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你在干嘛?”华秋痕仰首看天,听着梁明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急如焚。这大半夜的,梁明昭怎么到这里来了?不论华秋痕多么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但是梁明昭还是走到了她的跟前,“怎么不说话?”华秋痕的漠视显然已经让梁明昭有些不高兴了。
华秋痕把心一横,张嘴道:“看星星。”却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冲开了哑穴,然后悄悄移动了一下脚,果然也能动了,看来刚才安如栩下手不太重。“大半夜的看什么星星?”梁明昭看着华秋痕,充满血丝的双眼却满是笑意,“不冷么?”然后伸出手,将华秋痕刚刚可以动,却已经冻得麻木的双手握在了手里。
“陛下!”华秋痕一声惊呼,即是提醒梁明昭,也是提醒自己,更是提醒还在“永宁公主”寝宫里的某人,然后快速地抽出手来,挪开两步,问:“陛下这么晚怎么过来了?公主已经就寝了。”
梁明昭收起被抽空的双手,脸上一丝落寞,眉头朝“永宁公主”寝宫的方向一动,正色答道:“刚批完奏折,正要去皇后寝宫,瞧见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就过来看看。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可答应我明日还要抚琴呢,冻病了怎么办?”说完,他带着华秋痕往宫人房走去,没走几步,却听到“永宁公主”寝宫的方向传来“抓刺客”的声音,华秋痕一阵心惊,忙说:“有刺客,我去看看公主。”
梁明昭一把按住她,俯身在她耳边说:“他似乎不是来找你的,这样薄幸的人,何必管他的死活?”原来梁明昭一早就已经发现了,华秋痕觉得被他戏耍,忍不住怒目而视。梁明昭笑得得意,却有一丝苦涩:“半夜看星星,我跟你说话却半响不动,这是你华秋痕的为人行事吗?”华秋痕突然也觉得自己可笑,竟然以为这样的小把戏可以糊弄到梁明昭。
“如果他想要那个‘公主’,我愿意跟他换。”梁明昭在华秋痕的耳边留下这句话之后离开了,他的话暧昧不明,却让华秋痕的心一下子明朗了,难怪梁明昭会将她放在宫中,难怪他不让她出秋水斋,难怪她要让她易容进入绣宁宫?他竟然是想要自己来做这个永宁公主吗?华秋痕的心有些乱,原本想着一切要等到“永宁公主”大婚,尘埃落定之后,梁明昭的打算让她不得不再次计划。
不知道安如栩安全地离开皇宫没?他不会真的带柳歌离开吧?华秋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不知不觉天已微明。于是,华秋痕索性起身,打开门,却发现惊雷站在门口,见到华秋痕突然地开门,惊雷也是吃了一惊。过了会儿,惊雷才有些尴尬地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皇上说让你多休息会儿的。”
“你在这里站了整晚?”华秋痕反问道,突然想到梁明昭竟然这样看着自己,不由讥讽地说:“怎么?怕我跑了?”惊雷不反驳,平常一样平静地说:“他只是太在乎你了。”说完准备像平时一样回到屋顶,“惊雷,”华秋痕突然温柔地喊,惊雷遏制住内心的开心,转过身,面容依旧平静。“他昨晚安全离开了吗?”华秋痕不知道惊雷是否愿意告诉她,犹豫地问。
惊雷暗自在内心笑了笑自己,忽略掉那莫名的失落,平静地说:“对不起,无可奉告。”说完,不理会身后华秋痕那懊恼的表情,飞身上屋顶。
“阿痕,你怎么了?”“永宁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失魂落魄的华秋痕了,华秋痕看着“永宁公主”那关心的眼神,心中盘算过无数次的那句,他找你干什么就是问不出口,问了又能如何。
“寇公公求见公主。”一个小宫女通报道,“宣”“永宁公主”大气地抬起右手,正坐在中间的主座上。“奴才参见公主殿下。”“平身,不知寇公公到此有何要事?”“永宁公主”知晓这寇公公是大内太监总管,也是梁明昭的贴身太监,他的到来定然是梁明昭有事。
“启禀公主,皇上在御花园的龙船之内等您。”寇公公略低着头说。“可是,本宫和陛下还未大婚,现在见面于理不合吧?”“永宁公主”有些犹疑地说。寇公公面不改色地笑着说:“公主,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现在就在龙船之内等着,请公主不要为难奴才啊。”华秋痕暗忖这话说得好听,一口一个奴才的,但是一句陛下的旨意,已经是让人不得不遵从。“永宁公主”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个身边一个有些年纪,看样子是从东陵带过来的嫲嫲一眼,不由答应道:“那好吧。”
说完就要起驾,寇公公看了华秋痕一眼,还冲她点了点头,看样子梁明昭已经把自己易容的事情告诉他了,然后严肃地说:“公主,陛下指名由阿痕陪同公主前往。其他人不必跟随。”“永宁公主”有些奇怪地看了华秋痕一眼,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其他的人,那怀疑和凶狠的目光刺得华秋痕不由得跟着“永宁公主”快步离开。
华秋痕到了龙船之后才知道自己又被梁明昭摆了一道,今日梁明昭宴请的大臣原来根本就不是西梁的,而是童逊,坐在童逊的对面作陪的正是梁明昭的胞兄——梁明曜,华秋痕看到他,很想知道漱玉的现况,不过现在她只能跟在“永宁公主”的身后向梁明昭行礼。“臣妾(奴婢)参见陛下。”
“‘永宁公主’,你可真是让朕好等啊!”梁明昭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加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永宁公主”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永宁公主”这四个字代表的是东陵,但是梁明昭却又没有让她起来。华秋痕将头埋得低低的,梁明昭看似是在为难“永宁公主”,实则是在为难童逊,“永宁公主”作为东陵的公主,在东陵使臣面前如此长跪,有辱东陵的国体,不过这些小问题应该难不倒童逊。
果然,梁明昭话音刚落,童逊即刻起身,上前去扶起“永宁公主”,潇洒地下跪向她行礼,“臣童逊参见公主殿下。”“永宁公主”愣了一下方说:“童相免礼。”梁明昭玩味地看着童逊的表演,但他既然肯对这个“永宁公主”下跪,也不得不作罢说:“还不给公主殿下看座。”
这下只剩下华秋痕一个人跪在那里,梁明昭竟然也叫她起来,华秋痕不知梁明昭又为了什么在生她的气,可是她可不敢指望童逊能用自己的跪换她这个小小宫女的起身。“陛下,”倒是“永宁公主”先看不过眼了,替她求情道:“阿痕她还跪着。”“起来吧。”梁明昭懒懒地说,华秋痕赶紧起来,站到“永宁公主”的下首,还冲“永宁公主”感激地一笑。这一笑却引得“永宁公主”旁边的童逊的注意,华秋痕立刻收了笑,规规矩矩地站着。
梁明昭停了会儿,接着说:“东陵皇帝召童相还朝,童相这两日就要回去了,听闻公主殿下与童相一向交好,所以朕特意召公主来为童相送别。”童逊要回去了,秦大哥的调查加上《沥河行》,足以定甄庆的罪了,童逊此时回去,十有八九与此事有关。“永宁公主”看着童逊的眼神中明显有些惧意,半响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倒是童逊却似模似样地祝福:“此次因为急事,未能赶得及陛下和公主的喜事,愿陛下与公主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多谢童相,既然今日是为童相送行,东陵自古多才女,‘永宁公主’想必也是能歌善舞,何不舞一曲以送童相?”梁明昭的“建议”谁敢拒绝,“永宁公主”立刻便被人带下去换衫。“皇弟,斋歌舞么?”一直未开过口的曜王出口询问道。梁明昭笑着说:“当然不是,这位阿痕姑娘会抚琴伴奏。”“她?”曜王看着对面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宫女,摇头说:“早知道,将四皇兄拉过来。”梁明昭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一听梁明昭提到抚琴,童逊那怀疑的目光又毫无遮挡地向华秋痕投来,“多谢陛下盛情,今日我真是大开眼界了。”梁明昭摆手道:“相爷,今日朕一定不会让你不去此行。来人!”话音一落,一个举止大方,貌美如花的女子走了上来,“奴婢参见陛下。”华秋痕一见她,不由愣了,惊雷不是说她去了曜王府吗,为何她又会出现在宫中,而且几日不见,竟然削瘦了不少。华秋痕偷偷瞟向对面的曜王,他见到漱玉的表情也很是讶异,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已经见过面了。
童逊不知梁明昭又想干什么,于是默不作声,静观其变。可是梁明昭却不打算放过他,笑着问:“相爷,你可知眼前的这个宫女是谁?”“哦?”童逊早已看出漱玉的不俗,但不好点破,故洗耳恭听。岂知梁明昭此时故意卖起了关子:“听闻童相一向眼力不凡,今次便也考你一考这位姑娘的身份。”
童逊微微一笑,这西梁有才女之名的也不少,官家小姐,青楼名妓,而且自己又不谙此道,实在是道难题。华秋痕心道梁明昭分明是要故意刁难童逊,毕竟当日在东陵被他拒见和迫他割地确实是有伤他的自尊。
“永宁公主”选的是民歌——采桑曲,这首民歌在西梁、东陵两国都广为流传,宫廷的舞伎们都会此舞,无需排练。华秋痕的琴声一起,两队头包布巾身着绿色裙装的少女们走入场中翩翩起舞,仿佛将人带入了桑园之中。这时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从队伍的后面款款而来,眉如远山,目若辰星,朱唇微微上翘,加上标致的瓜子脸和迷人的身段,让人真是移不开眼。这女子直让人想起陌上桑中的罗敷,美得惊人,美得摄人。
“永宁公主”微微一笑,开口唱道:“春日里,天放晴——”“永宁公主”的真名是柳歌,自然是擅歌之人,但连华秋痕也没料到她的歌竟如此动听,华秋痕也是擅歌之人,但今日听了她的歌声不由心叹一山还有一山高,难怪她们八人在东陵红极一时。华秋痕偷偷看着在场的人的反应,果然也是深深被吸引。梁明昭一向勤政爱民,选这农家之乐暗暗歌颂他的功绩,他当是爱看,何况还有如此精彩的歌舞。
华秋痕却发现曜王的眼神一直瞟向正在旁边专心作画的漱玉,眼神非常复杂,除了难以置信,还有欺骗等等。一曲终了,众人都半天才回过神来,梁明昭笑着拍掌道:“真是要多谢童相了,托您的福朕才能看到这样精彩绝伦的歌舞。”童逊也笑道:“哪里,分明是托陛下的福,本相也是第一次见着公主殿下的歌舞,果然是惊才绝艳。”“皇上,画也已完成。”寇公公在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