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暄故意拉着冯茹慢慢走在最后面，与杜曦和赵思淼保持一段距离。冯茹看出来杜暄可能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也放慢了脚步。
见杜曦拉着赵思淼走远了，杜暄才试探着问冯茹：“四表妹针线做得这样好，有没有想过拿出去卖了换银子？”
“拿出去卖？”冯茹没想到杜暄是要和她说这个，颇有些意外。
她仔细看向杜暄，对方一脸认真，全无戏谑之意：“是啊，我的奶母霍妈妈的儿子是京都一家绣庄的伙计。如果四表妹愿意的话，我可以从中牵线搭桥。就凭四表妹的针线定能为绣庄增色不少，而四表妹自己也能挣些体己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挣些体己银子？这个提议对冯茹的诱惑不是一般的大。有了体己银子就不必被杜夫人拿捏于股掌之上。回想起三姑娘冯媛因被杜夫人掐断经济来源而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冯茹到现在都不禁齿寒。要不是没钱，怎会没有一个丫鬟愿意跟冯媛到京都来？要不是没钱，甘妈妈又怎会四处赊账，最后遭了秦姨娘的诬陷？
冯茹第一次意识到，如果她想独立，最好的办法就是经济上脱离杜夫人的掌控。
“表姐这个提议真是极好。如果这事真能成，冯茹都不知道该如何向表姐道谢。”——杜暄这个中间人肯定不会白当，如果冯茹猜得不错，她多少会从中抽成。而具体抽多少，初来乍到的冯茹并不清楚。给少了白白得罪了杜暄，给多了自己又吃亏。还不如直截了当的问杜暄来得妥当。
杜暄果然涨红了脸，踟蹰半晌才道：“如果四表妹不反对的话，我…我只要一成…”
“两成！”冯茹想了想，笑着冲她伸出两根手指头，主动加价。
杜暄听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张小脸溢满出乎意料之外的欣喜：“两成？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表姐这样帮我牵线搭桥，这是应该的。下次我想办法带些绣品和针线活到府上，给姐姐看看有没有能入得了目的。——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冯茹拉了拉杜暄的手，温和的笑着。
杜暄连声道：“好！”因没想到冯茹如此爽快利落的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她的脸上全是兴奋的光彩。
冯茹从小就明白，适当的加价能让愿意帮助你的人更倾心倾力的帮助你。何况除去生意上的合作关系，杜暄还是自己的表姐妹。冯茹表现的越是大方，两人将来的合作就越顺当。
“不过…表姐常年待在深闺，怎么会知晓商贾之道？”冯茹忍不住好奇的问杜暄。按理说三舅杜潇和赵三奶奶并不像是克扣子女的吃穿用度，杜暄应该不用为银子的事情发愁。忽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私下做这种买卖呢？
杜暄羞怯的垂下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如一对蝴蝶落在脸上，一副难以启齿的柔弱模样，喃喃低语道：“其实我…我，我并不是赵三奶奶生的…”
冯茹一下子都明白了！原来杜暄和自己一样，也是庶女出身。难怪她总是一副柔弱怯懦的样子跟在杜曦、杜晔身后；难怪杜暄如此拘谨，不敢如杜曦一般恣意妄为；难怪她会私下做些买卖挣体己银子。——都是因为出身。
冯茹忽然间对这个表姐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捏捏杜暄的手，对她施以鼓励的微笑：“姐姐这样秀外慧中将来必定有好男儿相配。也不知是哪家不挑嫡庶的有这个福分，也不知是哪家挑嫡庶的没了这个福分。”
杜暄听罢抬起一对清澈的大眼睛，感激的向冯茹回以微笑：“妹妹…”
走在前面的杜曦和赵思淼在山门前停下脚步催促冯茹和杜暄：“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在后面说些什么呢？快点啊！前面就到大悲寺了。”
“来了！”冯茹朝杜暄眨眨眼睛，拉起她的手，二人快步追上杜曦和赵思淼。
大慈寺的住持知道康贝王世子赏光来寺里用斋饭，特意僻出后院一处清净的院落，布上斋饭菜伺候。
四人一起用毕斋饭，又吃完茶。歇息片刻，便向主持告了叨扰折回山下。
“四表妹觉得京都比钱塘如何？”下山的路上赵思淼故意与冯茹并肩而行，与她搭话。赵思淼的两个随从从影随行。
冯茹听着身后有节奏的马蹄声，戏谑之心忽起。她顽皮的笑道：“钱塘自古繁华，这个时候应当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但始终不及赫赫京都千百年，钟灵毓秀萃龙渊。”
赵思淼听罢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的光彩：“好一个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好一个钟灵毓秀萃龙渊。没想到四表妹蕙质兰心，诗文也是极通的。表妹平日在家可有读书？家里可有请教席先生？”
“只些须识得几个字。前几年，父亲曾请过钱塘一个姓顾的老儒生在家教授课业，后来也辞了。”冯茹敛起笑容谦逊的回答。
赵思淼一挑眉，神情似乎在说他并不相信冯茹只“认得几个字。”
冯茹红着脸避开赵思淼探究的眼神。
意识到冯茹的闪避，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从赵思淼的眼睛里一直蔓延到嘴角：“杜明说你十分有趣，所言非虚…”
刚才的一番对话本来就是冯茹一时兴起和赵思淼开的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冯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卖弄。
杜曦在一旁不依起来：“思淼哥哥就顾着和四表妹说话了，都不管我和暄姐儿。”——神情如同被人抢去心爱玩具的孩童。
赵思淼略一愣神，随即哈哈一笑，露出一排皓齿：“四表妹是客人，我这是帮你招呼客人。你怎么反过来怪我？”举止十分潇洒。
杜曦的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眼角眉梢都是欢喜的笑意。冯茹第一次从杜曦脸上看到这种娇羞，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