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朝廷中袭爵的成年男子均要参加。参加秋猎的贵族子弟的大营扎在围场南部地势平坦之处。赵思淼穿好了甲胄,腰上陪着弓箭,弓着身子从自己的营帐走了出来。江锐麟已经等在外面了。他穿了一身银盔银甲,是今年江州进贡的最新款式,价值万两也不为过。
“这盔甲不错吗!”赵思淼拍拍江锐麟的肩膀,夸赞道。
江锐麟自己也很满意。他冲赵思淼咧嘴笑道:“那是当然,这可是宫里上下来的。我好不容易向爹爹要下来的。怎么样,我也给你弄一套?”
赵思淼摆摆手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用不起。算了,算了。”
江锐麟听了朝他挤眉弄眼,低声道:“怎么?前些日子从内务府制造处挣的钱都用在小倌馆了?”
赵思淼停下脚步,照着江锐麟肩膀捶了一下,白他一眼道:“你少胡说!”心里着实为自己的名声有些担心。看来康贝王世子好男风的传言已经遍布京都的勋贵圈了。不仅江锐麟知道,连康贝老亲王都听到了闲言碎语。前两天,不是王妃拦着,老亲王气得差点要开祠堂,办了他这个“逆子”。
江锐麟嘻嘻一笑,并不认真。两人的身后却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康贝王世子爷的风流韵事可是京都在下也有所耳闻。难怪世子爷平日看着一本正经,不近女色,原来好的是这一口啊。”
赵思淼一回头,身后站着五大三粗的忠国公世子吴遣。吴遣这人仗着自己是皇贵妃的表兄,吴太后的亲侄儿,平日里嚣张惯了,今日在赵思淼面前也是出言不逊。江锐麟听了怒发冲冠,当场就要发火,却被赵思淼拦住。
赵思淼冲吴遣笑笑道:“不过是街头巷尾的传言,忠国公世子爷怎么能当真呢?前些日子还有传言说世子爷您管着军中被服,却以次充好,采买的全是些劣质棉花……”
吴遣瞬间笑不出来。他怒目圆睁的高声喝道:“无凭无据的事情,康贝王世子怎么能乱说?这是谁说的?”
赵思淼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看了身旁的江锐麟一眼,重复着吴遣的话道:“忠国公世子说得是,不过是街头巷尾无凭无据的事情,怎么能随口乱说呢?如此一来,你我又与那些嚼舌根的妇孺有什么区别呢?”
江锐麟忍不住哈哈大笑。
吴遣这才听出赵思淼是在挖苦他是嚼舌根的长舌妇。“你……赵思淼,你不要不识抬举!”他瞪着赵思淼,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赵思淼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前些日子吴太后有意将皇贵妃长女、吴遣的外甥女福圆公主指给他,赵思淼不但没有想象中的感激涕零、跪地叩谢,反而婉言拒绝了。区区一个未得荫封的世子竟然敢对福园公主挑三拣四,这简直是打太后的脸、打皇贵妃的脸、打忠国公的脸。最过分的是,他赵思淼口口声声不结党营私,却在忠国公府有意让德妃和杜家出丑的当下,帮冯家大少爷冯恕赎了身。
吴遣越想越恼火,抬手将手上的鞭子朝着路边的松树狠狠抽去。“哗啦”一阵树皮、枝叶飞溅,树干上赫然一道深深的鞭痕。
江锐麟目送吴遣气呼呼远走的背影,扭头接茬问赵思淼道:“话说,吴遣说的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思淼不屑解释,模棱两可的道了句:“半真半假!”
——真的是,他确实为冯恕赎了身;假的是,赎身的银子只有传言中的十分之一。那小倌馆的老板再牛气终究也拗不过康贝王世子爷。不过,赵思淼想起冯茹听到他花了十万两银子时的表情,心中颇为畅快。
“你这人真不够意思!”江锐麟不满意的扁了扁嘴。却被赵思淼一把抓住后领子,拖着往前走:“走吧,今日的射箭比试要开始了。再磨叽要来不及了。”
江锐麟皱着鼻子嘟囔道:“还要比什么?年年都是你第一……”
赵思淼得意的笑笑,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和入眉长鬓不经意的闪入脑海。射箭比试次次都是他夺魁不假。不过,今年的胜利对赵思淼来说格外重要。因为,他打算趁机向皇帝求一个恩典。——一个让他婚配自裁的恩典。
一天的比试很快结束,赵思淼骑射俱佳,不出意料之外的再次夺魁。参加比试的王公子弟有的佩服、有的嫉妒。皇帝很是高兴,亲自赏赐了赵思淼御酒,又特意举杯向在场观战的康贝亲王道:“思淼当得起我皇族子弟中最勇猛的称号,将来也是我大梁骁勇善战的良将。”
得了皇帝的称赞,老王爷满脸得意之色。他与有荣焉的谢了恩,酒杯刚送到唇边,就听到赵思淼跪地冲皇帝道:“皇叔!思淼想向皇叔求一个恩典。”
“哦?什么恩典?”
“皇叔能否同意思淼婚姻自裁?”
“噗嗤!”康贝老亲王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水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当着皇帝的面,老王爷不好发作,直拿眼睛瞪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堂上立着的其他王公子弟听了赵思淼这话,有的满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有的鄙夷不屑,更多的如吴遣一般的幸灾乐祸。只有江锐麟暗暗为赵思淼着急。
“这又是因何?”皇帝狐疑的睃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康贝王,赵思淼重金赎买京都小倌的谣言他也有所耳闻。难道赵思淼的请求与此有关?
赵思淼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着明亮异常的光芒:“思淼虽然到了婚配的年纪,但北部鞑靼多次犯境,东南沿海的倭寇也蠢蠢欲动。国不安宁,何以为家?思淼请求外放戍边,为皇叔平定天下,再谈家业。”
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正中皇帝的下怀。北边鞑靼、东边倭寇,正是搅扰得他夜不能寐的心头病。眼前有如此能征善战的良将自请戍边,他岂能不允?
“好!就依你所言!”皇帝心花怒放,一仰脖干尽了手中的整盅酒。
赵思淼跪在堂下也跟着喝干了酒盅,只有一旁的康贝老亲王,端着酒杯朝儿子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