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蓦然一静。
童骏面皮可疑的抖动,半晌方危言正色道:“小七,成何体统?!”
众位姐姐姐夫更是双目大睁,不可置信。
“我本来就没有体统!你又没教过我!你只说我想怎样便怎样,快活第一!”
众人眼光齐刷刷射向罪魁祸首,直逼得对方俯首认罪。
“我错了,我此刻就改,从头教她修身养性。唔,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爹!您在说梦话吧?留着一腔热血去教您的外孙吧!”童七嗤之以鼻。
“你个逆子!你若再顽抗不服,就不要再进这个家!”
童七扁扁小嘴儿,眸中星光闪烁。“爹您好狠的心,我刚回来就赶我走,真是错看你啦!”一扯风寄月,扭头便走。
“且慢!”童骏闪身拦住,慢条斯理道:“你爹爹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您就是在无理取闹!你们全在无理取闹!哼,恕不奉陪!”举步又走。
“呃,不若这般,”童骏连忙补救,“风贤侄就在将军府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想住哪里住哪里,即便是与你同吃同住也无妨!如何?”
童七一愣,狐疑的看他。
众位姐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道:“爹,您老糊涂啦?怎能叫他们住在一起?”
“有何不可?旁人可以,为何他们就不可以?”童骏悍然变色,横加指责。
众人见他频频变脸,风云莫测,俱攒眉不语。
不料,风寄月却拒绝道:“伯父不必为难,晚辈留下尚可,但不会与小七同居一室。”
童七又是一愣,暗中狠掐了他一把。
童骏沉吟再三,道:“留下便好,我这个逆子需要有人好生教导,我看她对你倒有些另眼相看,不若就由你来吧。”
风寄月笑道:“承蒙伯父看得起,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童骏呵呵一笑,又说了些废话,方才招呼众人重新落座。
夜阑席散,繁星满天,一把红烛映团圆。
正值月明人静,铜炉焚香,风移花影。一条纤细的人影如玉燕穿云,斜斜飞入西厢客房。
“寄月?”娇声软语自黑暗中直达床榻。
“小家伙,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可莫要上了你爹娘的当!”
“我才不管!横竖是亲爹亲娘,他们还杀了我不成?怎么,我来了,你不高兴么?人家不想让你一个人睡冷冰冰的客房,你莫要不领情哦!”
“承情啦。”
一阵得逞的娇笑清脆散开,片刻后,静谧依旧。
夜茫茫,星淡淡,不知今夕是何时之云烟,亦不知今宵是何时之睡莲,只愿化作红笺诗篇,随你唇间长吟,长伴身边!
次晨,钟声呜咽,星斗微茫,露冷月残人未起。不久,曙光乍现,绿树青苔半遮阳。林间蝶舞相戏,云中燕儿似剪,各自成双。
薄纱帐内,玉人轻移螓首,漫枕檀郎。皓腕如雪,素手如花,懒洋洋的揉着眸子,朱唇轻启,一声幽叹袅袅逸出。
“寄月,该起来啦!天亮得好快,还没睡够呢!”
“唔。”健壮的人影侧过身,一把揽住小蛮腰,惹来一串吃吃笑声。
“起来啰!大懒猪!”素手缓揭绣衾,轻撩床幔,拿过衣袍一一上身。
“寄月,我何时能有小宝宝呢?”
“半年后再说吧。”
“为何要那么久?”
“你我刚中过寒毒,身子有损,不宜有孕。二来,养好了身子再要宝宝比较好。”
“哦。”
随着话音,床幔尽数撩起,一只雪白纤足垂在床沿,将落未落之际,一声骇然惊叫划破大好的琉璃晨光,击得支离破碎!眨眼间,四只怒火狂烧的赤红眸子倏地逼近,嘿嘿冷笑道:“原来如此。好样的!好样的!嘿嘿,真是好样的!”
“爹!娘!你们做什么?居然偷听?真是为老不尊哪!”童七拍着心口,纤足不住踢着床身。
“嘿嘿,我们为老不尊?那你们是什么?玩火自焚?不不,暗通款曲?连小宝宝都快有了,好样的,好样的。”童骏频频点头,语气轻慢,看不出喜怒。
“那你们想怎样嘛!”童七爬至床内,护在风寄月身前,扬眉道:“不许为难他哦!你们若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就跑给你们看!”
“好小子!胳膊肘拐得倒快!你从前不是不喜欢他么?几时当成宝了?”
“哼,此一时、彼一时也!”
“小七,你可是对着列祖列宗发过毒誓的!如此一来,你如何收场?”
“我不管不管!”童七一个劲摇着头,胡乱抱住风寄月,蛮不讲理道:“那是爹的事,与我无干!”
“与你无干?此话怎讲?”童骏蓦然提高嗓音,接近虎啸山林。
“我那时才六岁,纯洁如小白兔,恰似一张白纸,是爹爹硬在上面胡乱涂鸦,欺我年幼无知,百般蒙蔽,终于将我涂成如今这番模样!将来须得向列祖列宗请罪的是爹爹您,不干小七我的事!即便沾点小过,诸位深明大义、眼睛雪亮的老祖宗亦会原谅我,不会白白叫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你你……”童骏气得长须抖颤,口不能言。
忽闻童七身后传来几声轻笑,赶忙转移目标,怒喝道:“风寄月!你笑什么?枉我一直将你当做好朋友、好侄子,百般爱惜,你却背着我做出此等……此等大逆不道、卑鄙无耻之事!你还笑?!”
童七伸指偷偷戳了风寄月一下,愠生双眉道:“爹!您说什么呢?是我逼他娶我的!您莫冤枉人!”
风寄月犹自笑道:“小七,不妨事,让你爹骂几句解解气好啦。”
“不成!凭什么骂你呀?龙凤花烛是我买的,喜服嫁衣是我备的,洞房是我布置的——”
“我的儿呀!原来你这般便宜便将自己嫁出去啦!你傻不傻啊!”一旁的康云姑踏前一步,连顿足带扼腕。
“我怕他不娶我嘛!”
“傻孩子,他不娶你娶谁去?我康云姑的儿……呃……女儿,还配不上他么?”
“他说过他不娶老婆的……”
“男人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你爹当初还大言不惭的说他娶头猪也不娶我呢!结果呢?他就守着我过一辈子啦!也没见他再娶头猪来!哼,男人的话呢,你有时只能听一半信一半,他们耍起性子来往往比女人还矫情!你一旦上当,便会被他拿捏一辈子。反过来,你便可以拿捏他一辈子。你看我——”
“咳咳……咳咳……”童骏那厢动静颇大,眼皮翻上了天。
风寄月则是笑不可抑,索性将脸埋入童七发间。
康云姑犹似充耳未闻,兀自谆谆教诲道:“这两口子居家过日子,模式一旦形成,想改谈何容易?也就是说,一旦你成了那个被压制的人,想翻身就难啦……”
“好啦好啦,”童骏不耐的打断她,“你喧宾夺主啦!说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你想看女儿被相公欺负么?”
“她不欺负人家就阿弥陀佛啦,咳咳……那个……我是说,今日这事姓风的小子要给我们一个说法!风寄月!”
风寄月自童七发间抬起头来,忍俊道:“伯父伯母想要什么说法?”
童骏背负双手,一脸浩然正气道:“你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三无迎亲拜堂之礼,随随便便就偷娶了我们小七,当我童家无人么?”
“晚辈不敢——”
“还叫‘晚辈’!”童七嗔道。
风寄月一笑道:“小婿不敢,只是碍于小七的身份尚未公开,无法做到通常的出闺之礼。日后有了适当时机,定会补上。”
童骏依旧绷着面皮,硬邦邦道:“小七顽劣成性,恶习如麻,常人往往难以容忍,你是真心待她么?”
风寄月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问小七。”
“这是你的问题,何以抛给小七?”
“爹!您不知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么?定要人家说出来,真是……”无语!童七翻着白眼。
“死丫头!为何你就是那个被降住的一个?你亏大啦!”康云姑捶胸顿足,恨不得从头再来。
“娘,您知道什么?莫要总拿您与爹爹那一套来套我们!我与寄月好得很,才不用你们杞人忧天!”言毕,拖着风寄月下床,将至门口,回过头来,头一扬,傲然道:“寄月很疼我,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自以为是!”
二老呆了呆,慌忙拦住堪堪要跨门而出的两人。“等等!我们还没说完呢,怎的就走人了?”
“还有什么说的?”
“你们生了儿子,须得过继给童家一个!这是你欠童家的!”童骏理直气壮道。
童七尚未开言,风寄月已先道:“这是自然,岳父岳母大人辛辛苦苦演了这一出,不就是想达成这个目的?其实,你们不必说,我们也会如此做。二位可以放心的歇息去了。”言罢一笑,携童七走远。
二老怔愣了半晌方面面相觑。
“原来他早就看出我们的阴谋了!”
“没错,不但看出这个阴谋,还看出更大的阴谋……”
“更大的阴谋?你还有什么旁的阴谋不成?”
“呃,其实,我一早就想钓他这条大鱼啦!原本是想诱他入赘,但小七就是不开窍。唉,我也只好暂且搁置下来。不想,一场事故反倒因祸得福,令两人终于成其好事。只是不知小七何以突然开了窍?我还担心她会一辈子不通男女之情呢。哈哈,铁树开花,千年难得一见啊!”
“唉,无论如何,总算将这个小魔王嫁出去啦!我们就暗中为风寄月烧香祈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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