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海撑着伞，见早已等在门外的李时雨笑了笑，上了车。
毛人凤见了雪海和唐生明向自己走来迎上前，皱眉地望了一眼唐生明，望向雪海时一愣，过了会儿，道，“关小姐，你来是找局座吗？”
雪海点点头，“嗯。”
“可是局座的车十分钟前就离开了这里，”见雪海怔怔地望着自己，毛人凤解释道，“局座是去北平。”
“去北平了，”雪海喃喃呓语。
他去了北平？
“毛主任，”雪海猛地抓住毛人凤的胳膊，“你说，他才走了十分钟？”
见毛人凤人点点头，雪海这才笑了起来。
透着后视镜，毛人凤望了望后座上的雪海。
身上着的是件较为单薄的月白色乔莎旗袍，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从两鬓挑起的头发被一根黛绿色的缎带扎住，绕在了头上，隐隐约约看得出，脸上擦了粉。可谓为伊人红妆。
几天不见，和原先的相比，让人只觉得判若两人。她的脸瘦陷了下去，使本来小巧的脸变得更加的小。两肩平整地端坐，但交叉的双手却泻出了她此时的心里的情绪。
毛人凤轻叹了口气，惹得唐生明望了一眼。
他怎么能去北平？他怎么能这么一声不响得去北平？
雪海怔怔地望着车前方。
不，他有这个权力，自己错在先，看来，他真是气极了自己，怨怪极了自己。
若车子追上了，见到了他，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自己要说道歉，要说实情，要说原因。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他说。
火车站熙熙攘攘，因为唐生明和戴笠，雪海才能走进火车站台。
雪海呆愣地望着缓缓驶走的火车，静静地不说话。自己什么没能看得清他的面容，只是看到了他拥着赵霭兰上了火车
‘亲密无间’！
周围的人已经散了开来，刚才的哄哄闹闹，已变成了现在的零零落落。
毛人凤望着雪海正要说什么，却见雪海转过头望着自己道，“谢谢毛主任，能带我到这边来。”
天空灰暗，无边无际的细雨轻飘飘的洒着，雨不停地喷洒在车窗上，又滑了下去，滚滚落落。
到了棠园，天空突然下起了鹅毛般大的雪，铮铮地肆意落在地上不化，这才是扬扬洒洒！
望着站在门口的冬梅，雪海大步上前，搀扶着冬梅进了屋。和冬梅说了几句话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里。
几句话费尽了她身上全部的力气！
坐在沙发上，雪海看着钟，静静地望着钟，指针指在了下午四点钟。
从重庆到北平，需要二十五个小时零四十分钟，也就是明天下午，五点四十的时候，他能抵达北平，这是毛人凤说的，不会错。
雪海望了望手里纸条上的号码，攥紧了又紧。
一夜无眠。
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成了个白美人，窗台上形成了透明的冰锥，长长地挂在窗檐上，不是牢不可破，而是摇摇欲坠，只因为太阳出现了。
钟指向五点四十分。
手指有些不稳地拨弄着电话盘，一圈两圈------
一阵沉默。
雪海紧捉住话筒，“是我。”
那边许久没有传来声音。
“还在么？”雪海咬了咬嘴唇。
“嗯。”
听到了他的声音，似乎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阵恍惚后，雪海挤出一丝笑容，“我想说------”
雪海突然顿住，因为赵霭兰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有事么？”
“还在不在？”
赵霭兰在他身边？时时刻刻？
电话连续的忙音使雪海从怔忪中醒来，眼里的泪水不禁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雪海望了望外面因为阳光映衬在雪上，变得更加的雪白。阳光，四射着外面的每个角落，然而，阳光，却很难照进她的这间屋子里。
原来，有时候就算低到尘埃里，也不会出花！
听到电话声，雪海昏昏沉沉地醒来，赤着脚快步跑上前。
“关小姐，”毛人凤的声音。
雪海不禁苦笑了笑。
“关小姐，你在听吗？”
雪海应声道，“毛主任。”
“关小姐，局座吩咐我，让我把你送回上海。”
雪海自语喃喃，“上海？”
“对。”
沉默一阵。
“什么时候启程？”
“关小姐何时准备妥当，何时就可以回去。”
“嗯，”雪海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上海，要回上海了吗？
赵霭兰望了望眼前身着白衣的佘淑恒，又望了眼戴笠，退了门外。
佘淑恒静静地望着坐在软椅上戴笠，直到他也望着自己时，佘淑恒笑了起来。走到戴笠跟前，低下头，将嘴唇贴到戴笠的脸上。
“关小眉带给你的是什么？”佘淑恒直起了身子，轻轻一笑，那一笑，倾城倾国亦倾人。
过了许久。
“这次，”戴笠望了眼佘淑恒，“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
“最后一个？”佘淑恒虽又是一笑，眼里却不含任何情绪。
戴笠望了眼佘淑恒，从抽屉里的拿出一个文件夹。
佘淑恒接过来，翻开一看，是自己在军统里的档案资料，翻到最后时，赫然是本出国护照，佘淑恒猛地抬起头望着戴笠，“这，是对我的奖赏？”
见戴笠不语，只是微盍着眼，靠在软椅上，佘淑恒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时，她对他有一丝好奇，一丝探究。
他冷峻的脸，不带笑容，也不带其他表情，说话时，平淡，直叙。
佘淑恒望着戴笠的脸，一瞬间觉得，似乎不曾认识过这个人。
“你喜欢过邹筱吧？”佘淑恒淡淡地望了一眼戴笠，“可是最后，因为发现了她是中统派来的，所以，你深恶痛绝，”顿了顿，“关小眉是你怎么就曾不怀疑？你就不曾深恶痛绝了？”
过了许久。
“我送你，”戴笠起身。
佘淑恒的脸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她们俩都不配上你，你为什么要喜欢她们俩。”
“你二叔死之前，”戴笠顿了顿，“你知道他跟我了什么？”
佘淑恒愣愣地望着戴笠，喃喃自语，“你都知道了！”
戴笠披上风衣，打开了门，望了眼佘淑恒，“走吧。”
“你都知道了，你居然都知道了，”佘淑恒后退了几步，过了许久，“既你都知道邹筱是被我害死的，你怎么还会认为我会救关小眉？”
戴了望了一眼佘淑恒，缓缓道，“淑恒，对不起。”
听了戴笠的话，佘淑恒望着戴笠，过了许久，哈哈笑起来，一直笑到泪流满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戴笠望了一眼佘淑恒，走到她跟前，捋了捋佘淑恒的头发。
“那天，你和邹筱大概是在行周公之礼吧，”佘淑恒哧笑了一声，“我也在和别人巫山云雨啊，”佘淑恒顿了顿，嗓子有些哽咽，抬起头望了望戴笠，“身上的白色裙子，本来是为你穿的，听毛人凤无意中提及你最爱白色，我就穿了。”
佘淑恒望着戴笠，“你虽然对邹筱深恶痛绝，但却仍想救她。”
“邹筱，”戴笠顿了顿，“是我的表妹。”
佘淑恒不可置信地望着戴笠。过了许久，才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邹筱是块挡箭牌，是来挡我们这些死缠烂打的人！”佘淑恒一直笑得肩膀颤抖起来，才止住笑声。
佘淑恒厌恶地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白色的旗袍，又望了一眼面前的人，笑了笑，“戴笠，我诅咒你。”
戴笠将帽子扣在头上，望了一眼佘淑恒。
佘淑恒笑着，“吻我。”
“怎么？”佘淑恒挑了挑眉。
直到戴笠的唇贴近了佘淑恒的脸颊，佘淑恒后退了几步，望着戴笠笑着，“关小眉，居然能有这么大能耐。”
戴笠抬起头望着佘淑恒，不说话。
佘淑恒的樱唇轻点了一下戴笠的脸后，笑着走在前面。
“必须得走，”戴笠拉住佘淑恒的胳膊。
佘淑恒转过身回头望着戴笠，“军统，让我变得不堪!”顿住，怔怔望着戴笠，许久，“我要救关小眉，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