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奶奶吩咐下人搬了长桌摆在正对着花园的庑廊下,设下酒席时令菜肴款待众人。杜夫人带了四姑娘冯茹赴宴,冯二奶奶、赵三奶奶、杜家四姐妹都在场。不用去国子监读书的杜明、杜昭和杜旸三兄弟也来凑趣。
杜老夫人首先举杯开席:“今日是家宴,只下帖子请了家里的娘儿们。一年忙到头也让我们乐呵乐呵。”
众人正当举杯唱和,杜旸向杜老夫人撒娇道:“老祖宗,您怎么把我们兄弟三个给忘记了?我们可是爷们儿!”
大家一听都不觉大笑。杜老夫人溺爱的道:“没错,我们旸哥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第一杯酒喝得畅快淋漓。刚刚放下酒盅,就有杜家管家踩着小碎步急匆匆的上前禀告:“靖王世子爷来了。”
“哦?这可是稀客。我们还给靖王府下了贴子?”杜老夫人颇为意外。
杜明听了激动不已的看了窦大奶奶一眼。坐在四姑娘冯茹身边的杜曦听到赵思淼的到来,立刻安静下来,嘴角不知不觉绽放一朵羞涩和激动的笑容。这朵笑容落入冯茹的眼里,冯茹不由得惊诧不已。
坐在一边的杜晔也注意到妹妹的变化,以帕子掩了嘴,低声打趣杜曦道:“唉哟,刚才还热闹着呢,连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怎么世子爷一来忽然就变哑巴了?”
杜曦被说穿心事,脸“腾”的红到了耳根子。她作势去打杜晔:“…看我不撕你的嘴!”
冯茹、杜暄、杜暳坐在两边笑成一团。
窦大奶奶立马起身向杜老妇人请罪:“回老祖宗,是明哥儿下的贴子。我想着明哥儿兄弟和世子爷他们从小一起玩大的也不算外人,就答应了。没想到世子爷真能赏脸。这事没有提前知会老夫人是媳妇的不对。”嘴上说着不对,脸上的表情却是颇为得意。赵思淼应了杜明的贴子赴宴,证明了杜明和靖王府之间的亲密,这是长脸的好事,窦大奶奶怎会真的愧疚?
冯二奶奶听了便忍不住冷哼。
杜老夫人刚笑着道了声:“快请!”就见赵思淼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思淼一进门先向杜老妇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又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喜得杜老夫人合不拢嘴。赵思淼与众人一一见过礼,被杜明拉着与杜家一个兄弟坐在了一起。
“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世子爷,怎么今儿有空过来?”杜明拉着赵思淼喋喋不休。——靖王最近也嘱咐了儿子不要与杜家走得太近,以免卷入储君之争。赵思淼因而几次拒绝了杜明的邀请。
“哦,前段时间爹爹在金吾卫给我寻了个差事。刚刚走马上任不敢懈怠。今儿刚好空下来,就过来看看你们兄弟。”赵思淼嘴上和杜明寒暄着,眼睛却扫过宴席中的众人——他的目光落在四姑娘冯茹脸上的时候,心脏重重的跳了几下。
一样的长眉入鬓、目若灿星。不同与大悲寺那日的是冯茹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玉兔金桂纹褙子,粉色的挑丝裙,披了件栗色水貂袍子,发髻上插着支杏花折枝簪子,耳朵上坠了莲子大小的南珠耳钉。随着冯茹的一笑一颦,南珠耳钉熠熠生辉,与那一双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眸子相映成辉。
见赵思淼的目光停在对庑廊另一头冯茹的脸上,杜明介绍道:“那是我四表妹。刚刚从钱塘来的。”
杜明乍一出言介绍,赵思淼有些心虚慌乱:“哦!”他急忙收回目光,转向杜明道:“就是那位与南阳侯世子定亲的冯家表妹?”
杜明以为赵思淼是对南阳侯世子的婚事感兴趣,刚才才会那样定定的打量冯茹。杜明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解释道:“与南阳侯世子定亲的确实是冯家表妹,但却不是这一个。这个是四表妹,未来的世子夫人是三表妹。她今天没有来。”
赵思淼听了杜明的解释,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杜明听了糊涂:“世子爷,您说原来是哪样?”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喝酒,喝酒…”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赵思淼格外开心,喝起酒来也十分豪爽,主动与杜明推杯换盏起来。
杜明感觉到赵思淼的心情忽然之间大好,不明就里,但也高兴的陪着饮酒。一顿酒席下来,赵思淼带着酒气和满意的答案回了靖王府。
赵思淼带着瑞雪刚一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对。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平常服侍的小厮和丫鬟们都不知去了哪里。赵思淼自己挑了门帘,迈步进门,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响起:“你去哪里了?”
赵思淼抬头一看,康贝王稳如泰山的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脸色肃穆威严。平日伺候自己的丫鬟、小厮立了半屋子,都垂手低头,没一个敢出大气的。
跟在赵思淼身后的瑞雪见状迟了一步,故意留在了屋子外面。等赵思淼进去,门帘放下。他转身便往康贝王妃屋里跑,去搬救兵。
赵思淼上前两步,拱手向康贝王道:“回爹爹,孩儿去杜家赴明哥儿的宴请了。”
“啪!”康贝王一巴掌拍在花梨木书桌上,屋里的人吓得都是一个激灵。赵思淼却神色如常。
“不是让你离杜家那几个小子远点吗?”康贝王冲儿子吹胡子瞪眼,声如洪钟。
赵思淼从容跪在康贝王面前,不急不缓的道:“孩儿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嘴上认错,脸上可没有半点后悔的神色。
康贝王看着儿子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免不了暗暗摇头。他这个儿子主意大得很,虽说行事也算稳妥、有章程,但有时候康贝王也搞不清楚赵思淼打的是什么算盘。
叹了口气,康贝王接着问:“金吾卫的差事去报到了么?”
“回爹爹,孩儿已经去了!”赵思淼简单明了的回答。
康贝王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像赵思淼这样的贵族男子,虽然不用参加科举和武举,但到了一定年龄谋个差事出仕却是必然的出路。金吾卫的都指挥使陆泛青是康贝王妃的弟弟、赵思淼的亲舅舅。因此,王妃提出让赵思淼先去金吾卫历练历练时,康贝王也没有反对。
康贝王听了脸色微霁,马上就有康贝王妃的丫鬟进来回禀:“王妃请王爷和世子爷到环碧山庄用膳。”
赵思淼知道康贝王妃是来救火的。他听了就咧嘴嘻嘻一笑,立即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襟,向丫鬟说了声:“知道了。”又转问康贝王殷勤的问道:“爹爹!我和您一起过去吧?”
康贝王忍不住直摇头——慈母多败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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