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榜斜了一眼藏宜,“怎么,到哪里去啊?”
藏宜低声回答道:“回二叔的话,眉姨差人叫我过去。”
“声音这么小,早上没吃饭啊?”戴春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就去吧,还杵在这里?”
藏宜应了声是,忐忑地望了眼自己的二叔,见他一边嘀咕着什么,转身离开后,自己才迈开脚步。
戴春榜暗自摇摇头,上次自己无意中听到娘和大嫂的对话,才知道关小眉和大哥的事。从她们的对话中,知道了这关小眉指不定要代替大嫂的位置,心里愤愤不平。
那个关小眉泼妇一个,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自己曾经见过大哥原来的几个女人,但若是和那个女人比起来,关小眉还是差一大截,也不知大哥的脑子里想得都是些什么。
老子喜欢也就罢了,儿子也跟着喜欢,连带着娘和大嫂跟着喜欢。也不知道那个关小眉使得是什么狐媚劲,把大家唬得团团转。
戴春榜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里逗着笼子的鸟,虽然手痒想去赌场,但碍于自己的大哥在家,他倒也不敢去。
毛秀丛勉强支撑着身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有些吃力地走到桌前坐下。对丫鬟摆了摆手,让其退下。
戴笠走到门前,将门关上,折回头望着毛秀丛,“三姐,这天越来越冷了,你要做什么,非得下床?”
毛秀从笑了笑,“是啊,已经深秋了,”又望了望雪海,“我是极讨厌秋天的,到处是落叶,枯花败草,让人看了容易灰了心。”
雪海笑望着毛秀丛,“那秀丛姐定是喜欢春天!”
毛秀丛摇摇头,“要说这四季,我大概偏爱冬天点。”
雪海笑嘻嘻地说道,“冬天那么冷,秀丛姐竟喜欢它,”说完,正准备微嗔地望戴笠一眼,因为桌子下,戴笠紧拉着雪海的手,然而,望向戴笠时,雪海却顿住,原因是她意外地看到戴笠脸上少显露的担心。
雪海终是将自己的手覆在瓷白的手背上,轻轻拍着。
坐在毛秀丛的这个位置,能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毛秀丛笑了笑,许久才道,“雨农,眉儿,你们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雪海与戴笠互望一眼,戴笠略微思忖后,才点了点头。
院子里栽着好几棵树,不尽是梧桐,有一两棵是雪海叫不出名字的,但平时也见过。望了望树上挂着的零零落落的树叶,转眼望向毛秀丛,雪海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毛秀丛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是雪海看不清的笑容。
三人一直静静地走着,脚步很轻,轻得让人听不出声音。
“雨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毛秀丛突然开口道。
戴笠望了雪海一眼,点了点头。
毛秀丛笑了笑,“眉儿,知道我怎么当时看得雨农吗?”
雪海想了想,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一个破小孩儿,”毛秀丛顿了顿,噙着笑接着道,“一个倔强的破小孩。”
毛秀丛的话一落音,雪海扑哧笑了一声,见戴笠窘迫的神色,又是一声笑。
见毛秀丛不继续往下说,雪海笑了笑,“秀丛姐,然后呢?”
毛秀丛回过神来,望着含着笑的雪海,过了一会儿,接着道,“没有然后,只是有最后,”顿了顿,“最后按着我爹的意思,嫁给雨农了。”
一片落叶从眼前落下,毛秀丛有些迷离地望着,只是按着爹的意思吗?
自己想说,真想和你们这样一直走下去。可是-----心里不禁苦笑,此时自己这样,可是站在他们中间。
“眉儿,”毛秀丛轻声唤道。
雪海应了一声。
毛秀丛转过眼,望了望身边那个长得英俊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自己应该说早已准备好的祝福他们俩的话,可是,令毛秀丛自己感到惊讶的是,那些话,出不了她的口。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落叶迫不及待地往下落。
戴笠将落在雪海肩上的枯叶轻轻挥弹掉,望着毛秀丛道,“回屋吧,三姐。”
毛秀丛点点头,在两人的搀扶下,履步阑珊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一路无言,只是快到屋子的时候,她才轻轻道,“你们俩要好好的。”
送毛秀丛回了屋后,留得戴笠一人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漫步。捡起地上落叶,细看了看,原来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了,雪海的眼泪不自主顺着脸颊滑落。
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轻柔地被环抱住,雪海笑了笑。
“三姐要走了,”戴笠的下巴搭在雪海的肩上,声音虽并不凄凉。
雪海转过身,用手捧住戴笠的脸,轻轻地吻了吻后,双手环抱住他。
“三姐嫁给我时,我十九岁。是母亲做的主,尽管是母亲迫不得已的决定,我还是怨恨。”
戴笠的话顿了顿,缓了缓语气,“三姐待我如长姐般,渐渐的,我也愿与她说话。直到婚后两年,母亲无意中得知,我和她一直没有同房。”
“母亲的一番话,让我不得不把三姐当成妻子。但我一直只是惯于叫三姐,也只是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三姐,即使便是有了藏宜。”
戴笠的话淡淡的,但,雪海听出了他话里的苦涩。
“三姐这一生,应该有个疼她爱他的人,”戴笠用下吧轻轻摩挲着雪海头发,“是被戴家耽搁了,也是被藏宜耽搁了,更是被我耽搁了。”
雪海不说话,静静地听着戴笠的话,那些个他想对他三姐说的话。
“为什么不跟她说?”雪海轻声问道。
过了许久,戴笠才回答,“已经变成落叶了。”
雪海抬起头,微微摇头,笑着指着他们身边的一棵参天大树上零零落落的叶子,“还有呢。”
见戴笠怔怔地望着自己,雪海笑了起来,“给她些念想,这是你应该做的,好好当个丈夫,就现在,”雪海的手指覆在要说话人的嘴唇上,“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
这时节的风,是个坏孩子,不顾别人的感受,在这深秋的季节------它们的季节,它们就肆意地吹,刮乱了人的衣服,刮乱了人的头发,似乎还想刮乱人的心。
雪海长长吁了口气,反手抱住戴笠,声音有些不稳,“我们要像秀丛姐说的那样,要好好的,我们要好好的。”
戴笠轻轻摁住雪海随风飘舞的头发,若有若无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