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的事情解决了吗？”赵思淼一撩衣袍，将一条腿闲闲的搭在另一条腿上，动作潇洒无比。
冯茹虽然看不惯他那一幅喧宾夺主的样子，但又不能失了礼数，只好拎起银铫子给赵思淼端茶倒水。“大哥的事情已经妥善解决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世子爷帮忙。大哥回钱塘之前特意让我向世子爷道谢。”
“哦？你大哥让你替他向我道谢……那你呢？”赵思淼目光灼灼，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冯茹一时间分不清他的话中有几分认真。
“世子爷是在暗示我向你道谢吗？”冯茹嘴上不服输，学着赵思淼轻佻的语气，心里恨不得把整壶热水扣到他头上去。赵思淼若真当场耍起无赖，非要冯茹道谢，冯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啊！”赵思淼无赖得大方：“我本意就是为了你才会帮你大哥……十万两雪花银啊……你不该谢我么？”他眼睛一斜，目光流转着在冯茹脸上打转。冯茹今天穿了件湖青色的褙子，脸上略施薄粉。南珠的耳坠子衬着熠熠生辉的眼眸，一潭波光潋滟，流光溢彩。整个人也如艳丽动人的牡丹花。
冯茹放下银铫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你……你真的花了十万两给我大哥赎身？”
赵思淼眼睛瞪得比冯茹还大：“当然！不然你大哥怎么会被放回家？你不该以为我会用欺行霸市，巧取豪夺的法子吧？”
“你……！”冯茹无言以对，她还真是以为赵思淼是以权压人，迫使小倌馆放人的。没想到赵思淼看着无赖，在这种事情上倒诚实得很。
赵思淼一扬眉毛，一脸无辜的道：“冯茹，现在全京都都知道我花了大价钱为你哥哥赎身，大街小巷都在风传康贝王世子好男风。你说，这损失你该怎么补偿？”
“什么？好男风？”冯茹脸上的表情转了几转，最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赵思淼一皱眉，食指摩挲着下巴：“冯茹，这事儿有那么好笑吗？”
冯茹忙敛住笑容，郑重的冲赵思淼一礼，道：“世子爷大恩大德冯茹感激不尽。大哥的十万两赎身钱冯茹将来定当如数奉还，可立字据为凭。”十万两银子对冯茹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但冯茹并不愿欠赵思淼的。
赵思淼的眉头皱得就更深了。“你就那么不愿意欠人的？还是特别不愿意欠我的？”
“总不能让世子爷损了名声又赔钱呐！”冯茹打岔。
赵思淼微微颔首：“你这么为我着想，怎么就没想过以身相许作为回报？反正闹到如今京都勋贵圈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了。”
冯茹粉脸通红，目光如点点微波，流转荡漾：“世子爷再这样作弄，冯茹再不敢理世子爷了。”——冯茹十分抗拒这样的挑逗。身为皇亲贵胄，赵思淼可以随心所欲，旁人说些什么，他也可以毫无顾忌。而她却不行。只要行差走错半步，便是万丈深渊。
冯茹的尴尬在赵思淼眼中别有一番娇羞的媚态。他忽然间怎么觉得十万两银子换美人一笑那么值得呢？
“哎！算了，其实我今日是来告别的。”赵思淼见坐得差不多了，拉拉衣襟站起身道。
“告别？世子爷要离开京都吗？”
赵思淼对冯茹表现出来的关心十分开心：“皇帝要举行秋猎，有封号的王公子弟都要参加。可能十一月才能回京都吧……冯茹，你会想我的，对吧？”
“赵思淼！”冯茹刚缓和的脸色登时变成赤红。她瞟了赵思淼一眼。
赵思淼格格的抿嘴笑了起来，样子像得了糖果的孩子。冯茹的退缩政策他已多次领教。每当赵思淼稍微靠近，冯茹便会缩回她的保护壳中。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两声清脆的梆子声。听到这声音，赵思淼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冯茹，我只想提醒你，你三姐与南阳侯府的亲事、你大哥的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管有心或无心，冯家已经被杜家拽着卷入了一场危险的权利游戏当中。听说杜家又将嫡女送入了皇宫？——姑侄二人共事一夫，还真是佳话啊！其他的我不便多言，不过如果你还有点脑筋，最好离杜家远点。”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赵思淼是怎么从冯家出去的，冯茹一点也没注意。她心里压着十万两银子的大石头和。柳絮一回来，冯茹便问道：“柳絮，屋里还有多少积蓄？”
“不到五百两……”——这样算起来，十万两银子冯茹得还二十年。可怜她铺子还没做大，债务已经背上身了。
柳絮的目光忽然落在茶几上摆着的两只茶盅上：“咦？刚才有客人来了吗？”
“讨债的！”冯茹用胳膊支着头，只觉得太阳穴刺痛。
“讨债的？四姑娘欠人钱了么？”柳絮不解。
“哎……一言难尽！”
第二日，杜夫人携冯茹一同往杜家去看窦大奶奶和杜曦。杜曦虽然尚未入宫，但已经有了封号，就是皇帝的女人。她居住的院子早被宦官和禁卫羽林围了起来。连窦大奶奶和杜威都要对她行君臣之礼，每日晨昏定省之余，进出全等杜曦召见。冯茹和杜夫人这样没有封诰的平民根本就进不到院子里去，更不要说与杜曦见面了。
杜夫人只好让下人送上贺礼与礼单，在外院与窦大奶奶寒暄。当问起杜曦的情况，窦大奶奶又喜又忧的直叹气：“……都说是光耀门楣，将来出息了还能帮衬明哥儿一把。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凭良心说，哪个做母亲的愿意把女儿送到那种地方去呢？曦姐儿这两天在院子里也是啼哭不停，我听着只觉得揪心。那孩子从来也是个不懂得算计、没有城府的……”
杜夫人见窦大奶奶说着说着开始抹泪，只好劝道：“曦姐儿本就生得出色，那样的人品性子，配了一般的人家岂不是辱没？龙配龙，凤配风，合该如此。你也不要伤心了。”
又道：“明哥儿会试如何了？”
窦大奶奶怨毒的瞟了坐在一旁的冯茹一眼，摇摇头道：“今年不成了，下次再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