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茹下了轿还不忘打赏随轿的杜家婆子:“劳烦妈妈了。”
婆子收了银子笑逐颜开,忙揣到怀里。又转身殷勤的去扶三姑娘冯媛落轿,以为还能再挣点体己银子。没想到却被冯媛狠狠推开。冯媛冷冷的冲婆子道:“我没有银子打赏你,也不敢劳烦你扶我。”说完,自己踩着踏板“蹬蹬”的走了下来。
杜家婆子搀扶冯媛的手僵在半空中,满脸难堪的立在原地。还是甘妈妈及时从队伍后面赶了上来,塞了几百文钱给随行的杜家婆子,又说了些好话安抚,才算过去。
杜家婆子拿眼睛斜睨着冯媛,表情怨怼的退了下去,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嘀咕着。甘妈妈将冯媛拉到一旁劝道:“杜家和冯家的人都在,三姑娘何苦在这里撒气。让夫人知道了又要罚了…”
冯媛一边走一边不服气的和甘妈妈吹胡子瞪眼。冯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苦笑着摇头。要不是甘妈妈对冯媛发自内心的心疼和怜惜,谁还愿意留在她身边受这个委屈。冯媛却犹自不知,只会一味的任性。
紫玉、柳絮也从队伍后面追了上来。见冯茹笑容满面,行动间并无异常,紫玉才放下心来。柳絮朝轿子努了努嘴,低声问冯茹:“四姑娘一路上可还好吧?”
冯茹眨了眨眼睛,笑道:“一切都好!你们呢?”
紫玉拿手握着嘴笑道:“除了听秦姨娘唠叨了一路,其他都挺好的。”
一句话逗得在场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三人正有说有笑,杜明携着冯嫱走了过来:“四表妹在笑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紫玉、柳絮立即退到一边,规矩的垂手立着向杜明和冯嫱行礼。冯茹也敛了笑容,表情恭仟而克制:“二哥、大表哥。我们刚才在说京都哪里都好,树好、花好、景色好。只有一样不好。”
杜明挑眉,一双漂亮如新月的眼睛全是笑意。他饶有兴趣的问冯茹:“四表妹说说京都哪一样不好?”
冯茹顿了顿:“路边的知了太聒噪,吵得一路上都不安生!”说完拿眼睛朝旁边的紫玉和柳絮眨了眨。两女听了明白过来,冯茹这是在挖苦秦姨娘,皆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噗嗤”的笑出了声。
二少爷冯嫱莫名其妙的挠头看着冯茹:“这有什么好笑的?钱塘又不是没有知了。还不是和京都的知了一样吵?”
冯茹抿嘴一笑不再多说。杜明会意冯茹话中有话,也不再多做追究。他宽和的冲她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姑母和两位姐姐都进宅子了,我们也进去吧。”
冯茹回了杜明一个开心的笑脸,一对璀璨无比的眸子晃得杜明差点失神。她拉了紫玉和柳絮转身往鱼池箱的冯家宅子走去。杜明却怔在了原地。直到冯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问他在发什么呆。杜明才回过神来,表情狼狈异常。
冯家在鱼池胡同的这座大宅占了半条巷子。在京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已是稀罕,但比起冯家在钱塘的园子面积还是差了许多。
看宅子的是冯家世仆冯大镜一家。听说杜夫人今日到京都,冯大镜身着缟素带着老婆、儿子、儿媳和一二十个下人早已在正门恭候多时。宋妈妈搀扶着杜夫人走到正门的台阶前时,只见眼前跪了白花花的一片。房梁上、廡廊里铺天盖地的挽布。为首的冯大镜伏在地上更是老泪纵横,捶胸顿足一会儿哭“二老爷冯德广”,一会儿哭“大少爷冯恕”。
杜夫人气得直打颤,扶着宋妈妈的手不由得也攥成了拳,心中只道:这哪是给冯德广哭丧,根本是在给我送葬。
宋妈妈见杜夫人脸色不对,连忙给身边的小丫鬟递眼色,让小丫鬟去拉冯大镜起来。冯大镜反而赖在地上越哭越来劲,一二十个守宅子的下人也跟着哭号起来。一时间哭声撼天震地。路人纷纷驻足观看,鱼池胡同口里里外外围了好大一群看热闹的人。
冯茹、冯嫱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失笑,心里也为冯大镜捏了把汗。这样的下马威恐怕杜夫人还从未遇到过。
冯嫱见越闹越不像话,杜夫人眼见就要发作。他抢先一步上前扶起冯大镜妻小,劝道:“母亲在钱塘刚料理了父亲的后事,千里迢迢赶到京都。我们劝了一路才好。您这一哭,又把母亲眼泪又招出来了。何况大哥只是失踪,又不是故亡。您这样哭他,岂不是让他折寿?”
冯大镜这才止住了哭声退到了一边垂手立着。杜夫人脸色气得苍白,指节都攥得发白。
杜明这时候也不好再留,只留下晚宴的帖子,拱手向杜夫人告别:“…母亲和父亲晚上设下家宴为姑母和几位表弟妹们接风洗尘。请姑母务必赏光。如果姑母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吩咐。杜府离鱼池胡同不远,可以差遣下人随时过来帮忙。”
杜夫人脸色微霁,令宋妈妈收下帖子,勉强向杜渐笑道:“帮我跟你父亲、母亲问好…”
待杜明带着杜家的下人走远了,杜夫人才指尖发颤的指着冯大镜的鼻子厉声道:“老爷已经落了葬,大少爷还没死。你弄这些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冯家被满门抄斩了呢。还不快收起来!尽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冯大镜擦干眼泪,也不辩驳,老老实实的应承着。身后跟着的一众下人也闭了嘴。
自从接到钱塘传来的丧报,京都这群看宅子的冯家世仆心中便惴惴不安。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冯德广撒手人寰,大少爷冯恕也不知去向,留下与冯德广貌合神离的杜夫人掌家。京都又是杜家的地盘,他们这些忠心于冯家的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轻的肥差不保,重的恐怕连饭碗也砸了。冯大镜借机带头撺掇这些人“给杜夫人点颜色瞧瞧”,让杜夫人知道他们不是好随意拿捏的,不要小瞧了他们去。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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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威长子名字稍作改动,为了和后面的文统一。不影响大家观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