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月哭着道:“四姑娘,刚才那个人…是…是老爷屋里的柳絮。”
“柳絮?”霍妈妈和紫鹃惊讶的低呼。
自从冯德广去世,他住的松涛园便无人问津。松涛园的下人们如被打入了冷宫,平日不得杜夫人允许谁也不准出园子半步。吃穿用度都有外院的人送进去。宋妈妈更是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紧盯松涛园。前几天,松涛园一个三等丫头偷溜出园子被宋妈妈发现,直接打了十个板子卖到深山里。从此园子里的众人皆是不敢再犯。
眼见着还有半个月冯家阖府将要移师京都,杜夫人也网开一面同意把松涛园里的下人都放出去。柳絮的自由之身指日可待。这个时候,她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跑出来找璧月,不是缺心眼就是事关重大。而柳絮能做到冯德广屋里一等一的大丫头,绝对不会是笨蛋。——那么就是事关重大咯?
璧月点点头,断断续续的接着说:“是柳絮。她听说四姑娘屋里还有一个一等丫鬟的空缺,想求四姑娘跟夫人要了她去。她愿意跟着姑娘去京都,侍奉姑娘一辈子。”
璧月说完偷偷的抬起头,看见面前冯茹眉头紧锁,紫鹃也跟着惊讶的“咦”了一声。
事已至此,看样子不和盘托出这事算是过不去了。璧月下定决心,动作麻利的擦干眼泪,眼神中就多了几分坦然。她放大胆子紧盯冯茹双眼,咬牙道:“钱塘王家大老爷要买通房,要相貌端正、家世清白的。柳絮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嫂子。她嫂子贪财,听说杜夫人要把松涛园的下人都放出去,就动了歪心思。找了熟悉的王家下人给王家大老爷递话,想把柳絮送进去当通房。柳絮她不愿意…又别无他法。听说紫鹃姐姐要留在钱塘,四姑娘屋里多了一个一等丫鬟的空缺,就来央我求四姑娘…”
事情的经过基本上弄明白了。没等冯茹开口,护主心切的紫鹃先埋怨起璧月来:“你怎么这样糊涂。柳絮是什么人?她可是老爷房里头一份的大丫鬟。她和老爷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夫人最看不顺眼的就属她了。宋妈妈明里暗里找了多少人盯着松涛园,就等着拿她们的错。你要四姑娘帮她,岂不是害了我们姑娘?前段时间在冯家义庄上,大少爷被人掳走。大少爷身边伺候的若兰、若芳也无辜受累,她们后来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夫人治了她们个玩忽职守的罪,一个打死,一个打残。你是不是也想落得这么个下场?”
紫鹃虽然性子急躁了些,但这一番话说得还是很在理的。柳絮是贴身伺候冯德广的。冯德广有没有给她开脸,除了松涛园里的人和杜夫人恐怕谁也不清楚。她现在的身份异常尴尬。别说冯茹不愿意为她越雷池冲撞杜夫人,就算冯茹有心相帮,她屋里这座小庙也容不下柳絮这么个大佛。
璧月刚刚擦干的眼泪被紫鹃一番话再次吓了出来。她泣涕涟涟的伏在地上,向冯茹连声道:“四姑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搭理柳絮了。再也不不敢了…”
见璧月已经知错,冯茹也不想再为难她。她让紫鹃扶璧月起来,嘱咐道:“下不为例。再被我发现这种事情就没有今天这么容易了。”
璧月这才松了口气,拿帕子擦着眼角,连声喏着和紫鹃一起下去了。
霍妈妈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担心的向冯茹道:“四姑娘,这事你看是不是要跟夫人那边回一声?”
冯茹想了想道:“不用了。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特意向夫人回了,反而好像我们心虚。若是夫人真问起来,最多算我治下不严。也没什么了不起。”
霍妈妈的担心并没错。但如果真向杜夫人回了,冯茹是把自己撇干净了,璧月和柳絮却难逃责罚。这样做,她和铁石心肠的冯婧还有什么区别?冯茹的意思,此事最好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霍妈妈叹了口气,看冯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尊敬和伤感:“四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只可惜老奴没有福分伺候姑娘一辈子…”
冯茹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露出小女儿的羞怯。她拉了霍妈妈的手撒娇道:“妈妈快别这样说。我们去看看紫玉和壁玉箱笼收拾得怎么样。”
两人携手进了东次间。紫玉和壁玉还在东次间不停忙碌着,衣服、书卷、奁艳镜匣等物件摆了一屋子。
冯茹道:“紫玉,我去年做的那几对鞋袜帮我找出来。还有以前打的各式络子、香囊也找些出来准备着。”
“四姑娘是准备送礼吗?”紫玉从物什堆里抬起头。
“是啊!到了京都外祖父家免不了要向长辈问安,送上见面礼。还有几个平辈的…”这些情报可是冯茹费尽心思从宋妈妈嘴里打探来的。还好宋妈妈不吝啬,将杜家里人员的情况向她和盘托出。冯茹要早作准备,给杜家人留下个好印象。这样将来寄人篱下的日子才不至于太辛苦。
紫玉听了体贴的说:“那我再找些匣子出来把这些东西装起来。这样四姑娘送礼的时候也好看。”
霍妈妈欣喜的看着紫玉,赞赏道:“四姑娘是个聪慧过人的,没想到紫玉也是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你们主仆二人可真是绝配。”
紫玉红了脸,娇嗔道:“霍妈妈说什么呢?尽拿我寻开心。您再这样,我以后回钱塘不来看您了。”娇憨的模样惹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
第二天,冯茹从和思园晨昏定省回来刚过辰时。柳絮偷溜到福棠园的事情杜夫人和宋妈妈都没有提。看样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冯茹松了口气。
她带着紫玉和霍妈妈刚迈进福棠园后院,紫鹃便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迎了出来:“四姑娘。柳絮来了,要见您。我们怎么赶都赶不走。又不敢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