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赵思淼识趣，向皇帝求了恩典去了河北。不然，他若是敢留在京都，看爷不整死他。”吴遣坐在马上双手攥拳，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想起秋猎时受到赵思淼的一番奚落，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赵思淼自然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朝廷上下已经为了册立储君的“国之大本”僵持不下。皇帝被逼得无法，干脆将皇长子、子皇子、六皇子和八皇子全部册立为王。还在襁褓之中的八皇子成了开朝以来年纪最小的王爷。赵思淼此时自请外放，一是能光明正大的躲避朝廷纷争；二是趁机建功立业；三来呢……他也实在是无颜面对康贝王的怒不可遏。
赵思淼这一去任便是一年有半。冯茹和杜暄的绣庄生意越做越大。精明的徐掌柜盘下了同一条街上与绣庄左右相邻的铺面，绣庄铺面瞬间扩大了两倍。冯茹和柳絮站在店铺的二楼时，东大街的景色尽收眼底。
合完一月份的帐目，柳絮收起算盘，起身为冯茹沏了壶六安瓜片。
“四姑娘，杜家大小姐下个月就要出阁了，我们准备拿什么给杜大小姐添箱啊？”——杜晔的亲事是外祖父一年前说下的，许的是大同府总兵之次子李青。杜晔出阁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八。而冯家三姑娘冯媛出阁南阳侯府的日子定在五月十六。两人的好日子离得太近，中间又有冯家为冯德广守孝三年结束的除服礼。杜夫人忙着筹备除服、又忙着准备三姑娘冯媛的婚事。分身乏术之际，便将为杜晔准备添箱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冯茹。
冯茹淡定的笑了笑道：“我让翠宝阁打造了一副赤金头面，并一套南珠头面，到时候你提前差人去取回来。”
“这么贵重的添箱……四姑娘，会不会太过了？”柳絮迟疑道。
冯茹抿嘴喝了口茶道：“杜家如今今非昔比，宫中有德妃和刚刚封了嫔的杜曦，舅舅最近又高升吏部员外郎。杜晔是杜家庶长女，这两幅头面，只怕还太寒掺，哪有过分呢？回头你把那副赤金头面的帐和家里如数报了，那副南珠头面就从我们自己的体己银子里出，算是我送给大表姐的罢。”
“是！那三姑娘五月份出阁，是不是也照着杜家大小姐的添箱打一副一样的南珠头面呢？”柳絮屈膝答应道。
冯茹想了想，摇头道：“给她打一副轻一点的赤金头面吧。她嫁到那种地方想必将来要不少银子才能打开局面。少不了打赏下人、孝敬长辈、拉拢平辈，样样手面都不能太窄。母亲那边又不可能给很多添箱银两给她。我们送副赤金头面，万一三姐将来一时缺钱，拿这头面兑银子也方便些。”
柳絮撇撇嘴道：“四姑娘可真为三姑娘着想。就是不知道三姑娘领不领这份情。”
冯茹笑笑并不在意。她和三姑娘冯媛的关系仍如三尺寒冰，没有半分缓和的迹象。不过在冯茹心里，这些事随缘就好，她并不想强求。
柳絮看着冯茹淡然的脸色，心中感慨万分。她们家四姑娘这几年经了历练，做事更加沉稳有度、有分寸了。掌家主母杜夫人也开始逐渐试着将家中部分庶务交给冯茹打理。这些变化冯家的下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众人对冯茹也越发的尊敬了。而柳絮、璧玉、璧月和紫玉几个大丫头，这几年跟着冯茹不仅分得了不少绣庄的红利，在冯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连杜夫人屋里的彩月、彩玉见到她们几个也不敢做眉做眼。想当年，柳絮冒着被杜夫人打死的风险，豁出命的去求冯茹将自己带到京都，赌的就是冯茹能给她这样的未来。这一切果然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柳絮有些激动：“四姑娘……我……我将来想给您当管家妈妈，服侍您一辈子。”
“唔？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冯茹抬起脸，阳光从合和窗的俏纱铺在她的脸上，衬得一双眸子流光四溢。一年多来，冯茹成长不少。她眉眼间的稚气逐渐褪去，五官越发的立体。整个人不知不觉中长高了许多，显得更加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我……我不想和彩月一样……”柳絮呢喃着，垂下了脸。——杜夫人为了看住二少爷冯蔷将贴身婢女彩月房在了冯蔷屋里做了通房丫头。柳絮却不想这样，她宁可将来自食其力。
冯茹放下茶盅，释然而笑：“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定护你周全。”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主仆间愉快的谈话中打发掉了。冯茹带着柳絮刚从后院角门进了翠晴园，便听到三姑娘冯媛居住的正房传出一阵粗鲁的呵骂声，随即是一阵瓷器杂碎 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柳絮和冯茹正面面相觑，正有三姑娘冯媛屋里一个小丫鬟捂着嘴，红着眼睛从对面快步跑了过来。
柳絮上前一步，拦着她道：“你站着，我问你句话。”
小丫鬟冷不防和柳絮装了个满怀，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
“柳絮姐姐！”她以手背擦着眼泪，哽咽的哭道。
“这是怎么了？”
“三姑娘又发脾气了。这几个月我们姑娘脾气越来越大，一不如意动辄打骂……砸东西更是家常便饭。今儿嫌我们送的饭菜凉了，把碗碟全砸了……”
柳絮见小丫鬟哭得可怜，从怀中掏了几文钱塞给她，打发了。
冯茹在一边听着，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默默摇头，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三姑娘冯媛不过是仗着自己还有四个月要出阁，杜夫人再不敢对她打骂，就变本加厉的无理取闹。可冯媛却忘了，她画押签字的悔过书还放在杜夫人那里。杜夫人不是收拾不了她，只是不想此刻节外生枝而已。在冯茹眼中，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绝不是最好的，但这也许就是冯媛反抗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