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念心想这就是以讹传讹啊,自己明明不过是中人之姿,居然被说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不过,明显关于自己传奇来历的说法是童逊这一方的人传出去的,无非是为了政治而已,如果百姓们知道她这个抱琴仙子出身青楼,不知会怎么想呢?
“妹妹!”流萤夫人这次居然都没有让人通报,身边连个人都没带就直接跑了进来,看她满面红光,喜笑颜开的样子,秋无念深深疑惑,昨日还恨不得把她吃了,今日怎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秋无念站起身迎接她,“流萤夫人好。”锁儿马上上茶给她,流萤夫人居然对锁儿也是一阵夸奖:“瞧瞧妹妹这儿,连丫鬟都是机灵又知书达理的。”锁儿惊得呆了,自己不过给她上杯茶,怎么就成知书达理了。秋无念也是一脸不明白,只好回答:“夫人夸奖了。”
稍作寒暄,流萤夫人终于说出了来意,“妹妹,你昨日里给我的书还有吗?”秋无念更不明白了,如果说是流萤夫人突然转性喜欢看书,也不至于喜欢秋无念的字帖吧?一时间,秋无念呆呆的不知如何回答。流萤夫人突然有些扭捏,“姐姐知道自己是过分了,昨日妹妹才给了那么多本。但是相爷真的很喜欢那些书,昨夜他在我那儿看了很久,后来还直说不错。妹妹,你是仙子下凡,就帮帮姐姐吧!”
原来是因为童逊,秋无念真是哭笑不得,外面的人不知道乱说就算了,这流萤夫人竟也跟着起哄。秋无念被她这高帽一戴,还真是不好拒绝,反正不过是几本字帖,于是吩咐丹儿又拿了两本给流萤夫人,流萤夫人这次倒像是拿到了宝,向秋无念道了几次谢才离去。
秋无念送走流萤夫人回到里屋,却见窗前的桌子上有一张琴。那张琴通体红色,造型与时下的琴略有不同,显然是张古琴或是仿古琴,秋无念轻轻拨动琴弦,音质纯正高亮不带一丝杂音,秋无念心中一动,将琴拿起,琴底赫然刻着“求凰”二字。这“求凰”是前朝的名琴,相传是当时著名的琴师凤柳亲自设计,由当时的“天下第一手”俞允完成。这二人是一对夫妇,俞允出身当时的望族,和凤柳在一次皇家的宴会上相识,两人引以为知音,继而相爱;但是俞家不接受凤柳,于是二人私奔。俞允为了凤柳学木匠,十年之后,终于学有所成,成为“天下第一手”。为了纪念两人的爱情,俞允为凤柳造了张琴,而因为这二人的故事和卓文君、司马相如的故事颇为相似,因此将此琴取名为“求凰”。
是谁将求凰琴送来的?连紫电都不敢轻易进入相府,又是谁能这样来去自如?秋无念这样想着,脑中闪过的确是昨日的知音人。他究竟是谁?会是连仲达和宋玉华中的一个吗?
秋无念轻抚着求凰琴,突然想到了一首词,于是开口唱到:
“记得画屏初会遇。
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
燕子双飞来又去。
纱窗几度春光暮。
那日绣帘相见处。
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
敛尽春山羞不语。
人前深意难轻诉。”
“好一个人前深意难轻诉啊!”童逊推门进来说。秋无念忙起身欲行礼,“算了,就我们二人,不用如此。”童逊摆手说。秋无念喊道:“丹儿,上茶。”“不用了,本相坐会儿就走。”童逊坐下说,接着问:“无念心中有所想?”秋无念摇头说:“只是突然想到苏东坡的这首《蝶恋花》,就随口唱了出来,并非是心有所想。”
这时童逊的眼光落到求凰琴上,“无念,你何时有这样一张好琴?”“正要禀告相爷呢!这求凰琴不知是谁送来的。”秋无念说道。“哦?这就是求凰?”童逊忙上前去看了一看,随手一拨琴弦,道:“果然非同凡响,本相知道了。既然有人特意将这琴送你,你就好好留着吧!”看来童逊知道是谁呢,秋无念点头道:“是。”
“无念,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皇上的纳妃大典?”童逊突然问,秋无念一下子楞了,童逊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当然想去,可是皇上的纳妃大典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正室夫人才能去观看呢!”童逊笑道:“如果你想去,本相自然有办法。就这么说好了,过两日,你穿男装扮我的随从跟我进宫吧。不过此事就不要对外人说了。”秋无念点点头。
童逊走后,秋无念悔道,怎么能答应他进宫呢?万一被认出来不就前功尽弃了。可是看童逊的样子,如果自己不答应他一定会起疑的,而且他叫自己进宫的目的不单纯,要小心才行。
两日后,秋无念正在和丹儿她们聊天,童逊带着一身的疲倦走了进来。“丹儿,上茶。”秋无念忙吩咐。童逊的的眼中充满血丝,面带倦意,显然又是整宿没睡了,他径直进了里屋,上了床。秋无念从丹儿手中接过茶,奉给童逊,童逊起身接过茶,喝了一小口,把茶杯递回给秋无念,丹儿上前将茶杯取走。
童逊躺下,闭着眼睛说:“今晚酉时便是皇上纳妃大典了,我们申时就得进宫。本相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借你的地方歇歇。”秋无念说:“那相爷你好好休息,无念退下了。”童逊没有吭声,秋无念便自己出去了。
现在已值深秋,连繁华的相府都有了些萧索的景象。秋无念漫步到池塘边,此时荷花已谢尽芳华,池中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秋无念这一站不知站了多久,直至丹儿出来寻她。秋无念才觉得池边有些许凉意,与丹儿回去了。
秋无念进屋的时候,童逊正在念诗:“银烛秋风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见秋无念进来,就问她:“无念,可喜欢这首诗?”秋无念笑着问:“青螺夫人和流萤夫人的名字都是取自这首诗?”童逊笑着说:“是啊!曾经有一个人说她很喜欢这首诗。”说这话时,童逊像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嘴角不住地上扬。
那人该是甄妃吧?像她那种小女人倒真是适合杜樊川的诗呢!秋无念偷偷一笑,却发现童逊已醒了过来,正好逮住她偷笑,秋无念忙忍住。童逊向外看了看,说:“快到申时了,你准备一下,一炷香后,童福来接你。”
提到进宫,秋无念后悔刚才怕那池水太凉,不敢跳下,如今还得装得开开心心的跟着童逊进宫。秋无念换上了一件男装,跟着童福去了童逊的书房。童逊换了朝服,除了俊朗之外,又多了层无形的冷漠以及高不可攀。
在马车上,童逊一直在闭目养神,没有开口。秋无念起先偷偷地掀起窗帘偷偷看外面,后来安如栩骑马路过,吓得她不敢再往外看,反是童逊和安如栩打了个招呼。秋无念的眼睛在马车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童逊的朝服上。
东陵丞相的朝服是以白色为底色,用的是一种名为“素织”的丝织成的,与西梁皇室专用的“雪银丝”齐名。“素织”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吐出“素织”的蚕是千里挑一,而且用“素织”织成的东西经久不坏,即使过了几十年仍与新的一般。
秋无念看着似曾相识的朝服,不禁伸出手轻轻抚摸。童逊将她的手抓住,依旧闭着眼道:“你在干什么?在挑逗本相吗?”秋无念听到童逊如此说,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暧昧,不由羞红了脸,解释道:“我只是听说这‘素织’十分珍贵,但是看起来没什么不同,所以想摸摸看。”
童逊睁开了一只眼,瞅了秋无念一眼,又闭上,说:“本相还以为你看上本相了,原来是看上这朝服了。”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可是童逊却一直抓着秋无念的手,秋无念挣了几次没有挣开,就放弃了。
到了宫门,童逊扶秋无念下车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你的手好凉,捂了半天还是冰的。”秋无念愣住了,心中忍不住地有一丝感动。
“相爷!”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童逊回首,笑道:“哦,原来是仲达。”秋无念忙将头低下,连仲达扫了她一眼,似乎没有起疑。
“相爷,仲达兄。”一个熟悉且温文的声音。“逝之兄这回也挺早嘛!”连仲达笑着揶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