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城,身为人民的战士,我们时刻面临牺牲,而我们要做的,是安之若素,”李时雨顿了顿,因为他想起那个素面朝天却不失温柔娴静的女子,如兰花般的樊素。
自己这是在劝说樊子城放弃她的生命么,放弃那个对革命充满热忱外表柔弱内心坚韧女子的生命么,这对于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残酷让人心冷的。
樊子城手指的香烟早已烧到了尽头。
“嗯,”樊子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这一声应答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雪海和冬梅在试衣镜前试着刚买来的衣服,冬梅见雪海不停地往自己这边瞟,“小姐,你不看镜子,看我干嘛?”
“冬梅,你看我是不是变胖了,你身上的这件我刚才试穿都没有穿上,”雪海皱着眉头,考虑自己以后是不是该少吃点。
冬梅摇摇头,“小姐个子比我高,若是瘦的话,就不好看了。而且,小姐已经很瘦了。这衣服穿在小姐身上我刚才看到了,挺好的。”
雪海摸了摸肚子,原来是相当扁平的,可是现在像鼓了个小丘,虽然穿旗袍不是明显,但走到跟前细看,一定能看得出。倘若是和他在一起,如果,如果和他亲近的时候,被看到自己的小肚腩,那岂不------
冬梅见雪海的表情像吃了个苍蝇,“怎么了小姐?”
雪海望着冬梅,诚恳道,“冬梅你以后不要在做好吃的了,饭菜一定只要随便弄弄,”见冬梅一脸疑惑,接着信誓旦旦道,“我要减肥。”
冬梅愣了愣,随后问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后会少吃饭菜,让自己变得更瘦?”还没等雪海回答,冬梅便向雪海投向古怪的一眼,“小姐不是说过‘吃乃人生第一大乐趣,否则,人生将了无生趣’的话嘛。”
雪海也不否认,心里想道,那是没恋爱的人!如果有了男朋友了,那就另当别论了,女为悦己者容嘛。
沈醉站在桌旁,看了眼毛人凤,望着戴笠恭敬道,“局座,已经审问了九个小时了,依然得不出结果。但有一点得到肯定,就是那个樊素与王亚樵确实有联系,如此看来,共匪与王亚樵应该有所勾结。”
“让审讯的人注意点,防止人犯自杀,”戴笠微微颔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个纸袋,撕了封条,随手一抖,几张黑白照片便从里面掉了下来。
戴笠坐回椅子上,随手推出众多照片的一张,“看清楚,用尽一切办法尽快将此人除去,”后又将其他的照片推到沈醉面前,“拿着。”
毛人凤和沈醉细细看着照片上的人,大多是侧面的和背面的,两人有些发愁,这时沈醉突然看到了一张光线黑暗的照片,效果不理想,却正是那人的正面像。
照片上的人正奋手疾挥,好像是在一个会场上发表什么令人振兴鼓舞的演讲,而身后的背景是个大会的主席台,主席台上正襟危坐着几人,其中有两人是非常熟悉的,李德和陈独秀。
端着茶水的雪海正准备进来的时候,却因为听到“樊素”名字,顿了顿,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书房内的一阵沉默的时候,才走了进去。
雪海把茶放在几人的面前,立在了一旁。
“那个共产党的口风太紧,局座,我想让佘淑恒和徐来她们审问,毕竟都是女流,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毛人凤望着戴笠说道。
沈醉在一旁道,“已经让佘淑恒试过了,但没用,今天一大早,我便打个电话给了徐来,徐来说她中午的时候回去的。”
戴笠略微思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出了棠园,沈醉责怪地望了眼毛人凤,“徐来要是看到了那个女共产党,肯定要骂我。”
毛人凤一边开了车门,一边转过头,“你做了什么?”
“还不是我手下的人,看那个女共产党把持不住,”沈醉正准备继续说,却被毛人凤打断,“你说什么?”
见毛人凤的神情有些泠冽,沈醉讪讪道,“我,我哪里能考虑得了那么周全?”
毛人凤推拉着沈醉上了车。
“干嘛,你这是干嘛,”因为是被推上了车,所以沈醉的头被车子磕了一下,沈醉瞪着眼睛望着毛人凤,“原来不也有这样的情况吗?”
毛人凤努力平息心中的愤怒,开起车。
“原来的那些都是什么人?不是日本间谍,就是中统间谍,能一样吗?”毛人凤顿了顿,“你不知道共产党不管男的女的,都是宁可一死,也不受凌辱的硬骨头么?”
面对毛人凤的质问,沈醉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只希望老天保佑,我们回去的时候,那个樊素还活着,”毛人凤瞪了眼沈醉,无赖地叹了口气。
雪海一边帮戴笠揉着眼眶,看着戴笠疲惫的神情陷入深思。
他们刚才议论的樊素会不会就是樊姐姐?早上时雨大哥称自己有事,而且还没上班,难道是因为樊姐姐?想到这里,雪海的手猛的一用力,见戴笠皱着眉,雪海急忙用手背揉了揉。
戴笠睁开眼,见雪海神思恍惚,拉下她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想要置你亲夫于死地?”
见雪海只是笑了笑地看了自己一眼,不像平常,戴笠稍愣。遂站起来,揽着雪海的肩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很累么?”一边说着,一边将雪海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轻轻地按着雪海的肩,“怎么样?与你的相比?”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雪海笑了笑。
戴笠笑起来,“怎么,就这一句话么。”
雪海无奈地撇了撇嘴,“眼闭上,”见戴笠闭了眼,用食指点了一下戴笠的脸颊,“好了。”
“有你这么鱼目混珠的么?”戴笠好笑地望着雪海,轻轻吻了吻雪海的脸颊,“今天逛街很累?”
雪海点点头,“有些累。”
“回屋躺着吧,”戴笠捋了捋雪海的头发道。
“嗯,”雪海应了一声,站起来,回头看了看正准备走到桌前的戴笠,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你也不要一直看文件,要午休半个小时,听到了没。”
见戴笠笑着点点头,雪海才转身离开。
雪海放下电话,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出了神。
从刚才和时雨大哥的通话中,虽然时雨大哥语焉不详,但可以仍可以确认那个就是樊姐姐了。
樊姐姐是共产党?那时雨大哥呢?会不会也是共产党?还是时雨大哥不知道樊姐姐的身份?不会的,雪海摇了摇头,心细如发的时雨大哥不可能不知道樊姐姐的身份,如此看来,时雨大哥很有可能是共产党员。
雪海被自己的想法和猜测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幸好没和他说雨农的事,否则,对雨农的安全太有威胁了。
那自己到底要不要救樊姐姐?该怎么救?自己又有没有能力去救?
正想着,门被推开,只见徐来走了进来,“我是过来拿今天早上我选的那两套衣服,都在你这边吧。”
雪海一边打开衣柜,把衣服拿出来,给徐来递了过去,见徐来的表情有些黯淡,有些奇怪。
“该死的沈醉,”徐来恨恨地咒骂了一声,“真不知是怎么管属下的。”
雪海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被自己弄得有些凌乱的床铺,一边问道,“怎么了,沈组长什么地方惹你了?”
徐来将刚才雪海递过来的手提袋一扔,“他们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徐来喘了喘口气,“你知道吗,小眉,我正准备进审讯室,便看到那个叫樊素的,裸露着地被抬了出来,浑身满是,”徐来顿了顿,愤愤道,“那些畜生的脏东西。”
雪海收拾被子的手猛地顿住。
“那个女子倒是个烈性子,割腕自杀,”徐来哼了一声,“那个佘淑恒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女的,竟容忍这样的事在她的眼皮底下发生。”
雪海的心一滞,那个人淡如菊的樊姐姐竟然被人,被人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