是汉宫内众多琼楼玉宇中的一座,平时也不显得多么出挑,但,特色么,也是有的。就如同它的主人,皇子刘胜,父皇宠姬贾夫人之子,虽不见得多么出类拔萃,但,优点么,也是有的。
馆陶长公主便很看重他,要把在手掌心里捧了十四年的明珠阿娇许给他,实在是颇荣幸的。
刘彻便是这么觉得。
阿娇是块宝。
前世,馆陶公主将这宝珍而重之放在自己手上,可惜所托非人。刘彻“嗤”地一笑,他自己也觉得此举其实算不上有多么明智。江山为嫁,只换来十年皇后之位,不值当,换而言之,简直亏狠了。对于前世里的阿娇,形势逼迫,过错已然铸成,再无回旋余地。然,今世再轮回,他看着阿娇从出生至今亭亭玉立,感情愈笃定,颇费一番力气终于赢得美人心却被老天爷再次捉弄——刘嫖将女儿许给了另一个皇子,刘胜。
依刘彻前世所见,皇子刘胜不久后将被封为“中山王”,开启他三十多年的诸侯王生涯,宠妻美妾应有尽有,且拥有百余位儿子,颇有子孙福。但,今生被陈珣硬生生逼成了个唯爱男风之徒(也不知陈珣是如何办到的),大约后半生亦会有些大转变。
姑姑啊姑姑,你可真行,生了一双明目,在大汉政事中长袖善舞,怎么就总是点不对鸳鸯?
刘彻略摸了摸鼻尖,暗暗在心中叹了叹,连着三夜辗转不成眠,真托了刘嫖的福。忽而听见一阵不大不小的请安声,料想,皇弟,你终于回来了。
——分割线噢啦噢啦——
虽,堂邑侯府才是她陈娇的家,但自长兄长嫂回府,侯府现状颇令阿娇难过。
二哥陈峤因隆虑公主之死,与当家主母刘瑾相看两厌,水火难容。翌日即向母亲馆陶公主上书搬往长陵旧苑,馆陶则允之。
此乃现状一。
长嫂刘瑾得权管理侯府上上下下百余口并十数条犬类,素来凌厉行事,铁腕手段。昨日因婢女朝阳意欲勾引少爷陈珣,怒打二十鞭而后赶出侯府,不知生死。
此乃现状二。
堂邑侯府阖府准备陈珣秦菡大婚事宜。
此乃现状三。
由是,阿娇眼不见为净,回至长乐宫临华殿小住,仅带女婢朝雪。
其实,没有一并带上那个舞惯了刀枪棍棒的朝花,是她之后数十年人生一大憾事,回首成霜。此是后话了。
是日晨起,阿娇于长信殿向窦太后请安。
甫进得外殿,见宫人个个敛声屏气,眉宇间隐隐透露着不安。博山鼎炉沉香袅袅,愈发衬得此殿气氛诡异。阿娇向窦太后身边一名稳妥靠得住的宫女凉歌轻声问道:“我好几日未过来,今日却瞧着你们神色十分不对劲,难道是长信殿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凉歌忽的被阿娇拉住,吓得瞳孔惊恐一缩,见是阿娇,才松了口气,于是放低了声音,道:“窦太子妃这回真真是惹怒了咱们太后娘娘,连……”她顿了顿,蹙着秀眉,哀声道:“连您母亲,馆陶长公主也劝不住皇太后发脾气了。”
阿娇神色一凛,再问:“你可知是因了何事?”
凉歌摇摇头,“这个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
阿娇作势要进内殿去瞧瞧形势,凉歌急忙劝她,道:“翁主,还是别去了。翁主……”可惜这般忠诚的劝告没能战胜阿娇的好奇心,她偷偷将内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小心地观望起来。
其时,窦太后半躺在床上,左手支额,双目微阖,长眉几乎拧成一线,怒气毕现,如一头感知威胁的母狮竖起全身毛发般可怖,厉声吼道:“阿瑶的一辈子,都给你这等毒妇给毁了!窦氏一族的将来,也定会葬送在你的手上!哀家十年前,千挑万选,千挑万选,未成想竟选出了你窦绾这不肖子孙!”窦太后言辞激烈,瘦弱的身躯有时微微颤抖起来。馆陶长公主陪侍于一侧,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顺气,口中不断道:“娘你就消消气,消消气啊。”
十四年来,阿娇也从未见过外祖母发过这样大一通火气,从未见她拿捏过似“毒妇”这般尖锐冰凉的词来描述一个后辈,因她原是高贵母仪的大汉太后,端的是庄慈端和。
何况又是对太子妃窦绾。
窦氏、陈氏两族默认的下任掌权人。
这位阿娇平日里很是敬重的表嫂太子妃,这时俯身跪拜,将高额紧贴于地面,埋首于掌心,娇小的身躯轻轻哆嗦着,静静承受所有,却一声不吭。因是低着头的缘故,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态。
或许,她已经哭了。阿娇这样想。
听窦太后又道:“你做出这等事,将来要以何颜面去见我窦家列祖列宗?窦绾你说,你说哀家又该以何颜面呢?”
馆陶长公主一双秀眉微扬,却恰巧见到鬼祟心虚的阿娇,随即不动声色地起身,劝道:“娘,你注意着点儿身子,嫖儿去小厨房看看您的药熬得如何了。”
阿娇自知为母亲所发觉,轻手勉强掩了门,立于门外等候馆陶。待馆陶出门,右手立即被女儿挽上。她附耳埋怨道:“今日你外祖母气得不轻,若发现你偷听,定不肯轻饶。”
阿娇咬了咬唇,“哦。”敛容又道:“窦太子妃,为何遭外祖母责骂?”
刘嫖本不欲同她细说此事,却受不住阿娇胡搅蛮缠,这才述了前情。
原来,前两日窦太后提起窦瑶婚事,欲将其许给太子刘彻。窦绾先时欢欣地答应,暗地里做了好一番手脚。命说入宫觐见,却将其私下里绑了去,任那一帮贼人污了妹妹清白。此事处理不甚,终被窦太后查出,是以才有了今日一怒。
阿娇微微咋舌,方忆起前些日子答应了刘彻阻挠窦瑶入宫,却迟迟没有下手,因她实不知该如何下手。此番太子妃之谋,倒是十分开眼界,纵是同父同母嫡亲姐妹,也绝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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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大部分情节都删去了,想早日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