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冯婧有些诧异的犹疑。目光触碰到对面杜晔鼓励的善意眼神,她笑着伸手从签筒里随手抽了一根花签。杜曦抢过冯婧的花签大声念道:“昙花——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上家、下家共同陪饮一杯。”
冯婧的上家坐着杜曦、下家是冯茹。两人豪爽的举盅与冯婧碰杯共饮。在一旁的翠玉忍不住又要劝,却被杜晔以眼神制止。
放下酒盅,杜曦摇着签筒道:“该我了!”说着从签筒中挑出一支。杜暄从她手中抢过签子,笑着道:“二姐的让我来读。海棠花——海棠一枝春带露。所有人向海棠敬酒一杯。”杜暄放下花签青葱样的手指一点脸色绯红的指杜曦,取笑道:“你们看我二姐脸红的像不像春海棠?”最小的杜暳也跟着拍手笑着直起哄。
杜曦的脸就更红了。她跃过炕桌直要去撕杜暳的嘴,被坐在右手边的杜暄拦腰抱住:“我们一起敬海棠花一杯好不好?”杜暄说着举起酒盅,众人一起哄笑着喝了一杯。
签筒传到杜暄手里,她的芊芊食指在花签上虚画了两圈。最后殷红的指尖落在了其中一枚花签上:“就这个了!”
“是什么?”杜曦性急的抢过签子念道:“是桃花——一招报春晓,春去碾入泥。在座海棠花陪饮一杯。”
放下签子杜曦端起酒杯和杜暄碰了碰,姐妹二人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冯茹觉得这签子的兆头过于悲凉。五妹冯婧是昙花一现、杜暄的是春去碾入泥,只有杜曦的海棠花不好不坏。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姐妹,她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杜曦和杜暄喝完酒轮到最小的杜暳。她抽中的是杏花,签语是一汀杏花香,艳如景阳妃,在座同花期者共饮三杯。
杜晔看了花签笑道:“这是个好签子,难道我们家除了大姑姑位列四妃之首又要出贵人了?”
杜暳的一张俏脸顿时红到了脖子:“大姐快别乱说了。”
冯茹见她难为情,笑着打岔道:“与杏花同花期的,那当属三表姐的桃花和二表姐的春海棠了。”
杜曦听了连连摆手:“今晚就属我喝得最多,这回可喝不动了…”
谁知杜暄却不肯放过她,端着酒杯送到杜曦唇边:“四妹妹可是贵人,你怎能不喝?快就着我手里这一杯喝下去罢。”说着硬灌了三杯酒进去。
众姐妹又是一通哄笑。
冯茹打量坐在对面的杜暄、杜暳,发现姐妹二人刚才当着大奶奶窦氏、杜夫人的面虽然有些拘谨怯场,但私下里亲近久了也是十分有趣的人物。
签筒传到大姐杜晔手中,她抽中的是梅花。花签上写着“苦寒深处独自香,依依素艳映春台。杏花、昙花共饮一杯。”
杜晔笑着端起酒盅,朝冯婧和杜暳敬了敬。冯婧和杜慧也举起酒杯,三女共饮了一杯。
最后只剩冯茹没抽签。她从杜晔手中接过签筒,学着杜曦的样子摇了摇。一根花签落在桌子上。杜晔拾起来一看,拍手笑道:“表妹这个签好——是牡丹,国色天香。在座所有人敬牡丹一杯。看来除了我们家慧姐儿,冯家也要出贵人了。”
杜曦、杜暄打趣的作势向冯茹道恭喜,杜慧跟着又笑又闹。坐在冯茹左手边的冯婧也干笑了两声:“祝贺四姐”——反正她是见不得冯茹好。
冯茹羞得满面通红,连声道:“都是玩的,哪里能作数。姐姐们快别排揎我了。”
酒酣饭饱已到丑时。炕桌上杯盘狼藉。
翠玉撤下酒菜,催了几遍:“…都快天亮了。大奶奶要是知道姐儿几个闹到这么晚,还喝了这么多酒肯定要罚了。”
杜曦和杜暄喝得最多,已经歪倒在炕头酣然入睡。翠香抱了铺盖来给两人盖上。杜曦牵着杜暳到东次间的床上歇息,两人也是步履踉跄。冯婧年纪小不胜酒力,只觉得脚步飘忽,扶着冯茹一步三晃的去了里面的暖阁。
…
正厅宴息处这一厢,大奶奶窦氏、三奶奶赵氏和三爷杜潇陪着杜夫人说话也说到了深夜。二少爷冯嫱早已由丫鬟服侍着去后罩房歇息。
小辈都不在场,方便了大奶奶窦氏。她小心翼翼的问杜夫人:“南阳侯府那边的亲事,四姑奶奶考虑得怎么样了?”
杜夫人垂着眼睑,拿茶盅盖拨弄着杯里的君山银针,语气十分为难:“…家里的三个女儿大嫂也看见了,年纪都还小。另外,德广新故,她们还要守制三年。南阳侯府那边,我怕等不得这么久…”南阳侯府的亲事就算是要答应,杜夫人也不想答应得这么容易。她不能让窦氏觉得自己是好拿捏的。
三奶奶赵氏是个没心机的,开口正准备劝杜夫人应下,却被丈夫杜潇抢在前头:“四姐说得是。冯家的变故太突然,这事恐怕要从长计议。”
赵氏飞快的唆了丈夫一眼,表情错愕。昨天晚上杜潇还说希望胞姐能应下南阳侯府这门亲事。有了朱家这样的靠山,不管是他们家昭哥儿还是杜夫人的将来都有了靠山。也不用在杜家看着杜威和窦氏的脸色过日子。
可现在…杜潇脸色肃然的正襟危坐在一旁。
大奶奶窦氏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冷笑。要不是德妃杜琪和杜威想拉拢南阳侯扶助八皇子,谁会无端端帮杜家庶出的女儿的庶出女儿保这样的大媒。何况就凭冯家的门第能攀上南阳侯已经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敢拿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窦氏脸上却笑着道:“南阳侯世子夫人刚刚过世,按制世子爷也是要守制一年的。再说,世子爷有足疾又刚从西北卸任回来,也需要时间休养。等世子爷明年除了服,两家定下亲事,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办婚礼不是刚刚好么?如果四姑奶奶看得上这门亲事,过两天我商量了礼部侍郎程亮的夫人。由程夫人来保这桩大媒,万无一失。守制的事情自然不用四姑奶奶操心。”
礼部侍郎?杜夫人的眼睛亮了亮。礼部直接管理国子监学务和科举诸务。既然礼部侍郎程大人也在同一条船上,不好好利用岂不浪费?
杜夫人抬眼朝窦氏道:“既然南阳侯的亲事由程夫人保媒,那小妹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后面的事情就劳烦大嫂了。另外,小妹还有一事挂怀…”
窦氏听得明白,婚事是答应下来了,但是还有条件…
她恨得心痒痒,嘴上却说:“四姑奶奶但说无妨。”
杜夫人道:“嫱儿也快满十岁,到了该下场考童生的年纪。小妹想请个好些的先生开导,无奈妇道人家长居内宅,不认识什么人…”
窦氏眼珠子一转:“如果四姑奶奶不嫌弃可以让嫱儿和昭哥儿一起在家里读书。”
杜夫人拉长了声调,迟疑道:“…这样恐怕多有不便。”
窦氏听了思忖片刻,咬了咬牙道:“那不如让你大哥和程侍郎说一声,在国子监谋个位置。让嫱儿跟着明哥儿和旸哥儿去国子监读书。四姑奶奶看可好?”
“如此便太感谢大嫂了!”目的达到,杜夫人立即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窦氏面前屈膝行礼。
窦氏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脸上的肌肉直抽抽。她扶起杜夫人:“…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杜潇在一旁抚掌呵呵笑道:“如此甚好。嫱儿读书也有了去处,南阳侯的亲事也有了着落。”
唇枪舌剑之间,三奶奶赵氏这才反应过来。她松了口气,原来杜夫人不是不答应,而是要有条件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